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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酒水似被风吹散荡漾着涟漪,清透、香醇。

醇香中,透着一丝奇异的花香。

“容华……容华……”

谢桥辨认的出神,听到皇后的呼唤,回过神来。看见皇后一脸关切,殷殷低喊。

“容华,你这是怎么了?”

谢桥摇了摇头:“我一时想起青姨酿的果子酒。”

皇后抿唇一笑,神色之间愈发和蔼。发间的金步摇闪烁着冷光,声音柔和地说道:“本宫进宫之初,也时常想起家中的一切。你自小不在京中长大,也难免会思念养育你的恩人。”径自将自己的酒杯斟满,款款含笑道:“本宫先饮聊表诚挚心意。”

谢桥眼中闪过异色,只是唇瓣略略沾了点酒水。

“怎么?容华心中还是怨怪太子?”皇后皱眉,眼角眉梢的笑意敛去,透着一丝冷意。

谢桥的不识抬举,触及到她的威仪!

谢桥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皇后端着身份施压。要么饮尽这杯酒,要么便是得罪皇后。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于她不利。

无法安然踏出皇宫!

微风徐徐拂来,一缕缕黯香飘来。

谢桥寻着香气侧头望去,她身后的方向香味浓郁。

皱了皱鼻,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掩面仰头饮尽。

皇后紧蹙的眉头舒展,雍容一笑:“过往不快,我们都皆莫再提。”

谢桥眼眨了眨,皇后的幻影浮现在她眼前,浑身麻软,倒在石桌上。

皇后冷眼看着,神色诡谲微妙。染着蔻丹的纤细手指端着酒杯,放在鼻端轻轻闻一闻,缓缓地洒在地上。

“来人。”

候在外面的宫婢进来搀扶着皇后起身。

红姑姑收拾好放在凉亭外的熏香,睨了眼昏倒的谢桥,吩咐两个嬷嬷将竹帘放下。

瞬间,亭子里遮掩得密不透风。

皇后站在凉亭外,太子独身一人匆匆而来。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皇后颔首,太子便打帘而入。

皇后行一段路,回头望一眼亭子。莫名地,心口快速跳动起来,升起一股不安。

“皇后……”红姑姑轻唤一声。

皇后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多虑了。事情走到这一步只剩下水到渠成,万万不会节外生枝!

……

紫宸宫

淑妃身着一袭烟霞色轻薄纱衣,杏色抹胸,袒露出大半的胸脯。一双纤纤玉手,温柔似水般按揉明帝的太阳穴。

明帝靠在她柔软的怀中,享受的阖上眼。

淑妃娇嗔道:“皇上,您前儿个答应臣妾得空便与臣妾泛舟采莲。今日阳光明媚,您就算忙里偷闲,也不能失约。”

明帝握着她的手,坐起身,目光落在她千娇百媚的脸上。手抚上她的眉眼,微微失神。

“皇上……”淑妃娇声低唤。

明帝回过神来,淑妃凑到他眼前,眉眼间流转着妩媚风情,与她截然不同。心中失落,就算长得再像,到底失了她的神韵。

“摆架!”

淑妃喜得连忙跟上去。

二人一同来到万里亭,内侍将扁舟放入荷塘中。

淑妃脸上漾着甜蜜的笑容,目光在万里亭一顿,柳眉微拧道:“咦?亭子的竹帘怎得放下来了?如今暑气并不强,莫不是亭中有人……”话还未说完,明帝已经踏步走去。

淑妃嘴角微扬,连忙追过去:“皇上,您等等臣妾。”

亭外并没有人守着,其他地方巡逻的人,早已被皇后给支开。

刘公公立即上前打开帘子,阳光照射而入,瞬间将昏暗的亭子照亮,里面的情景映入众人眼中。

皇上阴沉紧绷的面庞一抖,随即一松,眸子里闪过暗芒。

淑妃心中诧异,显然没有想到里面不是太子与谢桥,而是——秦蓦与谢桥!

