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江南是湿冷的感觉,虽比上严冬已经有所好转,但雪花还是不停的飞舞下来,将地面铺上一深一层浅一层的白雪,丝毫没有早春的迹象。
就算是江南最富庶的池州达州交界,雪花也是毫不客气地往下落着。
大年三十的未央楼很冷清,前后楼的大门紧闭着,没有一个工人。
但是楼里后院却十分热闹,因为桑月和余晖被宴辰泽那机关枪似的嘴炮逗得大笑不止。
这是桑月自南梦走后头一次这么开心。
前有美酒佳肴,后有所爱之人,右是朋友伙伴,左是吃穿不愁,人生最幸福的日子不过如此了吧。
而站在旁边的木依依则在心里盘算着:该寻个什么时候给桑月和余晖举行婚礼呢?
正月年节,家家户户大抵都是热热闹闹,幸幸福福的,但却也有人是孤独的。
或者说,老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特别是当风韩龄和他辗转从达州来到池州,没过几天又乘了一叶扁舟往京都城走了之后。
老头就更加寂寞了。
所以从南昭三十一年的正月里开始,他就迷上了针线活。
开始是每日遣仆从外出采买布料,后来是看成衣的配色细节,再往后就亲自上了手,开始缝补制作起来。
就连仆从每日进来打扫时,心里都止不住替那缝纫机上的老人感到心酸。
年节本应该是阖家团圆,最最快乐幸福的日子,而殿长,却是一个人缩在这幽僻的小山头里,缝缝补补。
所谓清明殿殿长,当朝第一权臣,手握全部朝官命运前途,杀伐果断,冷血狠辣。
什么时候,竟也会为了谁,缩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头上,裁制缝补?!
有时候当仆从问起,沽君子也总是微笑不语。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会明白,用半年时间,住那孩子曾经住过的地方,亲手为她裁一件衣裳,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
……
冬飞雪,秋落叶,夏蝉鸣,春拂柳,正如唐代诗人所吟诵的那样:霭霭复蒙蒙,非雾满晴空。密添宫柳翠,暗泄路桃红。
只是,这里不是宫墙柳翠,而是京郊嫩柳。
南昭三十一年的正月初九,距离去年最后一场雪停已经过去半月,早春之初,难得逮住一天暖阳高照的气候,南梦自然要来这京郊游上一游。
好吧,因为她这个外交寺礼政司正八品编纂,明日就要随驾去太庙祭祀,所以她才逮住了这一日空闲。
当然,出来游玩,自然不忘将司翔和齐峻毅这两个调皮好玩的家伙带上。自然,也不能忘了将季常和大姐拉出来培养感情。
南梦还想着今年能喝上两人的喜酒呢!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那死老头丢给自己的任务!
所以,南梦望着在水中打鱼的司翔和齐峻毅,看着前边并排坐着却在中间隔上一人之距的司舒和季常,十分无奈地哀叹了一声。
她实在不明白那死老头究竟看上她哪了?!竟然就这样将这么重要的事就这样丢给她了!
“死老头,你倒得了个清闲!”
南梦恨恨的扔了颗石子,嘴里呢喃有词,而这些话听在了皓淼淼耳中,却汇成了冷不丁的一句问语。
“你对自己没信心?”
南梦瞬间别扭的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后说道:“倒不是没信心,只是这事不太好办。”
清明殿里隐藏的钉子那么多,谁也不是傻子,就这样告诉他们殿长伤重中毒快要死了,他们能信嘛?!
况且,那死老头一准在哪悠闲地钓鱼呢!哪会真的病?!
南梦不禁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侧的皓淼淼,问道:“姨,你擅不擅长这些事啊?可以教教我吗?”
皓淼淼微微偏了一下头,冷若冰霜地拒绝道:“我不会。”
南梦鄙夷的瞥了她一眼,十分无奈的转头盯向地上的蚂蚁。
“你哪是不会啊,你就是不想插手清明殿的事。”
姨的本事别人不知道,司南梦还能不知道嘛?要说凭一己之力撑起十字会的人不会谋算,打死她都不信!
“风韩龄过两日会到京都。”
皓淼淼似乎有些愧疚于自己的冷眼旁观,所以给出来这么一个信息点。
而聪明的南梦似乎并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而是欣喜蹿起了身。
“真的?”
皓淼淼点了点头,“会里的消息,年初时他乘商船从江南北上,估计十五左右会到。”
“那就好。”
南梦瞬间开心起来,算算日子她从太庙回来应该就可以见到老师了!
而皓淼淼也并没有打算提醒她将风韩龄回京一事与清查清明殿联系起来,而是直接消失了身影。
以至于南梦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件事的不对劲后,转身就没有了姨的影子。
真真是,神出鬼没!
南梦不禁摇头叹了口气,开始思索起姨刚才说的话来。
商船?有谁好端端的会躲进商船?而且南梦还注意到,姨说的是从江南北上。
要知道,老师这几年可是在北寒为南昭暗探补给毒药,疗伤治病,又怎么会从江南北上?
所以,只有一个原因——老师的到来将会让殿里所有人都相信那老头快死在江南了!
哈哈哈,真真是,一箭双雕!关键是,她终于要见到老师了!
所以,今日的司南梦格外的开心。
而开心的代价就是,司翔和齐峻毅在她下水加入捉鱼大军之后,被淋成了落汤鸡,以至于五人在下午时分围坐在篝旁等待着南梦的烤鱼时,齐峻毅还一脸怨毒地盯着她。
恨不得要把她吃了才好。
南梦悻悻地瞥了他一两眼,将自带的佐料洒上第一只烤鱼后,立马奉到了他手里。
“给你赔罪还不行嘛?都怪我今日太兴奋了。”
烤鱼的香味立马抓住齐峻毅的味蕾,只见他先是瞥了烤鱼两眼,接着又咽了咽口水,吞吐道:“那老子就,就原谅你了。”
说罢,他立马抢过烤鱼啃起来。
而旁边的司翔就委屈了,哭着个脸色道:“二姐你都没想着安慰安慰我。”
南梦瞬间给他一个眼神,语重心长道:“小孩子要少吃烧烤。”
“那你才只比我大四岁。”
“嗯?”
司翔嘀咕着立马得了南梦一个阴沉的脸色,瞬间发怂地低下头,逗得旁边的司舒顿时掩面笑了起来。
所以,这一日的春游,以每人啃完两条大鱼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