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梦却没有这么乐观，而是紧紧蹙起了眉宇，半晌之后，才寒声提出了疑问。
“九幽阁咽得下这口气？还是说，它是在向我表忠心？可是究竟是拉拢未央楼呢？还是在拉拢我？！”
这是三个意义完全不同的问题。
林家，是她利用清明殿的暗探们暗中行事，并在未央楼的配合下才拿下的。在世人面前，是未央路拯救了风雨飘摇中的林家，并入股林家四成；在了解内幕的人眼中，是未央楼斥巨资联合清明殿主司夺下了林家的四成干股；但无论是哪一点上来看，九幽阁都有一搏之力，并且以它的江湖地位，可不一定会输……可是九幽阁没有动。
所以南梦怀疑九幽阁的用意，可是稍微一想，她也就明白了。
凡是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帮派，除了武力值和财富值，最要紧的便是审时度势，而九幽阁能够常年占据天下第一大帮派的名号，其眼光肯定看得更加长远，所以在两败俱伤和互利互惠之间，它们选择了后者。
但是，现在令南梦疑惑的是，它们究竟是要和未央楼的利益勾连呢？还是她身后的权势可以在将来给予他们某些方面的好处？
或者说，他们看中的全部。
南梦顿时冷笑了起来：“哈，好谋略！”
宴辰泽见南梦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是猜准了你不可能与他们翻脸，所以吃定你了！”
南梦继而抬头看向他，眼神一凝，顿时紧盯了过去：“你媳妇被人拉上贼船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宴辰泽一呆，反应过来后笑声更加肆意畅快了，一时竟摆头享受了起来：“这话听着舒服。”
南梦顿时被他气笑了，嘴角顿时倔了起来，但随即一想林岚还在这儿，就立马收了表情，转而看向她。
其实，她心底一直有个疑问——林岚是真心帮她吗？
“你会不会背叛我？！”
此话一出，宴辰泽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看向了林岚，脸色顿时浮上一层捉摸不透的笑意来。
这个问题他当然也想过，只是现在看来林岚还算听话，所以他并没有深究，只是没想到，南梦就这样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所以，他对林岚的反应很感兴趣。
林岚神色自若，缓缓转头看向南梦，继而冷声道：“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呢？虽然现在我在林家的两成干股在你手里，但你并没有拿其中一分钱，而是全部给了我，现在在林家，主母也以为我是你的人从而对我格外客气，我已经得到足够的好处了，我为何还要背叛你？！
况且，无论以你的身份地位，还是权势实力，杀我都如同踩死一只蚂蚁，我有那么不识趣吗？！”
南梦眸光陡然闪过一丝洞察的敏锐，道：“若有一天，你有一个机会可以杀了我，并且得到更大的好处呢？你会杀了我吗？”
“会。”
听罢，宴辰泽和南梦都笑了起来，不禁在心底对林岚多了几分欣赏。
“这么斩钉截铁？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林岚听之一笑：“你不会。若你说的那个情况真的发生了，那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
南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眼，不禁勾嘴笑了起来：“我欣赏你。”
人性，总是趋附利益，她与林岚之间就像她和九幽阁一样，相互利用而已，无需谈什么忠心之论。
就像她和宴辰泽都认为自己掌握着把柄的棋子不可能出于真心地帮助他们一样。
自私，才是人性。
……
……
鹰隼自天际破空掠过，在密林间留下一声呜鸣，冲散了树影间的昏暗。
石林间，有一把冷剑反光而过，带着极其血腥而暴虐的杀意凛然朝正前方的中年人刺去。
“铮——”
随着一声刀剑颤抖的声音，中年人的双手合掌握住剑身，将冷剑扼制住在了自己胸前，眼神陡然燃起一簇火光，凌厉而阴冷。
“你们究竟是谁？！”
这是中年人在潭州地界逃亡的第七天，来追他的人马已经换了一拨，可中年男子依旧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抓他？他可是无论是前一拨人还是后一拨人，功夫都明明要比他高上许多，却始终只是在追他……
杀他？可是他们每一招虽然凌厉，但却并不致命……
这让中年人很急躁，很煎熬。
白衣男子不出一声，眸光陡然寒了下来，随即弃剑出掌，中年人立即弃剑扭身躲过，却在右转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从后袭来，来不及多想，他立马出脚踢过还未落到地上的刀剑，朝身后来人掠过去。
飞剑“铮”的一声朝墨萧疾速而去，打破了他的行剑轨迹，只见他手里的剑锋一转，控制住迎面飞来的剑柄，仰身将剑旋出，而同时，清寒陌转拳再次朝中年人击杀而去。
等墨萧反应过来时，清寒陌已经和中年人扭打在了一起。
墨萧某管突然一寒，勾嘴扯出了一个阴邪的笑容：“阁主，打累了，不如我们拼拼灵术如何？！”
中年人心下一惊，身形陡然慢了一秒，刚刚好挨了清寒陌一记重拳，退至一丈之外，止住了身形后立马朝山林外飞身逃出，而这时墨萧以木为桥已然将灵阵搭建完毕，持剑破空一划，山间的树枝便好似活了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向鞭子一般将中年打落在地，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没错，风凌阁阁主不会灵术！
这个消息不止令前几日追他的木依依和追风追影感到惊奇，更是令前来接手的两兄弟感到诧异，所以……他们很乐意陪他玩……
从昨夜到今日下午，这种明明可以一掌拍死他，却还是拖着以武道打斗追杀来折磨他，使两兄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所以在这接近十二个时辰的追杀中，他们并多多少少在过招中透露给中年人自己的灵术水准，让他知道，他们可是随时随地杀了他，只要他们想。
这种给予人以晦暗的希望比起绝望来说，更能折磨人心，也更可以让两兄弟获得大仇得报的快意。
“你们究竟是谁？！”
墨萧收剑和清寒陌走了过来，两人低头看着他，却只是冷冷的笑，阴邪，而恐怖。