秦蓦掐着谢桥的腰肢坐在栏椅上,动作亲昵。

谢桥推开秦蓦,站起身来。

秦蓦嘴角的笑顿时一收,面色冷峻的看向亭外。

“你们二人再此商谈什么?”明帝和蔼的询问,抬步走进来,仿佛并没有瞧见二人之间亲密的举止。

“没什么,试一试这竹帘的效用罢了。”秦蓦面无表情,极其不待见明帝,仿佛打搅了他的好事。

明帝并不在意,挑了挑眉:“今日怎么有空进宫?”目光却落在谢桥身上,那熟悉的脸,令他流连忘返。

亭子里的气氛陡然一冷。

秦蓦修长的腿一伸,站起身来,高大挺拔的身影一侧,挡在谢桥的身前。

谢桥很识时务的站在他的身后,明帝的眼神令她非常不适。

她的举动,秦蓦阴沉如墨的面色稍霁:“不准来?”

明帝意识到失态,收回视线。秦蓦不悦的口吻,狂妄得如同他的母亲,勾起他心底地怒火。面上却是不显分毫,十分亲和:“你住进宫来朕会十分高兴。”

秦蓦幽邃诡暗的眸子里闪过嘲讽,这样才有更多的机会设杀他?

一旁的淑妃不甘被冷落,她也想知道,为何都铺设好的事情,最后发生意外!

太子去何处了?

秦蓦为何会在万里亭?

美目在谢桥身上一扫而过,突然,视线定在她的眉眼。发现和她的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莫怪皇上方才瞧着她出神?

心里又闪过狐疑,皇上时常翻她的牌子,看她失神,眼底明明是痴恋的神情,可她却感受不到那浓郁炽烈的感情,就像透过她的脸看别人。转念觉得可笑,皇上若有意中人,早已纳进后宫,岂会找替身?

但是方才那一幕,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如何也挥之不去!

“这位是日后的郡王妃吗?”淑妃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色。

谢桥倏然抬头,明帝正好看过来,连忙低垂着头,暗中踢秦蓦一下。

秦蓦握着她的手,拉到身前,并没有否认。

态度表明一切。

谢桥面颊红得恰到好处。

她知晓皇后与太子对她虎视眈眈,所以配合着秦蓦。与他捆绑在一起,那些对她亲事动歪念的人,也该三思!

省心省事!

淑妃脸上的笑僵滞,极为的牵强。

秦蓦的女人?

皇后与太子怎得会挑选上这个女人?若是很重要,为何只给一个妾位?若是不重要,怎得为她冒险得罪秦蓦?

她之所以畅快答应皇后,将皇上引来撞破谢桥与太子,不过是因为谢桥无人给她撑腰,得罪便得罪了。卖个好给皇后,在宫中也好安身。

“朕如何不知,她是你的郡王妃?”皇上可亲的嗓音里,透着上位者的威压。

秦蓦并不曾放进眼底,冷声道:“我的妻,我会不知?”

明帝眸子冷沉。

秦蓦倏然起身,带着谢桥朝外走去。似想起什么,淡扫一眼四周垂下的竹帘:“用处不大,该撤了。”

明帝眼中利光一闪,随即隐没不见,笑道:“这竹帘不过用来避暑……”

“夏日炎炎,藏在这其中只怕份外闷热中暑。”秦蓦一口截断明帝的话,突然畅快一笑道:“倒是有一处地方,四周静谧阴凉,居高望远,将这一片尽收眼底。”手指所指之处,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

“哦?”明帝挑眉。

淑妃忍下心头不安,寻思这里的情况得传递给皇后。

又怕他们离开会生出未知的事端,将他们留下来,等皇后指示再说。当即顺着秦蓦的话道:“当真有一处这样好的地方?皇上,左右我们无事,不妨去瞧一瞧?”

明帝目光沉敛,等着秦蓦拒绝。出人意料的是秦蓦竟是同意了,明帝皱眉,不知秦蓦卖什么关子?也随他一道去了。

一出万里亭,谢桥的手从他手里挣脱,秦蓦却加大力度收紧几分。

谢桥瞪他一眼。

秦蓦仿若未见,径自朝一条僻静小道穿过,来到一座高耸重叠的假山前。从假山内而入,攀登到山顶,从这个角度果真能够将万里荷塘的景致尽收眼底。

碧绿荷叶层层叠叠,绵延仿若连接天际,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比在亭中观赏不同,视野开阔,令人放松,就连心情都舒畅了。”淑妃感慨道:“臣妾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好地儿?”

