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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芳斋东配殿里,潘文湘披头散发地歪坐在古旧炕桌旁,膝上还蜷着一只肥硕的橘猫。若非桌上搁了台笔记本电脑,这画面倒有些像清宫剧里的某些场景。

艾雨拎着外卖袋子跨过门槛,诧异道:“哪儿来的猫?”

“外面院里的野猫,它可是初代网红。一点也不认生,看到这屋开着门就大摇大摆溜进来了,估计是想蹭空调。”潘文湘头也不抬,忙着在键盘上一通敲击,“成了!”

满是代码的蓝绿屏幕赫然有了变化,换做一幅卫星地图,上面还陆续闪烁着一个又一个红点。

这些红点是艾雨和潘文湘昨天熬了一宿的成果,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连续加了三天班了。

想找到渔夫帽没有别的捷径,只能逐一比对游客信息,查询出身型相似的人再继续追踪。

好在博物院安保科的负责人拍着胸脯保证了,博物院每日放进来八万游客,全都要查验身份证件,绝对没有漏网之鱼。即便是艾雨他们这些前来查案的警察,同样要做过登记才能放行。

也就是说,渔夫帽那天“入宫”必然登记过身份信息!

又因为廖良俊笃信渔夫帽是国际友人,徐振拿到游客资料后,首先将那些持护照、绿卡“入宫”的男性游客筛了出来,足有近万人。

艾雨和他熬到眼冒金星,又将潘文湘这个科技强兵拉来帮手,总算锁定了一个嫌疑人。

原本徐振还想召集力量再去查验其他七万游客,可潘文湘细查这个叫关盛信的日本人时居然碰壁了。

潘姐这个人天生反骨,她因为嫉妒特勤队拥有最高保密权限,自己研究出了一套反向调查流程。

甭管查什么,她都习惯先去内网试试。

如果搜索后出现大红弹窗警告,就意味着这个搜索条件在特勤队是挂了名的。

关盛信三个字就是如此,东城分局这帮人精顿时来了兴致。他们也不去费神追查其他方向了,一门心思要把姓关的揪出来。

一个够格在特勤队建档的人,绝不是普通货色。

要么拥有特殊能力,要么拥有特殊势力,最差也是个有本事影响局部稳定的关键人物。

关这个姓氏在岛国并非籍籍无名,镰仓时代关氏就因制刀的本事闻名于世。数百年来,岛国武士均以拥有关刀为傲。二战时期,这个家族也没歇着,他们包揽了小鬼子的战刀制作。时至战后,关氏又幸运地逃过清洗,掉头委身赛马会,专为装蹄师制作专用刀具。

潘文湘查遍了公开信息,只能得到关盛信的身高体重、学历背景、财产分布。此人其貌不扬,却是关氏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

徐振已经去和海关交涉了,想要确认关盛信的出入境时间,搞清楚他此刻还在不在国内。

潘文湘正在做的是勾勒此人的行动轨迹,好方便艾雨去抓人。只要能确认那三个指纹是关盛信的,这案子就等于破了。

“等着吧,少说要一两个小时才能有结果。到时候咱们就能知道,近半年里关盛信在哪些地方逗留过了。”潘文湘心满意足地将笔记本推到一边,速度奇快地掏出打火机。

艾雨见状连忙劈手夺下危险物品,“姐,这儿不能抽烟!”

紫禁城禁烟,准确来说是禁火。这片建筑数百年来发生了大大小小几十次火灾,每一任业主提起火字就胆颤。

虽说这院里的人不会拘着警察不让抽烟,可真要是把眼前这张康熙年间的梨花炕桌烫出一个疤来,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就你事儿多。”潘文湘撇了撇嘴,转身又从背包里翻出一杆电子烟,“唉,你说这姓关的小矮子干嘛费劲吧啦地偷咱们的青铜器?他又不缺钱。”

艾雨摇了摇头,她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仔细想想又觉得荒唐。

曾侯尊盘奇奇怪怪、用途不明,与华夏文化传统也格格不入,关盛信的出现则给艾雨打开了另一个思路。

或许,那东西既不是酒具也不是礼器。

潘文湘一看艾雨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有想法,偏偏这妞生性严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确定的事情从来不说。

“喂?闲聊也不行吗?发散思维懂不懂?!”

“也没什么,我只是怀疑那套尊盘不是国产货罢了。”艾雨指了指打包的饭菜,“你要的炸酱面,再不吃要坨了。”

“难不成还是倭国上供的?”潘文湘瞪着眼珠子不依不饶。

艾雨只得继续解释道:“周朝有一支异姓王族被封了侯爵,封地在随州,也就是后来的荆楚一带。那个侯君就姓曾。”

“你说的,不会就是曾侯吧?”

“我也只是猜测,史书上没有曾国,但有随国。这个国家挨着楚国,不仅非常富庶还位于长江流域。假如和倭国有联系,也不是不可能。”

潘文湘一边搅和炸酱面,一边掰着手指头算年代,“是有可能,西周时期倭国就是咱们的朝贡国了。可要上供也是给周王室,随国算老几?”

“这个国家可不简单。”艾雨伸手将那只大橘从潘文湘身上捞了过来,这家伙少说也有十六七斤,任谁怀里多了这么些分量,也没法好好吃饭。

“楚国名列战国七雄,后来还跻身五霸,他们打仗有多厉害就不用说了。可楚武王先后打了随国三次,居然都失败了。最后还是用蚕食周边小国的办法,才吞下它。”

冷兵器时代的硬实力无非人口和兵器。随国人口不可能比得上楚国,只能是靠兵器才在楚国眼皮子底下撑了那么多年。

这兵器是打哪儿来的呢?

关氏家族历经千年风雨而不败,要说没点门道鬼才信。他们家世代刀匠,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下任家主亲自做贼?

“那尊盘难不成跟兵器有关?”

潘文湘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可笑,翻开桌上的图册摇头道:“这东西能是什么神兵利器?要说是范式模子就更不可能了。”

艾雨低头给大橘挠了挠下巴,心中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到沈老的情形。

“瞧着不起眼,可谁也看不透。”

“老祖宗神着呢,鬼斧神工可不是后世能比的。”

“要我说啊,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才越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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