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飞到底是败下阵了,不自在的扯扯袖子衣摆腿。
“大东家有什么你先起来再说,你这跪着不是折我寿吗?还有你这哭的……”
“我认识大东家,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从没有看你哭过,倒是骂人挺厉害,还有你这眼泪一看就是不安好心的。”
芦苇……
好好好!不做人是吧?心硬如铁是吧?今天大家都不要脸皮了,芦苇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
“我看振武侄儿也不错……”
“大东家你打住做个人吧!振文不争气非要去北边,以后吃苦自找的,咋的,振武那么老实你也打主意?”郭飞瞪眼问芦苇。
芦苇一听答应了,立刻麻溜的爬起来笑道;
“不给二小子放庄子里了,让他去镇上坊子忙碌,地址一选好就是一大堆的事忙,没有可靠的人管哪行呀?”芦苇说着就把图纸扔给了郭飞看。
郭总管一脑门的怒气发不出来,接过纸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道,“纸坊用水量大,这没水源怎么行?”
“我也是刚拿到的图纸,郭总管拿回去看看研究一下,看着不对劲的,就赶紧带二小子去新选位置,府城的墨坊们都伸手了,”芦苇低声说完。
郭飞闻言皱眉,拿着图纸转身飞快的回去找人,五福墨斋必须得有个好位置。
采薇猫出来佩服的给她姐竖起大拇指,殷勤的上前给她姐拍身上的灰,“阿姐这手段,玩的明明白白呀!”
芦苇斜眼看采薇,“他一心想让他大儿子去镇上,我怎么会如他意?他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门儿清。”
“无非是龟缩着过日子,我就看不得他这样畏缩样,害了好好的孩子志气,振文这孩子,就冲他老子当年冒险救我们,该回报给他的,我一点都不会吝啬,更主要是我想把他用熟了,以后留给麻头用。”
采薇反应过来了,“阿姐,我要不要给大狗子找人用?”
“大狗子用的人不能从这边找,孝义阿兄已经在那边看好了人,”芦苇给了妹妹一个安心的表情。
采薇笑,“那虾耙子呢?”
“老二用人我想我帮不上了,他得了曹家的青睐,那边会鼎力帮助他的,钱财和人都是上好的。”
“老大更是不用说了,我只要准备好钱财不拖后腿就行了,”芦苇这点还是拎的明白。
“以前看吴大人就来气,今天看阿姐就莫名的舒畅,还别说,再滑不溜丢的人精,他都怕无骨蛇!”采薇莫名的感叹了一句。
芦苇得意道,“诅咒吴大人、理解吴大人、成为吴大人,你阿姐我去年回来接手豆庄后,一抓两手没钱还有一堆人要吃饭,我才真正的学会了鳖犊子这无骨功的精髓。”
“你变任你变,我以不变应万变,牢牢的抓住你的七寸附上去,你不管多么高深的本领都是没用的,”芦苇说完意味深长的拍采薇的肩膀。
采薇不懂的看着她姐,“什么意思?”
“我们想在农庄上挣多少钱这是空谈,至多做大做个名声,挣一百两钱,得拿出七十两打点方方面面,说句扎心的话,豆庄收入剩下的利润,还没庆和带彭家人成立的香草园赚钱,可是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只能图个热闹劲。”
“我思来想去了很久,觉得现在是我们的机会来了,天时地利人和,”芦苇目光看向北边。
采薇拂了一下衣袖,“阿姐不是不允许那边楼做皮肉生意吗?”
芦苇侧头看妹妹郑重道,“我们姐俩穷死都不做这种生意,但是我们可以依托清倌人,做灵通消息买卖。”
“南阳城是什么地方?元国有名的香墨纸城,有多少达官贵人来看热闹?如果他们嘴里露一句半句话出来,我还愁一杯茶卖不上高价钱吗?”
“再加上豆庄的车队天南海北的跑,他们收集的消息,加上来的客商们说的,两相一结合,会有人上门甘愿出钱的,这才是我成立聚贤楼的最终目的。”
“那十月客商……”
“十月客商其中有两位,我会送他们一份见面礼,孝义阿兄在平京已经钻营了扎实的位置,要不连书朗怎么会这么顺利的升任?”
“我们不能总靠别人的名声威信过日子,是时候在自己能站起来的时候,做点坚实的东西当背靠了,”芦苇说完笑了一下。
“豆庄的人不一定愿意跟着裹,”采薇小声道。
“他们老了胆子磨没了,可是他们的孩子还是很有志气的,老子们怎么可能会对儿子们藏经验?”
“这些年我在豆庄书院上,花了不少钱和心血,你以为我为何非要他们念书?我不需要他们上刀山下火海的,豆庄的收入,我也都大方的分出去了,那么为了豆庄,他们可比他们的父亲聪明有魄力,”芦苇耸了一肩膀。
采薇怔怔的看着她姐,二十多年了!她姐永远这么清醒有决断力,并不会因为相处久了就心慈手软,“当初那些人来阿姐就考虑了?”
芦苇没什么表情道,“那到没有吧!当初他们被强制安排来的时候,我跟阿爹压的喘不过来气,我想过把他们拉去府城做别的事,是阿爹不同意,说什么他许愿灵验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害人性命的事他不能做,也不许我做。”
“要不我都不会等吴大人翅膀长硬,从我第一次见万源东家那一刻,我就能拉他跌成泥,可他身后有八百多口子人!”
