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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慢慢驶过长街,车轮碾压青石板砖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缓缓停在小医馆门前。
海爷与大胡子坐在里头等谢桥,听到响动,探头望去,便见谢桥取下头上的帽子,解下斗篷递给身后的明秀。
“久等了。”谢桥坐在他们对面,接过药童捧上的茶。“他都运走了?”
大胡子把银票拿出来,递给谢桥道:“他是个谨慎的人,运走的时候,都开箱检查,确认无误后方才给银子运走,送进宫去。”
谢桥将银票推过去,含笑道:“这些都是兄弟们的辛苦费。”
大胡子搓着手道:“东家,五五开,兄弟们的都已经匀出来。”
“都是拼命的事,我不居功,日后还有许多用得上你们的地方,不必与我客气。”谢桥就事论事,她不过一句话,干活的都是下面的人,自然不好拿好处。
大胡子看向海爷,见海爷点头,将银票收回怀中。“我代兄弟们谢过东家。”
“这一趟的确很凶险,几个兄弟潜伏在船只里,按照你的法子,用石灰与桐油混合成油灰,填补木箱的缝隙。箱子多,花费的时间较长,好在抵达京城前油灰干了,方才让船只沉下去。放在平时将箱子从水底搬出来不成问题,可如今是洪水期间,真的是抓瞎。”海爷不禁庆幸他的弟兄们常年在海上飘,水性极好,方才没有出差错:“你说的这个捻缝法子极好,兄弟们不敢白日里动手,天黑了再下湖捞出来。好家伙,除个别的渗水进去,其他都很完好。”
谢桥笑而不语,油灰有极佳的耐水性,但延伸率和抗膨胀很差,木料浸水膨胀变形后容易开裂。
好在季云竹的人白日里在船只下沉的地儿守,夜间都撤回去,泡在水里时间长久,这些箱子全都会裂,白费功夫。
不知季云竹知晓他的东西换个包装重新卖个他,会如何?
谢桥嘴角微微上扬,想必很精彩!
海爷高兴后,心中渐渐忧虑,他们过往是海霸,截获商船的事干了不少。至从跟谢桥以后,金盆洗手。眼下再干起这勾当,与皇宫有牵扯,心里难免害怕:“东家,如果揭发了,会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
“老胡在季云竹跟前露脸,他回海上去,这一年不必回京。”谢桥并不怕季云竹发现是她干的,只怕他会要老胡的身家性命。
大胡子闻言,也跟着担忧:“日后我不能来京城?”
谢桥沉声道:“冬季航海,老胡跟着你一同去。”
“叶舟呢?”
“叶舟我留在身边有用处。”叶舟是机灵的人,西域那边她不想放手,交给他去做。
交代清楚,谢桥起身离开。
海爷疑惑的说道:“东家,你大费周章的将季云竹的药材弄来,为的就是坑他银子?”
不应该啊,若是如此,她又为何不要银子呢?
谢桥嘴角轻翘,讳莫如深道:“你们等着,到时便知了。”
——
半月后,永和宫。
原本好端端的淑妃,突然病倒。
林太医诊脉后,气血虚,虚好好调理、进补。
蔷薇拿着林太医开的方子,去御药局寻达鲁花赤要雪莲。
达鲁花赤要过她手里的药方,吩咐副使给她取药。
副使在标注雪莲一栏内,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睨一眼确认是雪莲后,递给蔷薇。
蔷薇抱紧盒子回永和宫。
燕王恰好此时来探望淑妃,看见蔷薇手里的盒子,伸出手掌:“本王看一看。”
蔷薇递过去,燕王揭开盒子,看着里面的雪莲,变了脸色:“他们这是见本王失势,竟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母妃!”一挥手,打落蔷薇手里的盒子。“欺人太甚!”
