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将剥开的橘皮扔在了桌上,掰了瓣橘子放进嘴里,举止神态甚是慵懒。
“想为,任迎求情?”
南梦猛然一惊,抬头看向他,王君却忽然笑了笑,将剩下的橘子放进了嘴里,咀嚼着道:“说说看。”
南梦拱手作礼:“臣以为,此事乃是任尚书一人之事,臣请奏能放免其家人和宗族极刑,改为流放,为奴。”
王君咽了橘子,摆手示意下人们收了桌上的橘皮,换上了一盏凉茶,轻轻端起来抿了一口,放到桌上,笑着看向她。
“上次礼部孙家,你就上奏免除孙家诛九族之极刑,如今却是变本加厉,让朕只杀任迎一人。”
王君猛然一停,突然将桌上的茶水掀到地上,“啪嚓”一声摔得粉碎,随之而来一声严厉的训斥:“你当朕是太宠你了吗?!”
南梦身子不由往后颤抖了下,一时有些害怕,不由缩了缩眉头。
“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倒是挺会上谏的!”
南梦没有答话,将身子往下压了点,但就是没有跪下来。
王君看着她那动作,却突然扬嘴一笑,道:“说说你打算怎样安排户部的事,若说的好,朕会从轻发落任迎。”
“是。”南梦微微深鞠了一下,直起了身子。
“臣以为,户部查账多少都会有所错账,若数目小,惩处罚俸便可。若亏空数目巨大,应当将主事之人夺官降职,贬黜出京,其余人罚俸,直至补上亏空。”
王君微微眯眼笑了笑,悠然道:“若是整个户部都有错呢?”
南梦眉宇突然一皱起,惊愕地抬头看向王君。
只见他连带笑意,神态表情甚是悠然,放佛就等着她这个安排一样。
司南梦微微低了低头,答道:“若是整个户部都有错,那便罚俸至补上亏空,三年内不得升任调职。”
王君微微偏头想了片刻,道:“此举虽好,但容易引起民怨,而且,若亏空过大,罚俸时限过久,会致户部官员无法糊口,怠慢朝事。”
“那就派人盯着,无法糊口者酌情发放俸禄,怠慢朝事者流放为奴,若出现重大错误致朝政不稳,耽误民生者,处以极刑。”
“这倒是个好办法。”王君不由笑道,示意了下旁边的何公公,“知道该怎么做了?”
“奴懂了。”何公公福身行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司南梦眉眼微微瞥过去,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王君和何公公究竟在打什么哑迷?
“任迎之事涉及户部走私亏空,听说你还收到了一个账本?”
南梦回神点了点头:“是。”
“那账本走私五百万两银,全都是民脂民膏,抵得上户部半年的收入,就算是将他整族抄家,估计都抵不上一半。”
“至少,留无辜之人性命。”司南梦拱手作了一礼,道。
“抄九族,彻查。按罪责程度给予流放,圈禁,极刑等不同刑罚。至于任迎一家,除五岁以下小儿批入清明殿暗阁外,不知者流放为奴,知情者处以极刑。”
王君说罢,微微摆头看向她:“这个处罚如何?”
“王上仁德。”南梦俯身拜了一礼。
王君微微扬了扬嘴,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下去吧。”
“是。”
南梦再拜一礼,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南梦终于将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刚沉缓地吸了口新鲜空气,就碰见何公公拿着两份明黄的圣旨走了过来。
南梦微微点头示礼,和他擦身而过,往殿前的台阶走了去,却在下台阶的那一刻猛然一停,转头望了望。
何公公脸色上明显带着笑意。
好像,王君今日也是一直笑着的。
司南梦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从宫内出来已是午后,再由御书房走出宫门,正好可以看到夕阳的余晖。
古代的交通她真是无力吐槽,宫内又不能赶马车坐轿子,单凭一双脚走过这个比故宫还要大上一些的道路真真是个力气活。
以至于南梦走到宫门口时,直接忽略了等在一旁的宴辰泽,坐上了孟颖赶的马车。
“我这在呢!”
宴辰泽招着手,就看到孟颖拉过缰绳看向自己,立马会意,一溜烟地蹿进了马车里。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一起,笃笃地压过石板路朝京都城东行驶而去。
南梦拉下脸色盯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宴辰泽,双手交叉在胸前,颇有别人欠了她钱的架势。
宴辰泽讪讪一笑:“好吧,是我告诉王君的。”
她就知道!
“说吧,你都说了什么。”
“我就告诉王君你单独见过任迎,毕竟你和他说过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宴辰泽极其无辜地撇了撇嘴。
南梦突然蹙了眉头,她好像是没将二皇子和明博的事告诉宴辰泽。
如果不是他,那应该是谁?
南梦恍然大悟:“好你一个老头!”
宴辰泽顿时有些糊里糊涂,“沽君子怎么了?”
南梦时常在他面前叫沽君子老头,所以此话一出,宴辰泽便知道准是那沽君子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南梦气愤地瞥瘪了瘪嘴,敲窗让孟颖转过方向赶往了户部。
宴辰泽看着这阵仗不禁有些疑惑,“你要把我带去户部吗?”
“有些事在户部比较好说话。”
其实所谓的好说话,只是南梦想找个地方单独和宴辰泽谈事情。
而户部大殿前的檐廊无疑是最好的地方,四面环风,清静明朗,任何话语都落到了空气里,任是如何高超的武功也听不到,除非动用灵术。
而远在两丈之外的孟颖若动用灵术,南梦定会有所察觉。
她的木灵术可不再像之前那般鸡肋了。
“你是说,沽君子那老头将你和任迎的交易告诉王君了?”
“不然嘞?”
南梦瘪嘴叹了口气,十分遗恨道:“我也没告诉他交易的内容,他就这么猜出来了,还如此准确!”
宴辰泽顿时憋笑了两声:“哈哈哈。”
“你还笑?!”
宴辰泽不由摊手无奈道:“这说明你在他眼中完全是透明的存在。”
“唉,不愧是一殿之长,就凭我知道幕后之人,就能推断出我和任迎的交易细节,还能如此笃定地告诉王君。”
“啧啧啧……”南梦不禁摇头叹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