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满贯看着这一幕,不免有些惊奇,只见清寒陌万般不情愿加十分无奈地被挤兑去了外堂,而南梦则拍手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达满贯凑到南梦身边,不由好奇道:“大人,清司长这?”
南梦不由一笑。
“吃饭去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大人好词句!”
南梦突然看了达满贯一眼,不由蹙了蹙眉,随即一笑,扔了本账册给他。
说起达满贯的经历,南梦今日也是打听到了许多。
达满贯初来清明殿时是在情报司里的文书,接触都是京都里最基层的情报,比如朝官的冗事八卦,少爷小姐们的玩乐脾性,京都里皇商家族姻亲等等……
后来情报司的某位主事看中了他的性情,便派他去了户部尚书府邸做钉子,这一去就是七年。
就在前几天,他将户部尚书走私的情报传给殿里后,这才成功身退,回了清明殿。
之后他便去了监察司,因为做了户部尚书家的钉子,这朝官也熟悉了大半,便不再合适待在情报司了。于是清寒陌大手一挥,将他揽进了监察司做了一个主事。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是朝政党争之事,还是清明殿里几位司长的脾性,达满贯总是能及时地给出南梦最准确判断。
但就是有一点,这人一旦掉进钱眼里,那就是六亲不认的!
就像他讲价时和报账时的两幅面孔……
若不是孟颖恰巧碰见,把实话告诉了她,她估计还被他蒙在鼓里呢!
孟颖回来时手里多了件披风,是司舒临走时委托她带给父亲的,南梦微微搜了一下,让她递给了父亲。
毕竟有官命在身,该避嫌的还是要避一下。
……
天空中细细麻麻的密雨依旧纷扬而落,飘洒在屋檐角上,滴答滴答地落到地面上,溅起片片水花。
一个身着简朴的少年撑着把油纸伞穿梭过街道两侧,自城东拐进一条巷子里,再走过一条狭隘的小道,便绕到了大理寺的西小门。
“请问这里是大理寺地牢吗?”睦农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到守卫手里,客气地笑道。
守卫掂了掂重量,颇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你找谁?”
“户部尚书。”睦农客气地又拿出了一袋银两放进守卫手里,“就见一面,您在旁边看着就行。”
守卫眉目挤在了一起,掂着手里的银两,退回去道:“那是朝廷重犯,见不了!”
“官爷您就通融通融吧。”睦农客套地笑着,又追加了五十两白银放到守卫手里,笑道:“就见一面,不用进牢房,你就在旁边看着,拜托您了。”
守卫掂着手里的银两,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睦农立马识趣地将身上最后一点银两上缴了上去,客气地笑了两声。
守卫这才满意的偏头示意他跟上,将他带进来牢房。
牢房一如既往弥漫着一股酸腐味,就像当初南梦来的那样肮脏恶心,令人反胃,不过官兵和狱卒倒是增加了许多。
这真真是被上次南梦的一阵眯烟给弄怕了,再加上太子在审理巧玲一案时又将他给教训了一顿,万般无奈之下,吴聚只得多多增派人手。
虽说那位大理寺正卿常年卧病在,但保不齐哪一天就突然好了,到时候哪还有他吴聚的份,所以只得兢兢业业,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
睦农来时,正好是地牢下午放饭的时间,两旁隔道上歪七扭八的有好几桌吃饭的狱卒们。
走过前门隔道,向右拐个弯,就能看到被关押的死罪犯人们。
旁边有个空旷的场地,放着一系列的刑具,长针,烙铁,鞭子,木棍都有一些,沾着血水,异常恐怖。
睦农哆嗦了一下,壮了壮胆子,跟着守卫往里处走去。
户部尚书被关押在拐角处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正对着他的牢门还关着一个浅色衣裳的姑娘,睦农认得她,就是那个陷害小南的巧玲。
只是在她的牢房里还有个背对着自己女子,淡白色衣裳,看起来很是高贵清冷,头上戴着银色发冠,淡雅中却透着一股威严。
应该是某位女官。
睦农如是想着,转头望向了牢房里的中年男人,虽然隔着铁栏,但睦农能很清楚的看到他如今的样子。
花白的头发,苍老疲惫的面态,邋遢脏乱的衣着,周身满是已经渗透进石砖地的血水,墙角还蜷缩着几只啃食的老鼠,肮脏不堪。
完全没了当年那个恶霸一方的年轻官员的半点影子。
睦农心里猛然涌起一股快感,不自觉的勾嘴冷冷一笑,般蹲着弯下了腰。
“户部尚书,您也有今天啊!”
户部尚书眸光一亮,缓缓侧头看向他,不禁有些惊疑。
“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睦农突然阴厉地笑了出来,面部呈现出可怕的狰狞。
“尚书大人贵人多忘事啊!当年您一把火烧了整个县令府,这么快就忘了?”
“你是……”户部尚书有些想不起来。
“我叫睦农,是睦琴的儿子啊。”
户部尚书猛然愣了一秒,瞳孔顿时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你怎么会?”
“任迎!”
睦农猛然吼了出来,眸子狠厉得可怕,一字一句地盯着他道:“人人都尊你是任尚书,但我却时时刻刻地记着你的名字,你辱我母亲,杀我父母,烧我家宅,一桩一件,我记得清清楚楚!”
户部尚书的身子猛然晃动了一下,呆愣愣地盯着他,震惊的神色中却浮现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情,是惊喜,却又是内疚。
“你……你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睦农压低了声音,泪眼猩红,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不光要活着,我更要看着你上刑场,看着你死!任迎,我要让你知道,天下的王法不是摆设!”
户部尚书眸光隐隐一恸,不由摇了摇头,“你不该来的。”
“哼!”睦农冷声一笑,缓缓站直了身子,凌厉地直视向他,“我当然该来。我要你清清楚楚地记着这份罪恶,我要让你带着它下去给我父母赔罪!”
户部尚书偏过头去,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沉缓地呼了一口气,被白发遮挡的脸色上竟多了一丝怜惜与心痛。
“你今日来了,怕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