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祖顶着沈思杰那张遍布血污的脸，艾雨很难将他和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联系到一起。直到这个人张开双臂，洞穴里倏忽间卷起了风。
盛夏山腹本就阴凉，此时温度又断崖式下跌。
艾雨打了个哆嗦，紧贴洞壁的后背往前挪了挪。侧头一看，肩上居然附了一层霜，背后的洞壁不知何时结了冰。
不，是整个洞穴都冻结了。
黑色的冰晶以血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最显眼的是皮珀斯和血祖自己舍下的那具尸体，已然被黑冰封成了茧。
凝阴成冰，果然是鬼蜮之帝的手段。
在玉尘的记忆中，这一招算是血祖的起手式。每次开打，他都习惯先用范围伤害控制住对手，再逐个击破。
艾雨担忧地看了眼身周的护罩，星槎可以将自己幻化隐匿，却无法让她真的“消失”。
这两个大佬只要无差别释放AoE，同样能攻击到她。
挡或不挡，都会暴露。
此刻艾雨的手脚已经开始发僵，她只得悄悄引动真火护住丹田、经脉，压根不敢外露。
一旦自己隐匿的地方阴气有缺，血祖必然会察觉。只能期盼青城老道是个能打的，快些解决战斗就不用遭罪了。
这样挨了一会儿，艾雨忽然察觉到不对，迟疑地看向自己脚下。她的影子居然在吞噬阴煞，且清晰了不少。
难不成神魇的粮食是阴煞？
还是血祖搞出来的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特殊的？
艾雨有些不舒服地怂了怂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洞穴中老道士身上散发的异香愈加浓郁。
艾雨不由庆幸自己没有洒香水、点熏香的习惯。否则这星槎隐身就是皇帝的新装，闻着味儿就能找到她。
另一边的血祖抽了抽鼻子，目露精光问道：“奇楠？”
老道士轻笑出声，先前沈思杰闻到香味以为是降真香，换了个芯子的“沈思杰”可就有见识多了。
降真香虽然贵重，但佛道两家还用得起。
奇楠香却是地球上古代帝王专属的香料，此外还有麝香和龙涎香。
原因么，据说奇楠可以安魂。
老道士看了眼迎面而来的阴煞之气，这东西虽然因为奇楠的缘故不敢近身，却也烦人的很。当下将手中青竹一化十、十化百，笼罩其身的阴煞顿时被剑气绞杀得一干二净。
艾雨看得心生艳羡，血祖则双唇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这颗星球的修炼环境有多寒酸，几千年前他就知道，不可能培育出法术高绝的强者。
当年血祖之所以惨败，还是因为张道陵手里有一方不好惹的金印法宝，得自“太上老君”。
这个神仙究竟真有其人，还是道教杜撰出来的，犹未可知。那方金印却当真厉害，至少是灵器级别的攻击法宝。
因为强行御使超出能力范围的法宝，张道陵自己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眼前的老道却不同。
青竹剑的品阶绝对超出那方金印，那么此人的修为……
“你究竟是谁？”
大约两三百年前，这人就在此处洞穴外又挖了一个窝巢，隔三差五就来看自己两眼。
原本血祖还以为他是青城山安排来值守的闲人。现在看来，以老道的修为根本没必要寄居在青城山。
“在青城挂单的山人而已。”老道士持剑而立，浑然不见此前摇摇欲坠的颓势，仿佛自己就是那柄剑，“你来自幕魔天。”
这不是问话，而是万分肯定地断言。
血祖手拂心口，他已有好多年没有感受到心跳如擂了，有些不适应。幕魔天这个名字，同样有数千年没有听人提起过。
“阁下，去过幕魔天？”
“非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喜欢吃人。”老道士冷漠地看着血祖，“没想到在此地还能见到一个暗煞族。”
下一秒，整个洞穴再无一丝光亮。
原本这里就黑乎乎一片，但修士的目力无需照明也能看得清，此时艾雨却要用上神瞳异能才行。
艾雨双目闪着翠芒，握紧了拳头大气不敢出。
距她不过五米远的两个老家伙没有闲心再聊下去了，短短几句话似乎就确认了彼此没法共存。
血祖也不知道从哪儿招来源源不绝的阴煞，他好似能将这种东西当法力使唤，如臂指使。在艾雨的眼中，这些黑雾就像列阵严谨的兵马，将老道围了个严严实实。
反观老道士，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串土黄色的流珠，洞穴里的异香更浓了。那串流珠共81颗，应该有些说法，这是道家的九九纯阳之数。
从玄学的角度，这流珠应该是能克制阴煞的。
实际效果也好的惊人，流珠漂浮在老道头顶，投下一道圆柱似的土黄色光幕。他就这样给自己套了个护盾，破开阴煞洪流。
若非洞穴空间不够，老道恐怕就要御剑斗法了。眼下施展不开，只能持剑以剑气攻去。
这流珠竟是一个防御法宝，还是专门防御阴煞的法宝，比星槎还要好用。后者毕竟是一个飞行法宝，所有防御针对的大都是空间伤害，而非神魂攻击。
大概是见阴煞起不到效果，血祖并指在皮珀斯的尸身上轻点数下。后者身上的黑冰眨眼间消失不见，摇晃着站了起来。随后变身吸血鬼的攻击模式，生死不论地向老道士扑去。
艾雨算是看出来了，鬼蜮之帝当年被解读为炼尸人，恐怕确有其事。瞧这手艺，歇了一两千年也没有生疏。
“煌天剑！”
用木系飞剑施展火系剑术，老道这是不想过了啊。艾雨看的直心疼，那青竹剑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果然，飞剑再次“斩杀”了皮珀斯后直奔血祖，快要近身时轰然自爆。
小小的洞穴地裂山崩，黑棺材、皮珀斯、血祖自己的尸身，都在这场小规模的爆炸中荡然无存。至于老道的剑，在自爆前已经给了血祖一个眉间透心凉。
果然是高手过招，胜负之在一息之间。
烟消雾散之后，艾雨看着面目全非的洞穴心乱如麻。
“沈思杰”再一次了无生息，也不知道血祖死了没。老道士力竭伏地，好似还有一口气。
就在她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查看时，老道士有气无力地开口了。
“小友，可看够了？现身一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