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过了许久,又像一刹那间,似有一个浪头拍打过来,莲花猛地回神过,身子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她抬眸一看不由愣住了:“爷您怎么了?”
怎么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的?
莲花还是头一次看见皇帝这副模样,仿佛遇见了极为恐惧之事。
皇帝大松了一口气,将她整个人抱到怀里坐着,紧紧搂着她说不出话来。
方才那一会儿,怎么唤人都没反应,他还以为叫不醒她了,以为……
差些要叫御医了,幸好虚惊一场,幸好她醒过来了,幸好啊……
莲花被紧紧搂着,不明所以,怎么一下子万岁爷像很害怕似的?
她动了动,伸出手来回抱皇帝,轻轻安抚他的背:“昭哥哥莫怕,我在这里呢,我护着你,不要怕,乖乖,不要怕哦……”
好半晌,皇帝心绪才平静下来, 稍稍放开了她一些, 眼眸中藏着无限深情与忧心,声音嘶哑地道:“囡囡, 无论何时都不要离开朕。”
莲花眼睛眨巴了眨巴,抬手摊平他皱着的眉头:“爷莫要多想,我不会离开您的,什么时候都不离开。”
想了想, 觉得不够, 又补了句:“什么人都不能让我离开您,您也不行。”
这话说得十分霸道,却让皇帝眸中有了笑意。
他抬起手掌,认真地道:“好, 击掌为誓。”
莲花看那抬起的大掌, 也跟着伸出手来看看自己的小巴掌,觉得有些新鲜。
从来都是她要这么玩的,没想到皇帝也有如此大孩子爱玩的一面, 于是兴冲冲地“吧唧”一下把自己的小巴掌印到皇帝大掌上。
却觉得还不够,她又勾起小指头道:“爷,盖了章还不成,还得拉勾勾呢。”
见人光顾着看她,没什么动作,她催促道:“爷,快些呀,就这么勾着, 看看我, 哎呀,我来帮您。”
她火急火燎地干脆直接替皇帝把小手指勾了起来, 然后笑眯眯地用自己小手指跟皇帝的勾在一起, 又大拇指与大拇指对准印上去:“哈哈,我们拉勾勾了, 爷, 变不了了哦。”
说着晃了晃和皇帝勾在一起的手。
皇帝只温柔地看着她, 任由着她摆布, 舍不得移开眼睛,拉勾完毕, 他情难自已地将唇印上了她的眉心,久久不愿离开。
好一会儿, 莲花肚子“咕……”长长地叫了一声,才将他的神唤醒。
莲花有些不好意思,赧然地道:“爷,看您那般认真,我不好意思讲我好饿……”
先头光顾着说话,她才吃一口菜,两三下就消化完了,肚子空落落的。
至此皇帝才觉得真实起来,之前她陷入回忆唤不醒的一幕, 仿佛一场噩梦,随着她的醒来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去。
此生他再也不想有这种经历了, 十几声毫无反应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惶恐,一声比一声惊慌……
“爷, 用膳好不好?”莲花摇了摇皇帝的袖子,抬手替他擦了擦额头快干的汗渍。
她隐约觉得万岁爷这副模样是因她而起,但是她不知是为什么忽然这样, 不过爷怕她离开他是真的,那她不离开不就好了?
皇帝摸了摸她的脸,应道:“好,朕喂你。”
“啊?爷喂我啊?”莲花有些心动,以前皇帝也喂过她的,但是刚搬过来主殿头一日就这样了,不大好吧?
若还像小娃娃一样被喂了,哎呀,这太难为情了。
她脑中顿时浮现一个画面来,等娃娃出世了,她坐一边,娃娃坐另一边, 万岁爷坐中间,爷一手喂俩, 两张嗷嗷待哺的嘴张开,都眼巴巴看着爷, 等着喂。
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忍不住当场咯咯笑出声来,笑倒在皇帝怀里。
惹得皇帝十分无奈,不知哪又戳中了她的笑点,让她笑成这副模样。
但是看她活泼娇俏的模样,知她恢复了正常,心里的大石勉强落了地。
又笑了一会儿,莲花止住笑,双眸水汪汪地看着皇帝,回答先头那句话道:“爷,我是娃娃的母妃呢,我要以身作则,您可以吃到好吃的喂我几口,但不能都让您喂。”
皇帝捏了捏她的脸,将她放下来:“嗯,听囡囡的。”
想喂她不过是想抱她在怀里罢了,她不愿,那就罢了,人就在眼前,是真实的。
两人坐好,重新用膳。
显然是饿狠了,莲花嘴巴鼓鼓的,就一直没停过菜,皇帝一直给她夹菜,差点都赶不上她吃的速度。
到后面皇帝担心她吃太快不好,提醒她慢一些,她才慢下来。
皇帝全副心神都放在她身上,只有她给他夹菜时候,才吃个几口。
待她吃得差不多了,皇帝不经意间问道:“囡囡现下觉得如何?”
莲花嘴里嚼巴嚼巴,闻言不经脑地说:“糯糯的香香的,好吃。”
皇帝无言,替她擦擦嘴,又问道:“可有何处觉得不适?”
“嗯?”莲花望向皇帝,摇了摇头:“没有呢,爷,怎么了?”
“没有便好。”看来是真的好了。
皇帝掩下思绪,心中想需尽快请黄祖德的父亲黄神医来看看。
“呀,爷您都没怎么吃呢。”莲花吃饱了,有心思想别的了,发现皇帝没吃多少,连忙给他夹菜,催促他快吃。
一顿晚膳吃了个一波三折,后来他的小妃嫔似乎将那条河的话题给忘记了,也忘了要证明她凫水技巧很好,一句没提。
皇帝虽不敢确定,却也不敢再问出口,怕她又想起那些不好的来。
比起她来,《劝学诗全集》对皇帝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此事以后他会慢慢引导她,现在放在皇帝心里最重要的是,是解除她身上的隐患。
以前皇帝也见过莲花这样,但人一下就清醒了,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这一次使得皇帝内心极为不安,担心有时她像这次一样无可避免地想起什么来,隐患随时会引发出来成为噩梦。
想起为她取名的老和尚的话,他心中隐约有所感,或许这就是那个老和尚说的她身上的大劫,只是这劫难与寻常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