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微微眯眼打量着手里的密信,眉头越皱越深,再也挡不住眼底深邃而凛冽的寒意,宴辰泽在一旁瞧着,不禁轻声问了过去,“出事了?”
南梦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两封密信递了过去,宴辰泽立马接过来翻看起来,而同时,南梦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只够他们两人听见。
“叶家有池寒在,我不用操心,只不过孟颖那边……我没想到齐德这么爽快,竟然连这些都交代了?”
“这样一来的,这案子恐怕就……”宴辰泽不禁疑虑地蹙起了眉头,缓缓叹了一声。
那沽殿长可是自己的亲岳父啊!南梦又怎么舍得对付他?!
可是……羽绾又怎么办?!南梦承诺过她的,这案子又怎能不查?!
本来他们还想着查浅一点,将这件事给掩盖过去,事后再找羽绾和若微说清楚,却没想齐德来了这么一招!
让沽殿长在这件事中的作用公诸于天下……这是南梦绝对不会允许的!
一时忧虑间,宴辰泽不禁抬头看向了南梦,只见她微微低头沉默着,眉宇紧锁,眼神里有可见的阴怒和冷冽,冰凉咳人。
宴辰泽心间不由揪得一疼……
这叫个什么事啊?!
羽绾和若微那可都是南梦的知己好友啊,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因为南梦的缘故被沽君子针对继而冤死的,那她们会怎么想?!若到时她们要去找沽君子寻仇,估计受伤的还是南梦……
宴辰泽伸知南梦的性格,以她脾性,绝不会拦着羽绾和若微,然而,南梦也不允许她们真的杀了沽殿长,到头来,估计是要自己替沽殿长挡了这个仇。
“沽殿长在这事的作用估计知道的人不多,我们若要掩盖,应该比较容易……”
南梦眉宇紧紧一拧,低声道:“容易是容易,就怕这不是齐德的意思,而是他主子的意思。”
宴辰泽眼神骤缩:“你是说王君?!”
南梦沉缓地叹口气,点了点头:“毕竟是一国之君,被自己的最信任的兄长暗杀,欺骗,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宴辰泽面色霎然沉重了下来,立即侧身拍了两下车壁,朝外面赶车的的小厮吩咐道:“进城后直接入宫。”
“是。”小厮即刻答应了一声,而这声音落到了南梦耳间,却不由让她疑惑地望向了宴辰泽。
宴辰泽当即抬头道:“自内乱平息后,他就直接把事情一股脑地都推给了你,那日御书房的事情我听因孔之说起过,既然是回来之后再谈,倒不如今日就了结了,你进宫,我去找冷桉箐和羽绾,我还就不信了,凭会里的力量和三千玄甲军还不能将你从宫里捞出来了?!”
见着宴辰泽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南梦不禁被逗得一笑,挪了挪身子坐到了他身边,将头靠到他肩上,甜甜一笑:“这么不放心我啊?!”
“我怕……”
“放心吧,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宴辰泽心头一暖,轻轻转头依偎了过来,声音却多了一恐慌,但仍然是尽量放柔放缓了说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嘛……现在情况不明,万一他对你下手怎么办?你又不能使用灵术,内庭那么多高手,到时你如何能脱得了身?”
“他不会杀我的,若他让我白白让我领了京都内乱和收服西原的功劳后,还要杀我的话……那他便不是王上了。”
“万一呢,万一你们谈不拢……”
“那他也不会杀我……你要相信我的判断。”
宴辰泽微微一顿,眸中突兀地湿红了起来,这才忍着心痛和害怕答应了下来:“好,我不去找她们……”
南梦心间隐隐一恸,缓缓起身注视向了他,宴辰泽当即别过头去收回来眼眶中的红润,低沉声道:“若到时你万一出不了宫,我定用会里和沽殿长给你的所有力量将整个南昭搅个天翻地覆,让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知道什么叫做疼!”
