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老人面带笑意,自然如常,可话音却落在了空处,一片寂静。
他神色忽然一紧,立马走到床边拉开围帐。
床上无人,脖颈间却在这时猛然蹿上一股凉意,老人一怔,嘴角向上杨了扬。
“想杀我?”
他的语气很平静,沧桑的嗓音中竟带着笑意。
“这是巴介的刀。”
南梦的眼神里没有光,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语气平静得可怕。
“那是意外。”老人的语气竟有些落寞。
“意外?”南梦眼神瞬间上了一丝凄厉:“若今日你死在了这,算不算也是意外?”
老人缓缓一笑,似乎在享受着什么。
“你不会。”
南梦心里猛然涌起一阵悲愤的心酸,咬着苍白出血的嘴唇,突然心口一颤,吃痛起来。
“咳咳……”
“你的伤还没好?”
“别动!”
老人明显很紧张南梦,在脑袋微微擦动的那一刹那碰到了刀刃口,留下一道猩红的鲜血。
南梦喘着粗气,强忍住身子的不适和心口的刺痛,咬出四个字:“我问,你答。”
老人轻轻皱起眉头,默许了她的要求。
“清明殿误传箭令,是否你故意安排?”
“不是。”
“祖母中毒,你是否知提前知情?”
“没有。”
“当街刺杀,你是否知道我已会幻灵术?”
老人一顿,在这个问题上打量了片刻,微微皱了眉头,如实地回答了下来。
“知道。”
“你瞒了王君?”南梦眸光闪过一丝惊疑。
“是。”
南梦神色更加深邃了一层,震惊和怀疑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不堪重负,一时尽显病态。
“为何?”
“你知道的。”老人眸光里闪过一丝悲恸,随即被他冷静的外表掩藏了下来。
南梦吞了一口血,缓缓放下了刀……
这几日她过的并不好,那日晨时安置了巴介后她在山顶待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才去的未央楼。
其实那日她并没有喝醉,只是想找个契机让人发现她伤重不治,从而引来清明殿殿长。
只是没想到那日却正好碰到了父亲来谈生意,于是她便将计就计将,让朝廷和未央楼的事往后拖了一拖。
“王君不会发现未央楼是你的。”
老人和南梦相对而坐,开口便是未央楼的事情。
“不过,他应该会想到这是你的主意。”
老人静静地看着她,苍老的面容上竟有些少许笑意,微微顿了一顿,接着解释道:“毕竟,只有她的女儿,才会有这般奇思妙想。”
“老师告诉你的?”南梦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短刀,静静地问道。
她苍白的嘴角间依然有着斑斑的血迹,整个脸色如白纸,好像随时会昏死过去。
为了隐瞒那些太医,司南梦可没少用灵术控制脉搏心跳。
“淼淼认可了韩龄,应该也认可了清明殿吧。”老人笑着望向她,答非所问道,但南梦听出了这话中肯定的答案。
她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停,眸光渐渐飘向虚无,好一会后才收回目光,淡淡的回了一句:“她怀疑过你。”
说罢,她便继续低头翻着手里的短刀。
“那个暗探,我叫人杀了。”老人似乎不在乎这些,反而继续说了下去。
南梦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的,又继续翻转着短刀,看它在阳光下泛着光。
“情报司查过他的行踪,太子府绕过两圈,但没进去,相反,他进了未央楼。”
老人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太子可能只是北寒放出的一个幌子,而真正的据点在未央楼,提醒南梦该清理清理了。
“箭令那件事,查办了监察司司长,将他贬去江南,王君的意思是,引出江南的走私案,过两年让你去查。”
南梦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还是静静地把玩着手里反光的刀柄。
她究竟在想什么呢?也许撑到现在,她早已没了思考的力气,只是空然的听着老人说话。
“马上是三月春闱了,你没事去查查文试舞弊吧,就当作是练练手。”
说着老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书放在南梦面前。
“这是给你做的假身份,没有官职,事后也没有奖赏,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老人温和的笑着,将一枚腰牌递到南梦面前:“以后不要随便扔了。”
南梦一顿,终于有些反应的抬看去。
望着那块腰牌,她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像是一块沉重的担子压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想接。
“拿回去吧。”南梦将头转向手里的短刀,没有再理老人。
老人一顿,叹息了一声,将主司腰牌收了衣袋里,换换站起身,作出了最后的嘱托。
“我跟王君说了,借这次机会给你一个医药司学徒的身份,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他老师了。记得照顾好自己,对你父亲好点。”
老人温和的笑了笑,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天是他近十几年来笑的最多的一次,即便他很心疼南梦的伤,但似乎只要见到南梦,他总是开心的……
老人走出院子时,司文和司舒正在院外焦急的等着,三人相互交谈了什么,院子里便只进去了初念一人,司舒则扶着父亲回了自己房间。
初念刚门进去时,南梦刚将那柄短刀锁进一个盒子里,放到了柜子上面,从里房走出来。
“小姐?”
初念见南梦起身走来,心中惊的一喜,立马将南梦扶过来坐下,“您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我去请太医?”
“不用了,你去打些水,我想洗个澡睡觉。明天,就不用叫我起来了,送些糕点进来就行。”
“好。”初念福了一礼,脸上还有些惊喜疑惑,步子急促地往浴阁那边走了去。
洗澡睡觉是南梦现在最想做的事。
以前在那个时代,但凡她要遇到什么难事了,她总是要睡一觉,睡到昏天黑地,睡到醒来就吃,吃完刷刷手机再继续睡。
然后,事情就过去了……
于是,在这样浑浑噩噩的几日之后,终于在春天迎来三月份的第一日时,司南梦终于将这件事抚平过去。
或者说,现在的南梦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