明帝蹙眉,打量着秦蓦与谢桥,果真只是赏景?

等了半晌,秦蓦也没有别的举动,明帝渐渐宽心。说不到他今日反常,为了身边的谢桥?

谢桥望着万里亭的方向,眼中淬着寒芒。她嗅到那股浓郁的异香,分辨出来药效至少在一刻钟后挥发出来。所以毫无顾忌的喝下去,等皇后走出凉亭,她再把酒逼吐出来,吃了药缓解残余在体内的药效。

待太子一进亭中,趁他不备之时,银针扎刺他的穴位,弄昏他。

这个时候,秦蓦便出现了。

打破她开始的计划。

见到明帝的一瞬,谢桥明白皇后的算计。想要太子与她‘私通’,恰好被皇上撞破!

太子这时再请求皇上将她赐给他为妾,皇上定会答应。

只可惜……

谢桥眼中闪过一道诡异之色,缓缓地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与祖父约定的时辰快要到了,先告辞。”

“我送你。”秦蓦不由分说的揽上她的腰肢,紧靠着他的胸膛。

谢桥不舒适的动了动。

秦蓦以两人能听闻的声音道:“你想让他们看出破绽,尽管挣扎。”

谢桥咬牙:“即便是未婚夫婿,还未成亲之前,郡王举止是否逾越了?”

秦蓦嘴角一扬:“我只是提前行使该有的权利。”

谢桥暗恨!说的和真的一般,她再不满,也只能忍到脱离明帝的视线。

明帝与淑妃将二人悄然耳语,谢桥的一嗔一怒尽收眼底,目光愈发微妙,心思各异。

也失去看景的兴致,打算与他们一同下去,却透过水中的倒影,看到两道如胶似漆身影拥在一起,隐约传来悠长而炽热的喘息声。

明帝面色陡然阴沉,快步走下去,绕到倒影处,一眼看见太子衣袍半解,紧按着粉衣女子贴着石壁,背脊因陶醉而伸展绷直。

激烈的喘息扔在继续,丝毫没有发觉有人前来。

秦蓦捂住谢桥的双眼,回头看一眼激烈交缠的男女,唇边掠过一抹幽深的冷笑。

这时,却听太子得意的说道:“你再清高傲慢,还不是在本宫身下婉转承欢,哀哀求饶?你且放心,待父皇撞破后,本宫将你收纳东宫。”

“太……太子,奴……奴……”女子话还未说完。

一股清雅之香漂浮至太子的鼻息,神思晃了晃,眼中的迷蒙雾色散去,渐渐清明。转瞬听到身下女子的话,心中一惊,陡然扳转她的身子,看着她面粉含春的模样,心内作呕!

不是谢桥!

谢桥呢?

怎么会变成母后身旁的宫婢?

“贱人!”太子猛然推开她。

‘啊’地一声,女子狠狠撞在石壁上。

太子转身打算离开调查事情始末,看看哪里出了差错。猛地,脚步生生顿住,大惊失色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明帝。

“父……父皇……”

太子心中陇上惧意,他与宫女苟且,便是淫\乱后宫,德行有亏!若是与谢桥性质截然不同。

明帝勃然大怒,冷声道:“将她处置了。”

宫婢一听,吓得面色惨白,扑通跪在地上求饶:“皇上,奴婢知错,求求您饶奴婢一条贱命……太子,救救奴婢……唔唔……”口鼻被捂住拖下去。

太子在哀嚎的求饶声中醒转过来,目光阴鸷的看着扫过一旁的谢桥与秦蓦,紧握垂在身侧的双拳,略显狼狈道:“父皇,儿臣多饮几杯,被她勾引失仪,请父皇降罪,儿臣甘愿受罚!”撩开袍摆跪在地上。

明帝眼底闪过对太子的失望:“禁足东宫,好好反省!”

“父皇——”太子骤然抬头,难以置信明帝的惩罚。

明帝晦暗不明的睨了谢桥、秦蓦一眼,拂袖离开。

淑妃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连忙跟着离开。走过谢桥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紧捏住手中丝帕,脚快步伐走出假山。

太子目光凶狠如狼,面目狰狞得仿佛要露出獠牙将谢桥狠狠撕碎。

“是你!”

他进亭子时,一把粉末洒进他眼中,紧接不省人事。

除了她,还有谁胆敢如此设计他?