“啪嗒——”
砸落在地上,里面的雪莲躺在地上。
“何事令你大动肝火?”盒子滚落在明帝的脚下。
“父皇!”燕王面色一变,跪在地上。
刘公公弯腰捡起地上的雪莲花,上面布满黑色斑斑点点。
明帝见刘公公神色不对,目光落在雪莲花上,了然燕王为何事发怒。虽不见怒色,却面色极为阴沉:“传达鲁花赤。”
几刻钟后,达鲁花赤跟在刘公公身后走来。
“奴才叩见皇上、燕王殿下。”达鲁花赤跪在地上行礼。
“啪——”
明帝将盒子扔在达鲁花赤面前。
仿佛敲击在达鲁花赤的心头,浑身为之一颤,看着地上的盒子,隐约猜到问题,具体因何他却是不清楚。哆哆嗦嗦的打开盒子,看着里面发霉的雪莲花,脸色煞白,磕头求饶道:“皇上明察,季公子这批珍贵药材运送进宫,奴才与大使、副使分别仔细检查过,不曾有问题……”
话未说完,被燕王一口截断——
“混账!你这是说本王与母妃刻意栽赃陷害你!”燕王早就对宫中看菜下碟的阉人厌恶不已,而今日他遇到的这件事,令他厌恶到极点:“指不定是你们以次充好!”
“奴才冤枉啊!燕王殿下您有所不知,宫中每年的珍贵药材往年都有剩余,奴才们也会搬出去晒,以免受潮发霉。去岁太后娘娘的身子调养,耗费的过快。又是各府的赏赐,早已是不足,哪里还有次品?”达鲁花赤突然想起一事,急切的说道:“这些时日大雨不断,季公子运送药材进宫,走水路,奴才想会不会是护送过程中便已经受潮?”
季公子恐怕也想过这个问题,叮嘱他天晴之后搬出来晒。
哪知,这天刚刚放晴几天他来不及搬出去晒,药材倒是出问题了!
“季公子运送的问题,那么这一批药材只怕都会长霉!”燕王说到此,便听达鲁花赤道:“皇上,奴才恳请您派人去查看。”
话音话落,宁姑姑匆匆而来,见到皇上,将手里的燕窝呈递给刘公公:“皇上,昨日里奴婢去御药局领的燕窝。太后娘娘宫里还剩有一盅,昨日里没有用。今日拿来炖汤,哪知里头全长霉点了!”
一个有问题,可以说难以证明是谁动的手脚。
两个出现同一个问题,可以确定问题出在御药局。
明帝吩咐刘公公去检查。
少顷,刘公公回来复命:“回禀皇上,除了人参、鹿茸之外,其余都已经腐烂、长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位大使,两位副使,纷纷跪地求饶:“奴才们不知好端端的药材,为何全都长霉腐烂,请皇上明察。”
达鲁花赤生怕皇上会降罪御药局,慌忙说道:“皇上,这批药材本该上个月运送进宫。往年季公子都按时送来,今年却是推迟一个月。奴才听说季公子押送进京的船只沉进湖底,后来寻找来自西域的商人买下药材运送进宫。”
眼角余光睨向明帝,见他面带薄怒,战战兢兢的说道:“可奴才瞧见最后两口箱子底有黄泥,箱子是阴湿,里面的灵芝里有黄泥水,当时有人解释屋子漏雨淋湿了,渗透进去泡着灵芝成了棕黄色的水。奴才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倒像是从河底捞上来,后面的两口箱子忘记处理……”
明帝面色阴沉的滴水,季云竹若敢将沉在湖底的药材重新打捞上来送进宫,胆大包天!
“珍贵药材本就极难得,儿臣据闻季公子耗费一年的时间才能筹足宫中一年所需,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厢他的船一沉,那边便有西域的商户有一批待售的药材,未免太巧合?”燕王疑惑的说道:“况且,这么多货物进京,如何会没有动静?”
“传季云竹入宫!”明帝起身,去往兴乐宫。
刘公公出宫去传明帝口谕。
达鲁花赤与大使、副使跟在明帝身后去往兴乐宫。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燕王嘴角微扬,去往内室见淑妃。
“母妃,身体如何了?”燕王扶着淑妃坐起身,拿起引枕塞在她的腰后,拉高被子盖在她的胸口。
淑妃面色潮红,唇瓣苍白无血色,微微笑道:“不妨事,林太医……”对她治病是尽心尽力,只是上回的事情,谢桥分明是让他严把口风,切莫泄露出去。可他却刻意将消息抖露给皇上听!