“还有很多呱呱落地的孩子,阿爹更不许我心狠手辣了,我那时候说实话是怨的,可是再怨,我也不能看你们出事了。”
“没法子!只得心甘情愿的伸头给鳖犊子掐住脖子,背着他推豆庄踏过荆棘路,直到我意外的有麻头了,我给自己身后事都安排了,唯独没想过能闯过来,好了以后,便重新谋划了豆庄的人该怎么用。”
“阿姐怎么谋划的身后事?”采薇紧张的问道。
“推整个豆庄人做见面礼给万源,我走后瘸子叔会带账本去投诚,献出豆庄,你们则是隐姓埋名去凌湾庄生活,”芦苇一副胸有成竹的说心里的安排。
采薇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万源怎么会乖乖听话呀?他们比吴大人可精明的多……”
“我手握昌树呀!到时候万源只要咬住叶家送出去的孩子,派兵来拿他,你觉得这些庄民会眼睁睁的,看着叶家唯一的孩子死吗?”
“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给孩子偷走,我要的就是他们偷孩子走,庄民们一出手,卢家正好有借口伸刀。”
“顺根扯线的查下去,虽然他们得了皇帝的默许生活,可是没有明面明旨意颁布,那他们就还是叶家逆贼,吴大人窝藏这么多的逆贼,卢家会放过这个让他死的机会?闹到京里皇帝会保鳖犊子?”
“吴家恨不得生啖其肉,他又手握卢家的秘密,我根本就不担心卢家会食言与我,相反他们还会借助我的死,一举拿下鳖犊子就地处决。”
“人人都知道我是鳖犊子的狗腿子,他有多倚仗我,南阳城有头有脸的商户谁不知道?我嘴里说出来的话,递出去的东西,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我死他就得跟着来。”
采薇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八百多口子人的血,有多少?会不会给豆庄淹没了?
芦苇背手走出家门口,“我说让豆庄人去死,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我识字的字海里,没有“随便”这两个字。”
“不然你以为鳖犊子这个官,为何独独怕我这个无权无势的丑妇人?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被人打了是一定要还回去的,哪怕还回去的代价很大,但是为了爽快,可以不计后果!”
采薇眸光里都是恍惚,“我不知阿爹和阿姐背负了这么多!我只在南阳城听见了阿姐的名声与风光。”
芦苇听完不屑道,“那些都是虚名声,不顶用的,常走河边路哪有不湿脚?重要的是抓实质的东西握手里,这样才能跟别人有资本的去抗衡。”
“从我第一次出门后,我就在筹划怎么用他们了,想用人就得让人扎根,用舒适磨软他们的骨头,泡透他们皮囊,一旦我们挣脱枷锁了,这些人拿起来就可以用。”
“你看,我们走出豆庄好几年了,现在回来依旧随时可以拿一批人用,只要我想,我便能拉出一个更大的架子出来。”
“如今名声我有了、产业我们不缺、家里孩子读书更是没拖后腿,孩子们大了,就该我们摘行商的名声了。”
“庄里有能力的孩子多的用不完,我们也该躲起来,悄悄的做点真赚钱的东西,发财嘛!就是讲究闷声发大财,有人用别吝啬,”芦苇心情不错的乐呵。
“我没有阿姐脑子聪明,但是我听阿姐的话,阿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知道阿姐疼我不会害我,”采薇脸上多了些真切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头脑简单,想不通弯弯绕索性不想了。
“商场如战场,我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不过咱们姐俩眼睛亮,不行就撒丫子跑,陪我去田里看看瓜蔬果,”芦苇说完脚步轻快的走着。
“阿姐镇上的人打算放谁去?”采薇上前一步忍不住问。
“小疤赖,豆庄的纸墨坊我只相信瘸子叔,他老了做不动了,我的目光只能看着虎子了,”芦苇没回头的朝前走。
他可是……阿姐还用他是不是不妥当?你不是答应郭总管的二小子去吗?”采薇皱眉。
“就是因为他的身世我才大力用他,他的孩子我喜欢,虎头虎脑的很机灵,听耿大夫说,很有叶大姐从前的几分劲头,至于郭振武,他就不是管事的料,慢慢用着就剔除了,庄里年轻人多能者居上。”
“我这人吧!虽然很算计,但我不至于没底线,只要他们好好的,有能力有本事我都能过的去,不会抓着尾巴不松的,”芦苇挠挠头保证着。
采薇听完表示怀疑,“真有底线呀?”
“你不信我?”芦苇扭头质问。
“不是,我看你腿肚子硬的跟土坷垃一样,今天跪的也太脆了!郭总管那会被你跪的都要裂开了,”采薇是不怎么信她姐说的了。
芦苇不好意思的笑笑,“郭飞正儿八经的读过兵书的人,曾经还管过军械库,那眼睛亮的我们姐妹绑一起,都不抵人家的三分聪明。”
采薇神色再次一怔,“郭飞这么聪明?”
“你以为?你看看豆庄如今的老管事,还剩几个?他能二十年如一日的安然无恙,这本事你有吗?他脱身脱的干净低调利落,你我脱身靠了多少人情关系?”芦苇一副好好学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