谢桥一脸迷茫:“臣女听不明白太子这话是何意。”

“太子觉得被人设计的滋味如何?”秦蓦冷笑道:“下次切不可再做蠢事!”

太子拳头捏的咔嚓作响!

是他!

秦蓦!

谢桥诧异的看着秦蓦,他这话分明将太子对她的仇恨,拉到他的身上去了!

二人一同出宫,谢桥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蓦脚步一顿,很认真的思考了半晌,缓缓地说道:“你不觉得,看着别人恨不得要你性命,却偏偏干不掉你的样子……很爽快?”

谢桥:“……”

看着他的背影,倒是没有料到他还有点冷幽默,虽然这句话听着觉得他很欠扁!

……

未央宫。

皇后躺在美人榻上,一截玉臂露在外面。涂着腥红的蔻丹指甲,轻叩着榻沿。舒展的眉头缓缓地紧拧,眉宇间陇上一层煞气。

失败!

思来想去,都想不透究竟是哪个环节出差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失败!”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胸脯因勃发的怒火而起伏。指甲狠狠的抓握住榻沿,精心修剪的指甲断裂,木刺扎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娘娘,太子殿下被皇上禁足,水凌被处置了。”红姑姑将淑妃传来的消息一一回禀皇后。

皇后变了脸色。

禁足,便是冷处理,皇上跟前失宠的前兆。

手一挥,摆在小几上的花瓶滚落在地,‘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皇上传燕王进宫。”红姑姑满面忧愁,没有想到会马前失蹄。

燕王?

皇后心中愤懑,燕王是淑妃之子,她向来对自己面前伏小做低。眼下太子禁足,她的儿子受宠!这二者之间,不得不令她多想,是不是淑妃从中作梗!

不行!

皇后霍然起身,冷声道:“去紫宸宫。”

刘公公传话皇后求见。

“不见。”明帝继续批阅奏折。

假山洞中,太子那一番话,显然不知身下之人是宫婢。而秦蓦与谢桥的出现,不得不令他猜想太子要设计的是谢桥!

只不过,反遭人设计罢了!

而那宫婢偏偏是皇后宫中之人,那么皇后也参与其中。

淑妃之日邀约,也变得目的不纯!

皇后等了大半日,直至日落西山,皇上都没有传唤。

红姑姑忧心忡忡的说道:“娘娘,我们先回罢。今儿个十五,正是皇上来您宫中的日子,到时候您再好好与皇上说道说道。”

皇后望着紧闭的门扉,紧了紧手指,只得先回宫。

月上柳梢,已经深夜。

皇后端坐在桌前,桌子上精致的膳食都已经换了四五次,皇上还是没有来。

“红姑姑,换了。”

红姑姑面带忧色:“娘娘,不必再换了,皇上今夜里去永和宫。”

淑妃!

皇后目光阴冷,脸色难看至极!

如何也遏制不住体内翻涌而至的怒火,掀翻了桌子,劈哩哗啦——碗碟摔碎一地。

宫婢齐齐跪下,大气不敢出。

……

谢桥回到府中,重华楼来了意外之客——周姨娘。

周姨娘是容阙新纳的妾侍,自大夫人失去宠信后,容阙便常住月银院。

周姨娘对谢桥的态度格外的热忱,送上自己亲自绣的绣帕与荷包。浅笑道:“婢妾技艺疏浅,大小姐笑纳了。”

谢桥示意明秀收下。

周姨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诚挚:“婢妾来府中有些时日,在府中并无朋友,今后能否时常来这里小坐?”

谢桥眸光微转,不知周姨娘打的什么主意。

拉盟友?

“我得空时,姨娘可以来小坐片刻。”谢桥客套的说道。

周姨娘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十分欢喜道:“大小姐莫要嫌弃婢妾烦人。”说罢,颇有眼色的瞧见谢桥满脸的倦意,当即起身告辞离开。

谢桥见她是明白人,心下倒是稍稍宽松。

想起容凝的解药还未送去,谢桥揉了揉太阳穴,提着木箱去往芳华院。

邓氏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等得心肝焦脆,终于将谢桥盼来。

想要迎上去,可想到谢桥的冷脸,怯步了。

谢桥将解药给容凝服下,谢桥替她施针,扎破手指,将毒血放出来。

碗里的血黑如墨汁,邓氏心头发慌,脸色更白几分。唇瓣蠕动,还是忍不住话中带颤地问道:“血黑成这样,凝儿还有救吗?”