后来他再次来给她诊病,一脸坦然,询问他时装聋作哑。
“母妃不必担心,您只需要知晓,顺安县主是我们的人。”燕王心里也摸不准谢桥打的什么主意,当初在南阴燮郡王因为她,将林太医丢到患有鼠疫的人一起关了一夜,心中对燮郡王更加畏惧的同时,也会对她心怀恨意。
表面上的恭维,也不过是为了掩藏心内的痛恨,伺机而为。
可她却偏偏却找了林太医。
淑妃微微皱眉,心里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那种感觉,又说不出来。只得叮嘱燕王道:“你切不可太信任她,母妃心里有种她在帮你,可却是为了利用你的感觉。”解她身上的毒,她感激谢桥,可后面的种种,不得不令她多想。“宫中催促季云竹尽快供药,张榜寻药商之事,皆是你所为?”
“母妃中了他的下的毒。”燕王冷声道:“儿臣不过还击罢了。”
淑妃叹息一声:“你小心为上。”
“儿臣明白。”燕王心里何尝不知谢桥与季云竹不对付?只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互利互惠罢了!
季云竹财力雄厚,帮扶太子,对他是大大的不利。
更何况,季云竹帮助太子谋害淑妃,他不能容忍。
谢桥利用他对付季云竹,倒不如说他也利用谢桥。谁利用谁说不清,只要达到自己想要的目地即可。
他十分清楚,谢桥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
——
季府
季云竹闲情逸致的煮茶。
洪水退后,他的人便去沉船的地方将船只打捞上来。
这时,石琴匆匆过来回复道:“主子,船打捞上来,里面装箱的药材全都不见了。”
季云竹手一顿,猛然看向石琴:“什么叫……不见了?”
“新造的货船与其他几条船不同,装着的货物,绝对不会被洪水冲走!”石琴十分笃定,面色很凝重:“主子,您让属下调查船是被谁动的手脚,并没有查出来。属下认为,船只启程的时候,人就已经藏在船只上,目地正是这批药材!”
季云竹目光阴戾,除了谢桥,想不出有谁会与他做对!
谢桥?
她有这么大的本事?
季云竹闭目,不能轻敌。
这时,管家来报:“公子,宫里头来人,皇上传您进宫。”
季云竹一怔,目光变幻,换一身衣裳跟着刘公公入宫。
兴乐宫,明帝一袭明黄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而高阶之下,大殿之中,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并未盖上,里面装着的珍贵药材,赫然是他半个月前送进宫中。
不同的是他送进来,完好无缺。如今,却是发霉的发霉,腐烂的腐烂。
季云竹瞬间联系起石琴回禀的话,面色冷沉。他购买的压根就不是西域商贾贩卖的药材,而是沉在水底被打捞上来的药材!
一阵气血翻涌,喉间腥甜,季云竹生生吞咽下去。
搁在扶椅上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只这一船药,挖空他一半的家底。
宫中并未结账。
眼下出这等事,后果怕是不止如此。
今后宫中定不会购买他的药材,这些损失他得认了!
“这是你供应的药材,你看看。”明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指着下面的一排箱子,示意季云竹细看。
季云竹垂目,双手搭在萎缩的双腿上,无意识的捏拿,缓声说道:“不必看了,草民心中已经有底细。今年这些珍贵药材,草民全数收走,其他的药材,全当做赔偿!”
明帝并未立即回答,盯着季云竹半晌,开口道:“药材还未出问题,各宫贵人都服用,若是出问题……”话音陡然一转,厉声说道:“你担待的起么?”
“草民有罪!请皇上责罚!”季云竹一味认罪,并不开脱。
明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恨的瞪着他。之所以愿意让他成为药商,供应宫中,全都是看在季仲的份面上!
“你是看准朕不会对你如何?”明帝拍着龙案站起身,倾身瞪着季云竹。
“草民不敢。”季云竹何尝不知明帝不发落他,念在祖父帮他一场的情份上?
嘴角不禁苦笑,他受祖父蒙荫,得明帝宽恕。可他是不孝子弟,未能替他们报仇!
“宫中的贵人服用过,有个好歹,提头来见!”明帝拂袖,重新落座。季云竹犯的错,足以令他丢命,也算他尝还季仲的人情!
季云竹拱手谢恩,滚动着轮椅退出大殿。
一旁的大使、副使傻眼了。
原以为,季云竹会抵死不认,可他却轻易的认罪。
原以为,皇上会大怒,治他欺君之罪,可却不痛不痒的警告一番。
连忙吩咐人将这些箱子全都搬出去,给季云竹处理。
‘噗——’
季云竹退出大殿,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喷洒而出。
“咳咳……”
季云竹捂嘴轻咳,一双眼睛,仿佛被地上的鲜血染红。紧握着扶椅的右手,力气大的几乎要捏碎木块。
他输了!
