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辰泽顿时开怀地笑了起来,拉过南梦的手将她往转角处的一家成衣铺快步走了过去……
既来了街市,那自然是得逛街游吃,赏衣看簪的啊!
然而,宴辰泽却没有注意到,南梦那两次打断了他的思索,是故意的——
为什么王君当时知道宴辰泽要随她去北寒并不惊讶呢?!是因为他紧接着就想到医谷,认为他们会去医谷求医吗?
当然,这是一种可能性。
可就像南梦说的那样,医谷治不好她的病,所以,这就造成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王君他们知道她要去极北之地疗伤。
至于是谁告诉他的呢?南梦总觉得川越有很多事情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且不说那家伙为何明知道自己的灵力紊乱还不和跟宴辰泽一起回京,就算是前几日他到了京都,也都没来见自己,而是射了一封带着暗信的短箭到房间的木梁上,然后直径去了北寒。
去北寒干啥呢?难道以南梦目前在京都的局势看来不是更需要他留在京都吗?!
嘿嘿,川越美其名曰“去找南柯配药”!
不看南梦的身体情况就去配药……
南梦一边思索着一边跟着宴辰泽走进了一处成衣铺子,等到反应过来时,宴辰泽已经拿着一件紫色的罗裙招呼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样,好看吗?”
南梦偏头一疑,随即笑了起来,“好看啊,你是怎么知道我比较喜欢这样素雅的颜色的?”
那件姿色罗裙不是鲜艳的大紫,也不是深邃暗紫,而是雅致素净的淡紫色,裙身带一点点白色和黑色做点缀,很符合南梦对于古装汉服的审美喜好。
宴辰泽嘻嘻一笑,神秘兮兮地从背后变出了一支玉簪,“这个呢?配上这件衣裳怎么样?”
南梦眸光一惊,立即拿过玉簪细细看了起来。
玉簪并不如何突出,只是上面的花纹样式很像她之前在老头房间清理文档资料时看到的一张草图,当时她以为是陆老头在捣鼓什么机括暗器时不小心把图纸落在了沽君子房里,所以就没太过在意。可是如今,怎会出现在这?!
南梦顿时疑惑了起来,不禁抬头看向他表示质问,而宴辰泽则是微微一笑,将声音放得小了下来,道:“这些时沽殿长没事的时候给你做的,孟颖前两日和韩良发现了他房中的机关,在暗室的箱子里找出来的。”
南梦的眼神即刻变得震惊,立刻拿过衣裳低头细细摩挲起来,衣裳有些顿,果然不够精细,但是南梦却不自主地笑红了眼眶。
“他一个糟老头子,怎会做这些?!”
看南梦那欢喜的笑容,宴辰泽心底不由一暖,笑着道:“可不止这一件呢!孟颖他们断断续续找出来了得有上十件吧,薄的厚的都有呢!”
南梦猛得抬头,惊喜更甚。
宴辰泽不由晓笑得更开怀了一些,“我做了一些挑拣,以你出门逛街的名义让人把一些别人看不出来的衣裳和发簪抬到你府上了,剩下的都先放到楼里了,你看是运到青州去呢?还是医谷?或是江南?”
南梦不禁阖嘴一笑,微微看向了手间的衣裳,柔声道:“青州吧,雪谷……才是我真正想去的与世无争之地。”
宴辰泽心头陡然怔了一下,不禁叹缓道:“你现在……和之前很不一样了。”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宴辰泽心绪不由低落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他的神情就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对了,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南梦抬头一疑,而这时,宴辰泽说出了一个令他极为头疼的消息。
“你老师和平叔要来南昭,陪我们一起去江北和西原。”
“他们来做什么?!那老头呢?依依姐和姨没来吧。”
“没来。”宴辰泽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许是沽殿长知道你的打算,但又放心不下你,所以就教唆着平叔和你老师过来了,据说他们在路上还碰到了陆风知,顺便将他也给虏了过来。”
南梦顿时只觉一股头疼脑胀,扶着额道:“渊明不认识他们吧。”
宴辰泽随即想了一想,摇头道:“应该不认识,但是孟颖给你选的那些清明殿官员们认识他们。”
“那不要紧,孟颖选的应该没问题。”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操心了,最近新开了间酒肆我拉着齐峻毅去了几次,觉着还不错,不如一道去吧。”
仿佛是听见美食在向自己挥手,南梦惊的一喜,立即点了点头,“好啊好啊,快去!”