谢桥嘴角微勾:“活不成,你还要救?”

邓氏一噎。

她只是心头不安,想要从谢桥嘴里套句准话儿,未料到吃了瘪。

半个时辰后,容凝咳吐出一口黑血,幽幽醒来。

谢桥从怀中掏出一支琉璃钗给她:“看看。”

容凝刚刚解了毒,身体极其虚弱。手无力接过琉璃钗,费力睁大眼盯着琉璃钗看了半晌。眉头紧蹙道:“晶莹透亮不少,之前好像有一层雾色。”

心里却疑惑,不知谢桥将这琉璃钗给她看干什么。

谢桥见她疑惑不解的模样,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可邓氏却是精明的人,谢桥怕是不会做无用之事,她拿出这支琉璃钗,必定有她的用意。从容凝的回话与谢桥的神色中,邓氏心中渐渐明悟:“这可是郡主送你的那支钗?”

容凝点了点头。

邓氏心下惊疑,容凝并不曾得罪秦玉,秦玉为何要赠她毒钗害她?眼中闪过厉芒:“你与她可有闹过不快?”

“母亲,我才那次与二姐姐一同见郡主,如何结怨?何况,她还颇为喜欢我。”容凝对邓氏的问话,显得极其不耐烦:“我累了,你别再问。”

谢桥勾唇,邓氏精于算计的人,倒是生出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人!

邓氏既然明白,也无须她多话。

毕竟是三房与秦玉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

牡丹院。

大夫人神色憔悴不堪。

她用尽法子,容晋仍旧不见起色。

身心疲惫,已经从满怀希望,变成绝望。

大夫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令刘嬷嬷份外心疼:“夫人,您要振作起来。您若是当真认输了,重华楼那位不就如意了?”

一听提起谢桥,大夫人便恨之入骨!

这贱人果真做到了!

老爷与她离心。

容嫣和她结怨。

容晋疯癫痴傻。

她一无所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般落拓了?

甘心吗?

死都会不瞑目!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大夫人振作的心,又泄气了。

“夫人,您能斗败她的母亲,还能拿捏不住她?二小姐她是猪油蒙心,您是她的母亲,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若当真与二小姐疏远,寒了你们二人的心,让她得逞了!老奴今儿听闻周姨娘去对她示好,不知说了什么,兴匆匆的离开,随后让人给那位亲自做糕点送去。您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大夫人之位,都要给周姨娘腾位子了!”刘嬷嬷苦口婆心劝慰。

刘嬷嬷这番话犹如细细绵绵的银针扎刺进她的软肋,大夫人惊跳起来:“我不会输!我不会认输!”

她明知是谢桥离间她们母女关系,她偏就糊涂的中计了!

容嫣虽然是太子侧妃,只要一日没有登基册立皇后,她们就还有机会翻身!

当即,大夫人收整一番,前去芙蓉居。

容嫣焚香抄写经文,浮躁、嫉恨、不平的心修炼得沉淀下来。

短短时日不见,她周身浸润着温和的气息,犹如改头换面一般。

大夫人心下一惊,不知容嫣受到什么刺激,竟有这样大的转变!

“嫣儿,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我们母女间,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切莫着了那小贱人的道!”大夫人将想好的措词徐徐说劝道:“母亲知错了,不该不遵从你的心思,逼迫你做不愿之事。你不愿嫁给太子,母亲去求你舅舅帮忙。”

“谁说我不愿嫁给太子?”容嫣搁下管素,撩起水袖净手,眉眼平和的说道:“太子身份尊贵,岂是别的凡夫俗子能比?女儿知晓母亲一心为我好,险些辜负母亲一片心意。”

“你能如此想便好,谢桥她害苦了我们母女两!你放心,母亲断不会放过她!”大夫人眼底燃起仇恨的火焰,恨不得将谢桥焚为灰烬,方能解心头之恨!

容嫣按住大夫人的手,艳丽绝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闪过一丝异色道:“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

“女儿定会在出嫁前,了结您的后顾之忧!”容嫣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杀意!