中年人心下顿时更恐惧了一分，不由发出来颤抖的声音：“你们是清明殿的？！”
两人依旧沉默，中年人声音更抖了一分，也更急促了一分。
“你们杀不了我！你们主子还等我回去认罪！”
墨萧似乎被这话给逗到了，不禁笑了起来，颇有玩味地低头看向他道：“风凌阁阁主这话就错了，你风凌阁现已被查抄，相关证据都已搜出，已经过了审查流程，再有两日就要结案，主司大人，可不在乎你是不是能回得去！”
“你……”
风凌阁阁主眼神陡然闪过一丝恐慌，指着他的手指在无声的战栗着，似乎是真的被他们吓怕了。
清寒陌远远瞧着，一时皱起了眉头，缓步走去道：“二十四年前，你是否带人屠杀过一个叫墨清的江湖人？！”
风凌阁阁主眼神陡然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就慢慢变成了恐惧，带着发怵的声音颤抖道：“你们……你们就是当年……被沽梦救走的那两个双生子？！”
墨萧脸色一冷凛，厉声低吼道：“你没资格直称娘娘的名字！”
“如果我告诉你们当年真相，你们能不能放我走？！”中年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一样，颤抖着声音急促道。
可这一声问句却让两人同时起了疑。
这说明，当年他背后……还有主谋。
清寒陌眸光凛然一寒：“若你说出真相，我可以饶你一命。”
“不过要废你武功，并且打残你的腿！”墨萧在后边又加了一句，眸眼带笑，却是阴寒至极。
中年人顿时急吼了起来：“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至少你还活着啊。”
“你……”
“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们照样能查出来。”
随着清寒陌一句极冷极淡的话音落地，墨萧的剑就放上了他的脖颈，带着一丝戏谑的玩味。
“一刀一刀的剐，你说你需要几刀才能死呢？”
中年人猛然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整个身子陡然一直，背后冷汗直冒，沉而缓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说。”
现在能保他命的……也只有面前的两个人了……难不成还指望那远在宫里的老婆子来救自己？！
墨萧转而一笑，收回了剑撤回了灵术，而此时，清寒陌的警告声从旁边飘了过来。
“不要耍花样，你明白的，我们两个杀你一个，绰绰有余。”
中年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将当年的真相缓缓讲述了出来——
“南国建国初始，江湖上便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远古圣人至西方身死，死后躯体化作一块灵石，流传世间，凡是得此灵石者，灵术大涨，不死不老……当年，我背后的主子不知道从哪得来了消息，说此灵石在你们父亲手上，于是派我屠杀你们全家，取得灵石，也是因为那一战，我被你们父亲震碎了灵脉，从此无法通灵术。”
“那这人是谁？！”清寒陌眸光一敛，随即冷声道：“灵石是不是还在他手上？！”
中年人缓缓点了点头：“是太后，灵石也在她手里。”
墨萧脸色一凛，随即催动手腕的灵气一招击向中年人的胸口，中年人只觉得丹田一痛，身上所有的经脉瞬间爆裂，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墨萧随即冷声道：“震碎了你的丹田和经脉，以后就做一个普通人吧。”
说罢，他和清寒陌对了一个眼神，然后飞身蹿上树梢，离开了丛林。
丛林的春风依旧在游荡着，在温暖的阳光下，从树梢轻拂而过，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中年人大口喘着粗气，扶着地面艰难的站起身来，而这时，一位白衣女子悄然来到了他身后。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柄白剑插入了他胸口。
随着风凌阁阁主应声倒地，稀疏的树影之下，露出了皓淼淼那双冰冷的眸子。
在她身后，还有一位白衣女子，静静的倚靠在后方的树上看着这一幕，双手抱臂，神色冷淡。
将风凌阁阁主留给清寒陌和墨萧是皓淼淼在木依依追杀他之前传给她的话，所以，在清寒陌和墨萧将案件审查流程走完，并且查到了风凌阁阁主是他们的仇人后，木依依就通过孟颖通知了他们风凌阁阁主的所在。
只是没想到，最后他们竟会选择放了他……不过既然放了，那由她们杀死也是一样……因为，这风凌阁阁主本来也是她们的仇人。
会里这些年可没少对那五十名刺客的出处进行查证，其中除了一半的江湖散客外，剩下的便全都是风凌阁的人了。
风凌阁……太后……太后！
“太后……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夜影门查到了吗？”
不同于木依依现在才知道，皓淼淼早在七八天前同南梦和宴辰泽制定计划时，就已然得知太后也参与了刺杀小姐的事，所以对她的疑问并没有兴趣，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木依依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表情上一丝黯淡一现即逝，低头道：“查不到，不过估摸着不是北边那位，就是宫里那位。”
“查一查九幽阁，最近我要回趟京都，你贴身护好南梦。”
“你不会是要冲进宫里杀太后吧？！”
皓淼淼眉头一蹙，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顿时闪过一抹嫌弃之色，直接转身掠过树梢往远处走了去。
木依依在石林瞧着，立马站过身来道：“就算那沽君子为了给小姐报仇杀了那五十名刺客，但总不会帮着你杀他的生身母亲吧？！”
话音落到空气中，没有任何回应，只响起来木依依一阵轻微且略带无奈的叹息。
没错，关于那清明殿老头曲折离奇的身世，若说这世间有谁还知道的话，那大概除了远在宫里的那对母子外，大概只有皓淼淼和她了。
当然，南梦不知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南梦也不知道，而皓淼淼和木依依都不会告诉她。
灵女昭慕……南昭太后……这两个仇人，皓淼淼终究是要自己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