宴辰泽不禁一笑,拉过她的手转角出了铺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记得南梦曾经跟她说过一句:浮世万千,唯美食和奶茶不可辜负!
奶茶这里没有,但美食,却是一抓一大把!
大概美食这种东西对于像他们这种来自另外一个地方的人来说,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魔力,所以除了南梦之外,现在正处于某一处凉亭之内的川越面对着眼前一大碟美食,也再也忍不住地动起手来。
初秋的晚风带着温凉的爽快,淡淡地从人两颊间拂过,轻柔舒适,不禁让人从心底荡漾出一股心满意足。
王君缓步走至阁楼楼梯下口,伸手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宫人们,然后带着何公公上了楼间,然而,却在两人走至檐外的长廊间时,何公公被留了下来。
王君是独自来见太后的。
开门进去,第一眼就能看见川越一袭夜行衣正坐在桌椅上对着满桌的美食大快朵颐,而太后则是在一旁呆呆地坐着,眸光警惕而惊疑地落于川越身上,万分不解,千分杀意。
对于无法掌控的事或人,她习惯性的便是一杀!
很明显,王君的到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
随着门“吱呀”一声合上,桌旁的两人同时朝王君看了过去,太后不语,满目凛冽的杀意,而川越则是笑着朝他使了个眼色,打了声招呼:“哟,来了!”
王君微微瞥了川越一点,点头以示回礼,继而将目光落定于一旁的母后身上。
而同时,太后眸中的杀意更盛!
王君微微低头叹了口气,继而抬步向两人走近了过来,缓声打破了空气了沉寂。
“西原圣主有什么好?值得母后费心这般追寻?!”
太后眸光间陡然蹿出一簇冰冷凌厉的火光,惊疑道:“你知道西原神灵?!”
“神灵?”王君声音明显疲惫了许多,不禁低头轻轻苦笑道:“母后啊,这世上哪来的神灵……”
太后眼神更加幽冷阴厉了一分,“即便不是神灵也堪比天道!你难不成要和天道斗?!”
王君看着她顿住了身形,眼神中似有隐隐悲恸的幽光,但终是被他压了下来,只是垂目沉缓地吐了口热气……
他的母后,他的娘亲,终归还是不懂。
089:定江北(二)
川越的声音十分恰当的响了起来,同时他将一支针管推到了王君面前,“动手吧。”
王君微微低眼看了针管一眼,并不如何惊讶,眸中只是淡淡的冷漠,也不知会不会夹杂着一分心痛和不忍。
而太后却认出了那个针管!
“你还是向着那个妖女!”
“妖女?诶……”王君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拿起针管,以十分熟稔而正确的姿势滋出一道极细的水流,然后缓步走向太后,在她身侧停了下来。
太后立即转头扫向王君,眼神落于他手中的针剂上,心下不禁生出微微的恐惧来,但一双眸子仍然猩红凌厉得可怕,一时竟盯着他笑了起来。
“怎么?想杀了我?!”
王君神色黯淡,静静地叹了口气,“我不会杀您……另外,她不是妖女,她也是人,只不过她想做的事,不是世间人能理解的。”
说罢,王君便伸手往太后周身一招,霎然间,一股强大而霸道的灵力束缚住了太后整个身子,将她惊恐而震愕的神色定格在了王君眼前。
无论太后如何绞尽脑汁,她大概都想不到,明明不涉武学的南昭王上竟会是一名早已不如大修行者境界的高手!
