树丛里的浆果不能乱吃,不管色调多鲜艳,闻起来多诱人,那都是伪装,她的教训非常惨痛,所幸吃的不多,并未因为腹泻脱水。只要有可能,她不想再从小溪里喝水,血海边的果实味道古怪,溪水更甚之。获取食物倒不困难,经验不足也妨碍不了天生的捕猎者,她抓了很多鱼。遇到的麻烦只是长剑不好刮鳞片。原来匕首这么有用,她后悔没准备一把。
已经过去了三天,仍然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克里斯蒂娜曾沿着海岸线走了将近十几里,又大费周章的折回头,唯恐错过在身后登陆的同伴。期待落了空,栖身的洞穴没有被人进入的迹象,她在卡特琳娜的坟头赶跑了一只野猫,略微缓解了一事无成的失落。
好个充实的一天,她将脚扳到脸前,用烤黑的鱼刺挑着血泡。赖利教过她,并帮她弄了几回,克里斯蒂娜挺不好意思的,女孩不该让男人闻她的臭脚丫。
不知道赖利怎么样了,他和纳索姆的钱存在圣艾迪安的银行,刚收复的号角堡也缺人手,佣兵便留下了。
一口气戳破了五个血泡,疼的她呲牙咧嘴。昂贵时髦的靴子不适合徒步旅行。或许是受艾米莉的影响,精灵也变得越来越喜欢打扮。
海浪撞上礁石,散发出的气味帮助她分散了注意力。血海臭到鸟儿都嫌,才给精灵留下一堆蠢的要命的笨鱼。这里找不到村镇,旅馆更无从谈起,新生的螃蟹爬出了沙滩,奔向大海,她数到了几百个,却见不到一点人烟。千百年的岁月过去了,文明仿佛从未涉足过此地。她朝水里丢个块石头,海面汹涌澎湃,一个泡沫都没留下。
身处与世隔绝的荒滩,克里斯蒂娜生出了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错觉。棕榈树林就在不远处,朝里面走,一直走,总能遇到人吧?可她不敢离开,卡特琳娜的死对她刺激不小,精灵唯恐一走开,艾米莉就会在下一秒上岸,然后孤独无助的死在沙滩上。
她放弃了深入内陆的打算,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等。她有的是时间,能活几百年的生灵最不缺这个。
此时此刻的克里斯蒂娜全神贯注,海面一点小的波动也能引得她伸长脖子张望。都是鱼或者别的东西,她想到了几天前被艾米莉打到灰飞烟灭的巨型章鱼怪。
嫌气味难闻,觉得颜色像血,很恶心?相信我,这不过是血海给人困扰最少的部分。精灵自言自语,又自顾自的傻笑,唯一的遗憾是没带上支笔,好写下心中的想法。
她拒绝相信,或者去思考艾米莉等人淹死的可能性。虚弱无力的卡特琳娜都能熬过漂流,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更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我要守在这儿,克里斯蒂娜决定明天把搜索范围再扩大一倍。脚边的鱼也停止了挣扎,她把收获用长剑穿好,单手攀住礁石上的凸起,跳到地面。
她生来就较人类更为敏捷,不穿盔甲也少了些负担。比起普通的同类,血海的鱼有些畸形,厚重的鳞片,夸张的口器,排列杂乱的利齿。精灵举到眼前想看个仔细,最上面一条猛地甩了下头,只差一点就咬到她。
要是卡特琳娜有这么顽强就好了,女孩的死深深困扰着她,假如我还是圣骑士,这女孩就能活着。
她过于沉溺在自责中,低着头没看路,不小心踩到了一条狗。如果它没抱着精灵的腿甲,那还真像狗。但狗不会用后腿站立,手上还拿着根削尖淬火的木棍。狗头人是比绿皮都讨厌的小害虫。经过数次种族灭绝般的清洗,除了书本,人类诸国已见不到这种生物。
小偷!这是精灵的第一个想法。抓住戳向她的木棍也是下意识的反应,无需思考。
她把狗头人拉近,长剑同时刺出。剑身上的四条大鱼妨碍了精灵,她本想攻击心脏的。腹部惨遭重创的狗头人疼得怪叫,精灵又补了一剑才让它闭嘴。盔甲掉在沙地上,跟她抓到鱼一样,都沾上了脏血。
十几只从洞里跑出来的狗头人让她没时间关心卫生问题,这帮小强盗真不客气,每只怪物都装备了盔甲的一部分。狗头人包围了她,其中一只还会说话,克里斯蒂娜没跟盗贼沟通的兴趣,一剑削掉了它的脑袋。
剩下的小怪物蜂拥而上,想靠数量取胜,也不是所有的都那么勇敢,有只狗头人比同类机灵些,看得出“尖耳朵女人”不好惹。它既想逃走,又怕事后万一赢了,自己被怪罪。
狗头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它才眨了几次眼,同伴就死光了。冰冷的剑刃抵到胸前,狗头人忙不迭的丢下树枝,说了句人话:“别杀,别杀汪汪。”
除了声“汪汪”的狗叫,克里斯蒂娜什么都没听懂,不过她还是饶了狗头人一命。没准这只小东西见过艾米莉,她大胆推测。精灵强迫俘虏把她的盔甲拾起来放回原处,才开始审讯。
“Didyouseeawoman?darkhair,and......”