输给一个女人,输的彻底!
“主子!”石琴惊慌的看着季云竹,他虽然体弱腿残,可这些年的调养,身子早已好全,除了不能行走之外。
可,今日却吐血了!
“我无事。”季云竹举手制止他上前,气血郁结于心,致使他吐血。
石琴了然,主子被气得吐血了。
“主子,皇上不曾惩罚您,这件事算平息,我们只管查动手之人?”石琴松一口气,也算是一件好事。
季云竹冷笑几声,脸色愈发的苍白难看。
平息?
未必,只怕是开端!
皇上最后一句话,提醒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果然,他出宫之后。
皇后、太后皆不同程度的上吐下泻,好不容易服药止住,却是高烧不退。
太医们束手无策。
皇上勃然大怒。
季云竹戴罪之身进宫,率先给太后医治。扶脉后,季云竹原本轻松的面色陡然沉凝,目光寒冷,如凝结一层冰霜。
冷笑一声,谢桥啊谢桥,为了对付他,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阴毒的手法也使出来!
可他心中有数,却是说不得,不能说!
只因,他没有证据!
“季公子,太后娘娘如何了?”宁姑姑见状,心沉下来了。
“我回去后想法子。”季云竹出宫,沉声说道:“去辅国公府!”
石琴一惊:“主子,是容小姐?”
季云竹脸色阴沉,缄默不语。
石琴驾车去往辅国公府。
——
谢桥占站在院子里晒切掉的草药,白芷在一旁搭手,比起以前伺候起谢桥更加用心。
“白芷,你去休息一会,日头落下去,再收进去。”谢桥将晒干的药丸收进去,吩咐明秀十颗一瓶。
蓝玉通传道:“小姐,季云竹求见。”
谢桥拍了拍手,终于来了!
“带他去前厅。”谢桥拔下簪子,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随意绾成髻,就这样去往前厅见季云竹。
季云竹看见谢桥的瞬间,捏紧手中的茶杯,几乎把手里的杯子当作谢桥,恨不得将她掐死。
谢桥仿佛感受到季云竹的怒火,呵呵笑道:“季公子身体孱弱,不适宜饮浓茶,这淡茶特地为你准备。”
言外之意,她早就等他上门。
季云竹垂目敛去眼底的情绪,再次抬头,眸子里平静无波。
“你早就知道我会找林太医。”季云竹平息怒火,淡漠的询问道。
“胡乱猜测罢了。”谢桥谦虚的说道。
她早已摸清楚林太医的心性,对她的恭敬与相助,不过是做给秦蓦看的罢了。当真有把柄落在他的手里,被人威逼利诱一番,自然将她出卖得一干二净!
当她得知季仲与他之间的关系时,更加确信这一点。她相信,淑妃的毒,太子见西伯府有对策之后,定不会就此罢休,还有会有后招。所以,她故意找上林太医。
果然,季云竹找上林太医,之后拿淑妃的毒在大做文章。
而燕王得知是季云竹给淑妃下毒之后,二人合计针对他那一批药材动手脚。
天时地利人和。
季云竹冷笑一声:“何至于谦虚?你何时做没有把握的事?”
“过奖。”谢桥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眸子看向季云竹,忽而笑道:“我一直很好奇季公子为何处处针对我?若说我在虎口夺食,你也不必像对待死仇一般……置我死地!”
季云竹目光阴鸷,冷厉的射向谢桥。
谢桥嫣然浅笑:“我猜猜。”眼风扫过季云竹手背上狰狞的青筋,冷笑道:“你将祖父与你父亲的死,记在我师傅头上。而我师傅死后,你满心的恨意全都对向我。虽知我无辜,亦是毫不手软。怕没有执念,难以支撑你活下去?”
季云竹面旁急剧的抽搐扭曲,仿佛被谢桥猜中他隐秘的心思。
谢桥红唇微启:“懦弱。”
“闭嘴!”季云竹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阴冷的说道:“你无辜?”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嗤笑道:“神农后裔,被人传的神乎其神,宛如救助一般,可谁知内里如此阴毒腌臜。蛊毒,你为了对付我,手段如此阴毒。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神医?我若说出来,你焉有命在?”
