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本以为会出现爹哭儿闹的场面,结果并没有如她所想。
虾耙子确实哭了,不过不是叛逆的哭喊,而是迫不及待的哭喊着要去成亲,孩子也确实表达了他的情绪。
“阿爹你跟去干啥?家里没有想象的忙,徐仲林不用留下的,”芦苇皱眉不同意的看着佟父,一头的发髻都快白完了,还跟着奔波劳累的。
佟父挥手不在意道,“成亲是大事,我没亲眼看见不放心,仲林留下要忙正事,回头二耙子成完亲,我还去青阳城看看大狗子咋样了。”
芦苇还想再说,她爸压根不给她机会坐进了马车里。
“姥爷年大了,你也该长大不能淘气了,路上一定要照顾好姥爷,听到没有?”徐仲林耳提面命的嘱咐二儿子。
“阿爹放心,我定会给姥爷照顾的好好的,”虾耙子拍了拍胸脯,目光看向人后的麻头。
“老三,我跟阿兄不孝,阿爹阿娘劳你了。”
“废什么话?说好了的,咱们兄弟三个都中举当老爷,你别玩物丧志的砸了豆庄的少东家名声,”麻头目光闪烁着大声说完。
虾耙子转身举高手挥了一下,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里,坐人的马车走动,后面跟送的五辆车都纷纷跑起来。
徐仲林快步跟马车边走,张口想喊儿子又不知喊了说什么。
“别撩开帘子,马车速度加快点,”佟父开口阻止了外孙动手,沉声吩咐马车夫。
虾耙子不解的看着他姥爷。
“等你以后有子的时候,你就明白你父亲送离子的感受了,”佟父低头抚摸墨盒盖呢喃着。
采薇看了眼底湿湿的,芦苇背手倒是没什么表情,目光看徐仲林追的老远。
“回去忙事了,庄里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孩子长大就是渐行渐远的背影,舍不得也留不住的,”芦苇说完转身整了整衣服走了。
麻头沉默的走在母亲身边没说话。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趁我跟你阿爹还年轻,你有折腾的资本,我年轻的时候出去,也仗着你姥爷在有兜底的,如今他年纪大了,我才不爱折腾的,”芦苇侧头看着麻头笑。
“十月考完试不管榜上如何,儿子想出门游学去,”麻头小声开口。
“知道了,回学院温书吧!”芦苇也没多说什么。
采薇看看姐姐又看看外甥,抿嘴似乎想到不在身边的大儿子了。
“采薇你去香铺看看,我要去墨斋说点私话,”芦苇言语不详的吩咐妹妹。
“好,”采薇停下脚步转了方向。
送走了儿子芦苇去了墨斋,城外的五里庄纸坊,在吴大人倒台的第三年,就被连氏东家吃了干净,五福墨斋的排名,也自然被连氏顶替了,还给五福挤去了二流墨垫底。
“大东家您来了!”墨斋掌柜看芦苇进来急忙上前迎人。
“庄里忙的差不多按部就班了,就来看看府城墨斋情况,”芦苇进屋找位置坐下。
墨斋掌柜拿出账本递给芦苇看,“苏大柜出去这一趟,给墨斋生意带好了不少。”
芦苇没接账本,看了看屋里忙碌的伙计们。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掌柜说点事。”
小伙计们闻言纷纷放下东西出去,不多时屋里安静了下来。
掌柜不明白的看着芦苇不说话。
“万源墨局倒了以后,他的那些客商有人抢吗?”芦苇喝了一口茶问道。
掌柜惊讶的疑惑了半晌摇摇头,“万源的客商,我们普通的墨斋挤不进去,就连当时有背景的百陈和赵氏都没能力。”
芦苇手指捏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热茶片刻,“去把潘大匠送来的新墨端来。”
“好的东家,”掌柜疾步去了里间屋,从架子最高层端了墨箱下来。
“这上下两层有多少方墨?”芦苇接过娟帕拿起一块墨看半天,封存好的墨,是不能用手随意拿的。
“两层墨三十方,方方都不同,潘大匠差人来说这是顶珍贵的药墨,一方千金都不为过,”掌柜小心的指着墨介绍。
芦苇放下墨块盖了盒子,“我记得连大人升任时间,就在这月下旬吧?”
“没错,六月二十六赴任,也就是大后天的事情,”掌柜抱着盒子看芦苇。
“把这墨送给连大人吧!算是五福墨斋的一点心意,”芦苇挥手说道。
“全给呀?”掌柜不敢相信的看着芦苇。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隐晦的告知连大人,五福墨斋想给万源曾经的客商服务,日后每年墨局都会送,三十方这样顶珍贵的墨,”芦苇也心疼的不行,可心疼也没办法!
“连大人能要吗?”掌柜迟疑道。
“从南阳城走出去的知府,他对他同僚说他手里没有好墨,你说他那些上司同僚能信?你给他送去就成了,南阳城的好墨如今即使是斗赛台上,也难买到一块好墨,这些足够他升任到地用的了。”
“能被他送的人,没有平民商贾吧?”芦苇笑问。
“平民商贾哪配用连大人给的墨了,那必是给官大于连大人的,最次也是平级……”掌柜突然反应过来。
“大东家要打进万源曾经的客商里?”