南梦一怔,眼神里顿时浮上一抹震惊,不禁笑了起来:“好啊!”
宴辰泽随即转头看了过来,面色一时低沉,不禁换了口气,转了个话题道:“你进宫之后,有什么要我帮你安排的吗?”
南梦不由怔了一下,继而笑着思索道:“我进宫之后估计会和王君谈很长时间,今晚是叶家和朝廷商量定股的时间,你现在不在朝为官了,又没了内庭的职司,自然也就没立场站在朝廷这边了,我希望你能过去帮翔儿撑撑腰……虽然这事跟父亲商量过了,但是那几个相国可不是善茬,我去给他撑撑场面,免得那孩子”
“好,还有吗?”宴辰泽应了下来,负又笑着问了过去。
“没有了,剩下的,等我回来后同你一起做。”
宴辰泽微微一愣,眼眸间瞬时浮上一抹心痛和不舍,但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好,我等你。”
见着宴辰泽那隐隐悲恸的眼神,司南梦心间无端地涌上一股酸涩和难受,不由抱了过去,嘴角贴上他的耳畔,柔声道:“相信我。”
宴辰泽心神一震,霎然间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从心底深处涌来,不由让他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缓缓同她相拥了过去。
是啊,他该相信她的……
……
京都城十一月的夜晚没有雪,天空之中只有三两风雨在淡淡地飘洒着,好似将整座城阙笼盖在一片轻薄的水雾之中,淅淅沥沥,朦胧而宁静。
而便是在这样静谧的街市之中,中枢院衙门却是热闹纷呈。
几位大学士们和相国宰执们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个模样软糯乖巧的小公子究竟是怎能有如此大魄力,竟敢跟朝廷叫板?更不知道这和平钱庄究竟是为什么要损失上千万两白银将这朝廷的借款提前收了?!
此等吃力不太好的事,怎么看都不应该是正常人做的啊!
“因大人,您看这如何是好啊?”元仲一脸忧愁地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因孔之,面色极其焦虑为难。
此话一出,几位坐在他旁边的大学士们也同样将目光投以了中央的因孔之,面色清一色焦虑着急。
“是啊,因大人,您拿个主意啊!”
“是啊是啊……”
因孔之是前几个月继渊明丞相致仕之后被王君提拔上来入中枢丞相一职的,比上元仲的右丞相还要高上一个等级,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所以现在厅堂之中的一些相国们自然也就疑他为首了。
然而,他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对面一脸笑意温和的司翔和站在他身后的一白衣男子,不置一词。
半晌之后,他终于再次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司翔,紧皱着眉头道:“这是你姐姐的意思?”
“姐姐?”司翔甜甜一笑,佯装不懂道:“不知因大人说的是哪位姐姐?!我大姐现在是季侍郎的夫人,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至于我二姐嘛……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又怎能说是她的意思?!”
因孔之听罢,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整个京都里但凡是有些头脑,同司南梦接触比较多的人都能猜到那祁念公主究竟是谁……只是,这些人都不会说出口而已……
王君血脉,又岂能容臣子置喙?!
然而因孔之却不同。
自前个月的那天夜里王君召因孔之进宫,让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对于此间发生的事他也就没那么惊奇了。
只是,他很气愤!
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解决,偏生得要如此剑拔弩张?!
“公主殿下已经进宫,此事就不能再拖一拖?”
司翔甜甜一笑,摇了摇头道:“不能。”
“你就不怕我把你爹叫来?!”
司翔依然笑着,敬声回道:“因大人,此事只是和平钱庄和朝廷的事,本应当由家父来管,若不是这其间牵扯太大,家父也不会将案子转到您内阁这儿,您就算是将家父请来了,让他骂我一顿也好,打我一顿也罢,我都受着,只是这事,改变不了。”
“你……”因孔之一时被气得不轻,不禁拍桌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庄大学士听着两人的谈话,再也忍不了面上的怒色,“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对着司翔破口大骂了过去,“竖子,你父亲究竟是怎么教你的?竟将你养成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朝廷户部,那是国库啊!关系了多少百姓的生计!你怎么你能?你此举与叛国有何异啊!!”