谢桥面色陡然沉冷:“季公子何时如此菩萨心肠?你恨不得要我的命,哪会如此慈悲?你不说,无非是没有证据是我,否则哪会找我讨杯茶喝?”弹了弹袖子上沾染的药草,冷声说道:“季公子莫要信口雌黄,我们都是好人,说话讲良心,讲证据,脏水可别乱泼。”
“你——”季云竹哪知谢桥这么厚颜无耻。
但,他的确没有证据,拿她无可奈何!
谢桥眼中如覆寒霜,一片冰冷。季云竹终将是祸根,再也留不得。她知道季仲对长公主下毒,受明帝指使,对季仲定是感念一丝恩情。所以她刻意让这些捞上来的药材受潮,有些甚至注水,外面的药材全都是好的,并未动过手脚,就是瞒过季云竹。
药材一旦进入宫中,他们定会小盒子妥善装好,不透风的情况下,受潮的药材必定长霉、腐烂。
这算是抵了明帝心中季仲的人情!
接下来,因为药材而指使贵人病倒,甚至垂危,他如何保命?
而她知道季云竹一手医术亦是出神入化,难不倒他。所以,她种下的是师傅养的蛊虫。不会要人性命,只是病症反复,将要垂危之相。
“推己度人,季公子无缘无故多一个仇敌,想必你心中也不爽快。”谢桥看着他嘴角溢出一丝殷红,啧啧几声,可别气死了:“我心里很不痛快,不希望再看见你。”
“所以,你要如何才收手?”季云竹知道谢桥动了杀心,她眼里的戾气毫不遮掩,*裸的呈现在他的面前,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不足为惧!
她未免太小瞧他!
谢桥这一击,的确是下死手,一击必中!
就算要不了季云竹的性命,也让他脱一层皮!
师傅年轻时去过南疆,对那边的蛊虫极为感兴趣。只是师祖并不喜欢这些阴毒的玩意,他便偷偷的养,后来他时常离谷,无人照顾他的那些宝贝,便传授给她。
除了她与师傅,无人知晓。
所以,她并不怕季云竹查出端倪。
“你说,若是国母薨了,你该何去何从?”谢桥云淡风轻,脸上的笑容浅淡,仿佛与季云竹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
“你疯了!”季云竹牙龇目裂!
她这是狠了心肠!
季云竹何其了解谢桥,她恩怨分明,不会迁怒无辜。所以他才上门与她商谈,哪知……狠狠闭上眼,他算失策了!
未曾料到她要皇后的性命,逼迫皇上对他下杀手。
他之前只是猜测谢桥拿捏太后与皇后的性命要挟他——
季云竹再一次,体验到无能为力,一股寒凉之气从心底窜上头顶,浑身冰凉
“我很清醒,疯的人是你,季云竹。”谢桥心中冷笑,恐怕在季云竹的心里她一直是好拿捏的:“你说皇后死了,太子知道是吃了你的药所致,会如何对你?你谋害国母,季仲于皇上的恩情,是否能够保全你的性命?”
谢桥起身,抚弄着微皱的袖口道:“白芷,送客。”
双目通红,紧紧的盯着那道将要离开视线的倩影,季云竹咬牙道:“我离京!离开京城!”
谢桥脚步微顿,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够!季云竹,只要你活着,我这心,难安!”
不死不休。
这是他们现如今的局面!
“啪——”
季云竹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瓷片扎进掌心,血肉模糊,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不!
他不甘心!
不会轻易的人命。
蛊!
不就是蛊?他不信他解决不了!
——
皇宫里,仿佛陇上一层阴霾。
宫婢、内侍公公,都噤若寒蝉,走路小心翼翼。
三天了,季云竹丝毫办法也无!
高烧褪去,不过半个时辰,又反复上来。
放血为引,蛊虫下不来!
最后,被逼无奈,他以命换命,将太后身上的蛊虫引到别人的身上。
失败!
季云竹越来越暴躁。
太子也觉察到季云竹的不对,焦急的询问道:“季兄,母后的病可能治?”太子比任何人都要焦躁,皇后出事,于他极其不利!
淑妃如今渐渐复宠,他怕皇后死了,淑妃成为皇后。
所以,无论如何,皇后都不能死!