王君十分熟稔地退去太后胳膊上的衣袖,拍了拍她的皮肤,让血管显露出来,然后将针剂准确无误地扎了进去。
行云流水,熟稔异常。
没有人知道为何王君明明忌惮着沽梦,又是如何从她那儿学了一身的医疗技术?!
一旁川越只是静静地看着,等他完事之后,便接过废弃的针剂,嘱托了几句有关西原和江北的事,然后飘然远走。
同样的,也没有人知道王君和川越是如何相识,而且还有了这般难以捉摸的关系?!
这一切大概都只能去问那已经死去多年的沽梦……当然,即便她现在从陵墓中睁开双眼,也未必会将真相告诉你。
所以,王君和川越也不可能会将真相告诉司南梦。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
……
去江北的事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七月初秋,在宁郡王府和熙康公主同时受封,规整完府邸之后的第三日,前往江北的巡视队伍便开始浩浩荡荡地驶出了京都,引来了整座京城一阵接着一阵的喧哗热闹。
谁都知道这支有由众多清明殿高手和内庭修行者们拥簇护卫着的是有着怎样身份地位的人!
一位是近日于国有平叛之功的王君长女熙康公主,一位是位极其人臣顶峰的大学士兼宰执渊明丞相,据说其间还有两位清明殿的司长随行……何等风光?!何等浩大!
然而,此一行去江北却只是考江北一带官员政绩……未免有点大材小用?
可就在城中或知内情的人表示惊叹,或不知内情的人表示可惜之时,京郊边数千玄甲军正候于与天地成一线的山坡之上等待着那山下一行如小虫一般的队伍缓缓靠近。
渊丞相掀开车帘,缓缓抬眼望向那与天际交映到旖旎的山色,不由微微眯起来眼睛,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渊丞相招呼了旁边一个伺候的小厮靠进了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小厮俯首低眉问道。
渊明随即指了指远处山丘之上那一队好似黑甲骑兵的队伍,道:“那些是哪里的军队?”
小厮随即抬头向远处的山丘看了一眼,立马俯首过来道:“请容小的去问向公主殿下问一声。”
渊明随即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作罢,“罢了,别去打扰公主了。”
“是。”小厮再次应下,后退至一旁。
然而,渊明在放下车帘之后眉目却久久不能舒展。
此行所为为何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自己身为天下文臣表率,在朝中拥有众多门生党羽,几乎占据了整个文治的一半,终于还是引起来王君的忌惮。
狡兔死,走狗烹……那一次太后的出手,就意味着在王君眼里自己已然是太后一党了,因此,对于这一天的来临,渊明早有意料,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身为天下吏治权臣,他注定是无法站在王君或拟是任何一位皇子的身边,所以,他只能选择太后,而选择太后,在带给他数十年的安稳之外,也就意味着终有没王君打下来的这一天。
更新换代,政权更替,这是历代王朝都无法避免的事,更是历朝辅政权臣必须经历的事……好在,他懂得进退。
官场沉浮数十年,他不仅知道明哲保身的重要性,更明白功成身退的不易,所以,他选择了那个正确的人——公主殿下。
最后来送司南梦的人是冷桉箐,在王君昨夜连夜召齐德和她进宫之后,她便去京都郊调了两千玄甲军在这里等着公主殿下了。
山丘的草色很美,秋季刚到,枫叶还是青中带着嫩黄的颜色,和山间小道旁的常青树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的心情明亮平静了许多。
“把禁军给宁修了?!”
“嗯。”听着南梦的语气,冷桉箐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接着道:“虽然现在宁修任着禁军大统领的职司,但是副统领之位却是内庭总管的,王君似乎有意无意在架空着他的兵权。”
“那京都守卫司呢?还有以后的江北军部训军,王君打算让谁来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