“对呀!不然咱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芦苇画着桌子说道。
“别家墨局怎么没想到这个点子?”掌柜挠头。
“你怎知他们没想到?他们是觉得这个成本太大了,一方顶好的墨,需要好几百金配材料做出来,就是打进了万源客商里,光这几十方墨是远远不够的,”芦苇叹气的说完。
掌柜皱眉,“那大东家还……”
芦苇无奈的回道,“我们还有别的客商可拓展吗?元国识文玩墨的人就这么多,多少家商墨盯着他们?”
“除了开辟这条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路了,除非我们跟连氏一样不怕死,出关外到胡人地盘开拓市场,可是你想想,连氏墨在关外经营了多少年。”
“我晚些时候去聊表心意,”掌柜抱着盒子低声道。
“成,你忙着我回豆庄了,庄里事情也多的做不完,”芦苇起身出了墨斋,先回了莲花巷,家里徐仲林已经在等她了。
“事情谈好了?”徐仲林看人回来拿东西起身。
“好了,采薇呢?”芦苇问。
“采薇要明天才回豆庄,小狗子在学堂闯祸了,”徐仲林背着东西跟芦苇出来说道。
“闯什么祸了?”芦苇随嘴问。
“跟人淘气烤鱼拿书点火烧,被学院的夫子抓到了,要妹婿过去训诫呢!”
芦苇……
徐仲林回来后分担了庄里很多的事情,芦苇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聚贤楼,镇上的铺子坊子她都没分心出来忙活,
……
“东家满意吗?”娄妈妈打着扇子陪芦苇说话。
“满意了!姑娘家就该千娇百媚的,这几个月娄妈妈辛苦了,”芦苇笑眯眯的说道。
“辛苦什么,如果东家想让聚贤楼俗而雅,这点姑娘怕是不够用,”娄妈妈从小藤桌上倒了一杯解暑梅水给芦苇。
芦苇接过水,悠闲的坐上了秋千架轻轻飘着,“娄姐姐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吗?”
娄妈妈打扇子的手一停,身上的风情万种立刻变得端庄了不少,她走到芦苇跟前撩起衣摆。
无一丝赘肉的腰上系着一根两色线,一半红一半绿,看着有些年头了,还坠着哑了的铃铛。
“我们这样的,哪由的了自己做主后悔?脚入娼门全身都不干净,我这铃铛,是我夫亲手赎买我进郭家坟地的,还得了他家地下长辈许可的,”娄妈妈说的骄傲温柔,眉眼弯笑的如夜里星空上的繁星。
“它有什么讲究吗?”芦苇伸手摸了摸铃铛。
“魂铃吗!娼门女露水姻缘多,死后没有地方可去,孤苦伶仃的被人扔去喂狗都不埋。”
“我有铃铛的,楼里龟公只要看见它,哪怕没有薄棺安葬我,他也会挖锹泥巴盖着,我可以顺着这铃铛牵引,找去我夫的坟茔躺下安家,”娄妈妈说完笑容无限放大。
芦苇放下衣服看娄妈妈的表情,“振文表现的如何?”
“挺好的,”娄妈妈整好衣服不避讳夸赞。
“我年轻的时候要是遇见你这样的东家,我定是娼门的女将军。”
芦苇听了哈哈笑,笑罢起身进楼上了二楼。
“当将军有什么好的?”她趴在栏杆上看着一楼舞台,一楼大舞台是活动的,可以做成各种造型出来。
“容颜易老恩客无情,不如做常青人舒服。”
娄妈妈凭栏半靠着轻轻摇起扇子,笑吟吟的脸不说话。
聚贤楼已经是全部设施完成了,普通的客商来了,只能住楼后面一座楼,也是环行修建的,聚贤楼的二到四层,房间开着窗面对一楼舞台,里面是可以吃喝玩乐表演的。
尊贵的客商,或者是极其重要的客商,有单独的小花园房子,院里有浴池、秋千架,小廊吊椅、卧榻等等,总之多的你眼花缭乱的。
北边配备伺候的佣人,全都是不会说话的聋哑人,听不到说不了,客商完全不怕被人听了隐私去,但是他们有一项绝技不外传,会读唇语及认识字。
“徐掌事不与我去聚贤楼看看吗?”郭飞找来荷塘边问徐仲林。
“那边都是女人,我又不是管事的我去干啥?”徐仲林惊讶道。
“去看看呀!那边建的美轮美奂的,徐掌事还没去看过呢!”郭飞怂恿徐仲林去。
徐仲林头摇的都要断了,“我不去,你们大东家带我去看过了。”
张多田忙碌的手停下,看两人小声道,“都说北边的姑娘会勾魂,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我带你们亲眼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郭飞挥手说道。
张多田赶紧摆手,“我老伴要是知道我去了北边楼,我回家得被她打死!”
“熊样,都老了还怕老伴呀?”郭飞不屑的看着俩人说完,甩身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