此话一出,场间气愤顿时被带到了一个极点,众人霎然一怔,一瞬的安静之后,一起对司翔开始进行道德谴责,其间言辞腌臜激烈,不忍直听……
“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真是和你姐一模一样,一个叛国奸诈之人……”
司翔越听越气,偏巧还不能反驳不能动手,急得怒目圆睁,眼眶顿时红得湿润了起来,而就这这时,站于他身后的池寒终于开口了。
“本以为诸位相国都是高雅之文豪,没想到骂起人来竟和那市井之徒一个样,真真让在下开了眼界啊!”
池寒的声音极冷极高昂,充斥着十足的嘲讽之意,言毕语落的瞬间,相国们的辱骂声戛然而止,每个人就像被打了巴掌一样羞愧,一个接着一个微低下了脑袋,默不作声。
如池寒意料的一样,这些宰执们净会装读书人的款,最受不了的便是这些。
而池寒的语言辩论才刚刚开始。
“诸位大人,你解决不了此事呢,就上书王上,若宫里没有明确下旨呢,那就再去催催,又或者让我们见王君也未尝不可,只是时间可就在今晚了,今晚一过,就别怪我们将南昭户部向和平钱庄借款成立叶家的消息发出去,这到时若惹得社稷不稳,诸位怕是要担不小的罪啊!”
“你若敢发,我们就将你和平钱庄逼着朝廷还款的事给抖落出去!到时看谁身败名裂!”
“庄大人尽管去,只是这一向在百姓和商贾之中声誉极好的和平钱庄会逼着朝廷还款的事,不知百姓们会不会信?”
“哼,难不成百姓们还不信朝廷了?!”
池寒微微一笑,笑中尽显冷意和,从容道:“这就看朝廷这几年里做过什么了……我和平钱庄从开庄到现在,一直本本分分,兢兢业业,照拂了多少民生都是百姓们有目共睹的,而朝廷呢?!江南历年水患和贪污走私你们有谁管过?唯一来清洗过的梦主司又是个什么下场?!难道你们以为随便安个揽钱投毒致使京都疫病的罪责到她身上,百姓们就会信吗?!庄大人,我至江南来京都可没少听那江南的百姓替司南梦喊冤啊……您说这样的朝廷,百姓们会信吗?”
“你?!你!”庄大学士怒目横视,起身指想向了池寒,憋了半晌,竟是被气得一个字都说不来。
而这时,因孔之注意到司翔正一面崇拜敬服地望向他身后的那个白衣男子……
“敢问公子何人?!”
司翔一疑,立即转头看向了因孔之,而同时,池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不瞒因大人,这位老师是我和平钱庄的大掌柜。”
听罢,因孔之竟颇为欣赏道:“不愧是能将和平钱庄做到天下尽知的人,从这番谈吐便能看出,公子胸中的经纬之才不差本官分毫啊!”
“过奖。”池寒没有迎合地笑容,只是冷冷地答了一句,看得司翔一怔,心下顿时更加佩服了一分。
因孔之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面子,自己这个老师也真是敢做……
不过也是,跟着姐姐的,总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雄才伟略之人,又岂会怕一介大丞相?
“既然公子有着如此之才,有为何一定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此一举不止朝廷会受损失,和平钱庄也得损失上千万两银钱啊!”
“叶家值得这些损害。”
此话一出,因孔之眼神瞬间蹿上一层怒火,急怒道:“你们和平钱庄胃口就这么大?!有了那偌大的产业还不够,偏生得要来和朝廷抢叶家!这么做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为了钱财。”
简简单单一话,又一次将因孔之给堵了回去。
很明显,池寒这是在明明白白在告诉他,无论如何,这叶家他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