汪汪拼了命的想要听懂,精灵对它相当于死神的存在,它知道这条小命能不能留完全取决于对方的心情。
良久,小怪物摇晃着脑袋,“Vanvan,jeneprendspas.”
克里斯蒂娜被迫蹲下来,好跟狗头人面对面,她拍拍胸部,连说带比划,靠着那点可怜的法兰克语,奇迹般的打听到了想要的信息。
汪汪知无不言,不仅给尖耳朵女人指明了方向,还在她用木棍画出来的地图上戳了又戳,汪汪尽力了。它伸着舌头,尾巴一摇三晃,像极了家犬。
终于,高个子女人点点头,一挥手,“Go.”
它听不懂,但它看得明白意思。狗头人立刻扭头,还没等它抬起脚,那女人又说了一句“Wait”,汪汪乖乖的转身。
“你带我去。”克里斯蒂娜忘不了那个出卖她的农夫,以及随后的追兵。精灵把狗头人赶到洞**侧,一件件往身上套盔甲。
狗头人提到了有女人被抓住,她不确定是不是艾米莉,但一定得去看看。
扣好了臂甲,又检查过武装带,装备都带齐了。
“走吧。”她命令狗头人。
汪汪耷拉着脑袋,引领精灵向它的巢穴走去。狗头人走的实在太慢,克里斯蒂娜忍不住用剑轻轻一戳做为警告。
尖耳朵女人会杀掉伙伴,杀掉酋长。汪汪悲痛欲绝,但为了小命又必须给敌人带路。
杀酋长?狗头人的小脑袋像遭到雷击,它突然想明白了,尖耳朵女人杀酋长,汪汪来当!
汪汪挺起胸膛,每一步都迈出了新的自信,它不时回头,示意克里斯蒂娜走快点。酋长死,汪汪过好日子。有时候,白痴的世界就是如此单纯。
“莫利,我叫莫利。”女孩去拉弟弟的手,试过几次才成功。弟弟忽视了姐姐的拉扯,保持着双手下垂的姿势,他跟旁边的人遭遇相同,被提前灌下了麻药,倒悬在木架上像个待宰羔羊。
这正是俘虏的用途,母亲煞费苦心勾结绿皮部落,然而这帮头脑简单的兽人只是欧菲莉雅主母大计划的小添头。让驻军忙于跟兽人作战,无暇顾及平民的安全,方便黑暗精灵把人类从家里揪出来。
我们抓了多少?恐怕有上千人。
时候到了,祭品已经就位,便该发挥作用。那女孩竟没被麻药压倒,她一直在看着扎克,话也是对他说的。真可怜,至死也没认清黑暗精灵的本性。到后来,扎克这坏小子用了法术,女孩的祈求失掉声音,成了悲惨的哑剧。
维尔娜扳住了莫利的脑袋,拿匕首慢条斯理的给她开了个无可救药的血洞。滴血的凶器又挨到了弟弟的脖颈,她刻意给姐姐留了个口气,好让她看着弟弟去死。
绝望,恐惧,愤怒,屈辱,啊,如此的甜美,你忘了它的滋味吗?一个慵懒无比,甜到发腻的声音诱惑着她。
我没杀她,我没杀那对姐弟……
哎哟,你骗谁呢?好好看看自己的手。那声音里有了点哀怨,抑或嘲讽?她听的不是很清楚。
玛雅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她手里捧着个脑袋,这孩子还很小,以人类的标准大概十岁吧……
“啊……啊!”她数不清是第几次从尖叫中醒来了。
这是梦,是吧?她飞快的抬起手,掌心漆黑依旧,没染上生命的血红。修女靠着岩壁迷糊了会,才意识到她不是一人独处。
莎拉对她笑笑就躺了回去,一副“我理解你”的样子,奈奥米干脆就没醒。姑娘们挺过了突厥人,血海怪兽,暴风雨中的漂流,被同伴吵醒,真算不得什么。
丹德里安呢?她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大诗人在外面守夜,本来说好的轮班倒,丹德里安却没进来叫醒她。
唉,男人,总把女性想成风一吹就倒的娇花。修女坐起来穿着衣服。她其实挺享受丹德里安的照顾,在家乡,男性同胞的“体贴”都是被迫的,假若哪天有个男性特别热情的讨好她,玛雅就得留神提防背后的匕首。
不像地表的男人,他们要求不高,一夜风流,仅此而已。
玛雅伸着懒腰走出洞穴,有硬物狠命打在她肚子上,剧痛迫使她弯下腰,于是脑后又中了一记。
昏倒前,她连对手是谁都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