……

夜色深沉。

银霜般的月光透过微开的窗棂照射进屋子里,床榻上的谢桥极不安稳的翻着身,冷汗不断流出。

哐当——

谢桥猛然惊醒,双目紧盯着窗户。

春竹进来,看着梦魇了的谢桥,轻声道:“大小姐,今夜变天了,刮起大风将窗户吹合上了。”

谢桥点了点头。

春竹服侍谢桥躺下。

谢桥突然问道:“今日你守夜?白芷呢?”

春竹一怔,如实回答:“奴婢哥哥明日成亲,奴婢与白芷调换一下。”

谢桥侧身躺下,听到春竹离开的脚步声。黑暗中,睁开眼。外头的大风吹刮树枝发出沙沙声,慢慢阖上眼。

真的变天了!

第二日,谢桥对白芷道:“春竹哥哥成亲了?配的是谁?”

白芷惊奇的说道:“刘嬷嬷的女儿!您不知道,刘嬷嬷当初可是私底下说过,她的女儿得配个管事。春竹的哥哥不过是大夫人跑腿的小厮罢了。”

半夏进来,闻言,挑眉道:“你这就不知道了,春竹的哥哥得大夫人的赏识,已经调到庄子上做管事去了。”

谢桥眯了眯眼,心中闪过思量。

跑腿的小厮,庄子里头的管事……

谢桥扶额,许是她多疑了。说不准,春竹的大哥有真才实学?

“前段时间我忙,没有时间整顿院子里的人。高嬷嬷能让人从重华楼搜到那些书信,必定是有内应在屋子里。”谢桥手指轻叩着桌面,勾唇一笑道:“平素能进出屋子的人,屈指可数。”

白芷、半夏面面相觑。

屋子里当值的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只有明秀与春竹……

半夏睁圆了眼,呐呐道:“您说春竹……”

“没有什么好稀奇,春竹本就是大夫人送过来的人。养不熟,也正常。”白芷啐了一口,亏得她们还将春竹当做明秀姐一般真心相待!

春竹自从帮高嬷嬷做了那件事儿之后,轻易不进屋子当值,仿佛这样就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大夫人再次找上她,她并不愿意答应。怕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平息,这次再动手会露出马脚。

可大夫人拿哥哥来敲打她!

见谢桥并不追究高嬷嬷的事情,春竹也便安了心。

从哥哥成亲吃完酒回来,春竹进出屋子愈发的勤快,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谢桥观望几日后,暗忖道:难道她多虑了?

没有反常举动?

她频繁进出屋子,在她面前格外尽心,便是反常!

就在这时,明秀脸色阴沉的说道:“哑婆来口信,春竹去见了赵粉。”

谢桥默默的听着明秀回禀的话,仍旧专心致志的做着容凝的案例记录。

“小姐,要将她绑来吗?”

谢桥心中冷笑,眼中闪过锐利的锋芒:“捉贼拿赃。”

明秀心领神会。

谢桥肃清院子的同时,容嫣也清理身边的人。

她处处失利,不得不令她猜测身边有人安插眼线!

容嫣准备好几份礼品,出嫁前打算分别赠给府里头的诸位姐妹。

此刻,正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剪下几朵开得正艳的牡丹,插进花瓶中。

魏紫心中不安的说道:“小姐,您这样做有用吗?那块墨砚您若自己送给太子,岂不是更好?为何送给大小姐,让她白白得了好处?”

赵粉睨了一眼旁边收惙花卉的哑婆,手指竖在嘴上:“嘘!”

魏紫不在意的说道:“她是个聋哑的婆子,听不见也不会说。”

闻言,容嫣打量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懂什么?太子此刻恨她入骨,这墨砚此刻在她手中,太子势必会想方设法的要回来。可若是要回去的是个——破碎的赝品,他该会如何?”

前仇旧恨,会让太子疯狂的报复!