季云竹双手捂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方法都用尽,毫无进展,反而情况越来越不妙。
“再等等,皇后不会死!一定不会!”季云竹不知是说服太子,还是说服自己。
闻言,太子心里稍稍松一口气,只要有救就好。
“多久?”太子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心里依旧难安。
多久?
季云竹也不知道,茫然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皇后。她的脉象越来越弱,撑不过半个月!
“半个月。”季云竹木然的说道:“半个月就好了。”
死活都有定论。
太子心中大安,连忙去榻前照看皇后。
季云竹满心疲倦的出宫,回到府中,搬出医书翻找有关蛊毒的方法。
“主子,何不派人去南疆一趟?”石琴看着季云竹立即削瘦下去,满面疲倦的模样,献计道:“蛊虫来自南疆,您请巫医前来,定能解了蛊毒!”
“快!十日内,将人带到!”季云竹双眼布满血丝,这几日不眠不休,依旧没有半点法子。
医术上,兴许难不倒他。
可这蛊毒,他从未涉猎,毫无头绪。
“是,属下立即前去。”石琴已经得到消息,南疆巫医在江南出现,找到人,快马加鞭十天足够了!
哈哈哈——
季云竹低低笑出声,声音越来越来。
果真天无绝人之路,他如何就想不到?
谢桥,你等着!
——
谢桥听到宫中、季府里不断传来的消息,好心情就一直没有断过。
“遇到什么好事?如此开心?”秦蓦来到重华楼,便是看见笑颜如花的谢桥。心中却是颇为不满,他们大概有一个月未曾相见,她似乎并不在意。想到宫中的情况,哑声道:“你的手笔?”
谢桥挑眉:“不是。”
是也不能承认!
秦蓦失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既然打定主意要皇后性命来要挟季云竹,何必拖累太后受罪?她年纪大,受不得罪。”
谢桥知道太后在秦蓦心里头的地位,叹声道:“只有皇后一人,太过惹人多疑。服用过药材的人,都不能避免。我每日有让人给太后服药,对她伤害不大。”
秦蓦知道她行事稳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无动静。快速处理好手边的事情,赶回京城。
竟没有想到,她果真将季云竹逼入绝境!
皇后一死,无人能保季云竹。
谢桥想要季云竹的性命,但凡有一线希望,季云竹都不会放弃,并不会在谢桥面前认输。
“你可知,他的属下去请南疆巫医。”秦蓦伸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一解相思。看见她一袭白衣,而他身上风尘仆仆,便打消这个念头!
“我知道,巫医在江南。”谢桥一直紧盯着季府的动静,如何不知?
“可要派人将巫医截住?”秦蓦可不想看见季云竹翻身。
谢桥抽出娟帕擦拭着他脸颊上的灰尘,眼角眉梢都染着点点笑意:“你可以试一试。”
秦蓦抓住她的手,雪白的帕子上,已经擦黑一角,秦蓦脸一沉,他只顾赶路见她,倒不知脸如此脏污,自己看着都无法忍受。“可有热水?我先沐浴。”
“并无换洗衣裳。”谢桥言外之意便是赶人。
蓝星悄无声息的出现,将一个包袱扔在榻上,转瞬消失在原地。
秦蓦嘴角微扬:“备水。”
候在门口的白芷,听闻秦蓦的吩咐,不等谢桥饿吩咐,赶忙去打热水。
见状,谢桥眉头微蹙,却是并未说什么。
时间转瞬流逝。
石琴赶往江南,颇费一番周转,寻到南疆的巫医,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
远在京城的季云竹,收到石琴的信,微微松一口气。
粗粗一算,石琴还有两日便到京城。
而皇后如今的情况虽然不妙,可还有坚持四五日。
季云竹平静的心像是投入一块石头,荡起波浪。胸口微微发热,重新活过来了!
摊开一张宣纸,练字平心静气,只等两日后的到来。
平复好心绪,季云竹将字扔给石牧:“装裱挂起来!”
“主子……”石牧一脸不解的看着一改往日阴沉,心情极好的季云竹。
“备车,入宫!”季云竹改变主意,他得再看看皇后的情况,方才能安心。
就在这时,门仆连滚带爬的进来,满面惊慌的说道:“主……主子,皇……皇后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