哑婆手一顿,若无其事的继续搬动花盆放在棚子里。

“你将这个给太子在外的商铺送去。”容凝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赵粉。

赵粉连忙去办。

容嫣手指抚弄着花枝,唇瓣上染的口脂艳红如血,映照得眼里的笑份外诡异。一阵风吹刮而来,手下用劲,花骨朵迎风而落。

“小姐,起风了,我们进屋罢?”魏紫垂眼看着地上滚动的花骨朵,眼睫微微颤动,搀扶着容嫣起身。

容嫣抬脚正好踩踏在花瓣上,留下一地鲜红残败花朵与花汁。

当日下午,姚黄按照容嫣的吩咐,将礼物一一派送到各个院落里。

谢桥收到的是一块墨砚。

容姝收到的是一套头面,正好带过来给谢桥过目。心下不解的说道:“大姐姐,二姐姐她这是想要做什么?我们给她的回礼是自己绣的物件儿,眼下还得另行添妆。”

谢桥也猜不透容嫣要做什么,沉吟半晌道:“不必了,就按照之前的来。”

容姝温顺的点头,想了想,又问:“大姐姐,二姐姐之前说神农氏后裔在京城,这事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谢桥不想骗容姝,可也不想袒露身份。她在意神农后裔,目地是为了给秦隐的双胎儿子医治,可她目前没有能力,说倒不如不说。

容姝掩住眼底的失落,她只是隐隐觉得二姐姐刻意说那番话意有所指。而大姐姐医术高明,她心下怀疑。

“若我将消息告诉秦二爷,会害了神农后裔吗?”容姝不想去猜测谢桥,她即便是隐瞒她,也极有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

谢桥手一顿,抬眼定定的端详容姝,她是心思细腻,聪颖敏慧的女子。脸上漾出一抹笑容,转而神色凝重的说道:“你不会害了她,只会害苦秦二爷与那对孩子。”

容姝脸色变了变,沉默不语。

见状,谢桥叹一声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一个人,而他们不同,身子是连在一起。身体里的东西,我们的眼睛是无法看透,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两个人一起共用某一个器官。若是贸然将他们分开,那么他们之间只能存活一个。”

屋中的气氛陡然沉重,可谢桥不得不说,打消容姝的念头:“如果要失去他们其中一个,倒不如让他们这样好好活着。”

容姝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拽着裙角。贝齿轻咬唇瓣,面色苍白,恍惚的说道:“我不知道……”

心中不经后怕,若是她没有问过谢桥,跑去告诉秦隐寻人给他们医治,出现谢桥所说的情况,那么她便是罪人!

谢桥握着她的手道:“或许有一日,有人能够成功将他们分离。”

说到最后,谢桥的目光渐渐坚定。

容姝离开后,谢桥坐在书案后,继续研究麻沸散,还有如何辨认出他们有无共用一个器官的可能性!

“小姐,哑婆来了!”白芷领着包裹得严实的哑婆进来。

谢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这才发现已经夜幕降临。

哑婆神色焦急的说道:“小姐,太子被禁足,为了向皇上请罪,正在派人寻找一块先帝曾用过的墨砚。那块墨砚就是二小姐送给您的,太子得到口信,您还是快些想办法将东西送走。”

谢桥一怔,目光晦涩的望着那块墨砚。突然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容嫣为人谨慎,若当真要拿这块墨砚算计她,必定不会轻易透出口风!

而东西前脚送出来,哑婆后脚就得到消息——

哑婆一怔,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实说道:“我在那里搬弄花盆的时候,二小姐带着丫鬟修剪花枝,她们以为我聋哑听不见,所以才谈论出来。”

谢桥陷入沉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当真如哑婆所言么?

不对!

“快走!”谢桥厉声道,容嫣即便在屋中外面都会守着人,何况还是在有人的后花园里?

容嫣极有可能借此事试探,她身边有哪些眼线,一一拔除!

“明秀,你快将哑婆送回去!”谢桥沉声道,看样子已经猜测哑婆了!

哑婆手足无措,怕自己贸然前来会害了谢桥。面带愧色道:“老奴只是心急,怕小姐来不及收到消息才亲自来一趟,没有想到……”

“哑婆,小姐明白你的心意,不会怪罪你。”明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当即带着哑婆回去。

可芙蓉居里,从哑婆出来开始,便戒备森严,每一个入口都有容嫣的心腹把守。

院子里,更是在重重盘查。

明秀心一沉,哑婆说道:“你回去,我有法子。”

明秀不放心,不肯离开:“我再想想法子……”

“你在这里只会连累我!”哑婆说完朝着另一头离开,融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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