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一个大喜的声音打破局面: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一激之下,堵在心肺的淤血吐了出来!”褚院正指下的脉搏越来越有力,已不复先头孱弱渐息之势,他大喜着道。
他起身拱手朝着刘妃行礼道贺,仿佛没有觉察现下诡异的气氛,是被何激的亦没有解释。
另两个御医也不由露出喜色来,忍不住纷纷道喜。
清雅满脸喜色,眼有泪光,连忙问道:“大人,主子这是没事了吗?”
“今日这道鬼门关算是踏过去了。”褚院正颔首,擦了擦热汗,刘妃身体太虚,内殿之中生了几个炭炉。
接着,他微微叹气道:“刘妃娘娘的身子骨本就弱,经此一遭,恐怕……”
身子本就衰败,往后恐怕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剩余的话他没有说尽。
清雅露出喜意的脸,不由黯然下来。
刘妃却丝毫不以为意。
她仍然肆意地盯着那人,闻言面上带了几分嘲讽,开怀地笑起来,边笑边虚弱地喘气。
笑了半晌,她止住笑意,对着门口的人道:“今日还得多谢姐姐,方才若不是听见了姐姐的声音,妹妹恐怕还吐不出那口堵着的淤血呢,哈,姐姐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贵妃目眦欲裂,一口银牙咬碎,她是来送人一程,亲眼看着人死的,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把人给刺激活了过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又怒又恨,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咬破舌尖才压下那股杀意。
她看着刘妃笑,随后也跟着笑起来:“那姐姐就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了。这宫里若是没有妹妹,姐姐反倒寂寞。”
她眼神冰冷,面上带笑,一步步走来:“不过妹妹可要好生养着,可别再像这次一般,让姐姐痛心难耐了。”
刘妃笑看着眼前的人:“妹妹怎敢?会一直陪着姐姐,直到阴曹地府……”
最后四个字,她用口型无声地对着贵妃说,笑得阴森肆意。
内殿之中剑拔弩张。
褚院正等人垂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褚院正带头开始对贵妃行礼:“参见贵妃娘娘,方才情况危急,请恕臣等失礼。”
贵妃仍旧看着刘妃,眼神越发冷冽,嘴里温和道:“无妨,尔等乃行本分之事,本宫怎会怪罪?”
说完一甩宽大的衣袖,转身大步走出内殿,转身前特地看了一眼清雅,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寒意。
“多谢贵妃娘娘。”褚院正等齐齐起身。
待走出了那个污秽的内殿,她冷冷道:“华福殿的奴才伺候刘妃不周,险些让刘妹妹出事,如此疏漏,难辞其咎,若是轻易放过……”
“万岁爷驾到~”
贵妃怔了怔,眼神中的冷意刹那褪去,情不自禁朝着殿外看去,看向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参见万岁爷。”
直到人到近前,贵妃才回过神来,蹲身行礼:“臣妾参见万岁爷。”
她的眼睛鼻子忽然酸涩难忍。
被珍妃诬陷时她没有哭,被禁足时她没有哭,午夜梦回揣摩圣意时她没有哭,惶恐不安时她依旧没有哭,可偏偏此时,在华福殿里,在仇人地界,她眼睛却控制不住地浮起一层雾气,心里满是委屈,却无可诉说。
“都平身,刘妃如何?”皇帝大步走进主殿之内。
他早已知贵妃和德妃都来此。
一旁的徐德妃凉凉地答道:“托贵妃娘娘的福,活过来了,精神得很。”
还有心思和贵妃对垒,铁定是没事了。
她感觉周身筋骨松懈下来。
看了一出精彩大戏,真是妙极了,只可惜少了妹妹的瓜子,还差点意思。
不过刘妃没死,实乃喜事,少了一桩大麻烦,还是很不错的。
托贵妃的福?
皇帝诧异地看向贵妃,直觉这话大有深意。
被心中念着的人看着,贵妃顿时有些惊慌,心头如小鹿乱撞,带着委屈,又带着一丝期盼,回望那人,与先头的强硬判若两人。
只是还没待她说话,皇帝却已移开了目光。
他点点头,略过贵妃,要往内殿去。
“万岁爷!”贵妃急忙叫道。
皇帝回头,眼神十分冷淡,示意何事。
贵妃忍着心底的失落,解释道:“爷龙体贵重,方才臣妾已进去看过……”
里面都是那贱人吐出的血污,怎能让万岁爷进去!
不待她解释完毕,便传来刘妃柔柔的声音:“万岁爷,臣妾,咳咳,臣妾身子不适,请恕无法起身迎驾……”
皇帝眼神一瞬冷厉,只字片语之间,他便已知贵妃刘妃两人定没有好相与。
从前,他不喜这些把戏,如今,依旧不喜。
不理会刘妃的话,他对贵妃冷冷道:“既已见过,人也无碍,你受惊多日方出,此处有德妃足矣,你便回去吧。来人,送贵妃回去。”
说着吩咐张庆,直接将人送回华庆殿。
若不是念着那点情分,他恐刘妃也懒得再见,抬腿便走。
贵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神漫上哀意,最后垂首称是。
离去前,她哀伤了看向皇帝,留恋着不走,却见皇帝已经问起出了内殿的褚院正刘妃病情,一眼也未看向她,而张庆已比着手势,请她离去。
她最后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这才带着人,一语不发,朝着殿外走去。
走在寂寥冷清的宫道上,她心口发凉,神情萧瑟。
有多久没见万岁爷了,她都记不清了,再见万岁爷,没想到是还是托刘妃病危的福,真是讽刺。
她待万岁爷,魂牵梦绕,心心念念。
而万岁爷眼里,却根本没有她,从头到尾都是冰冰冷冷的。
即使多日不见,即使她受了委屈,依旧无半分安慰,半眼都不肯多看她一分……
她鼻子酸涩,心口发堵,委屈难过排山倒海而来,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才保持她的贵妃威仪,不至于失态。
慢慢踏过长长的宫道,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尽现眼前,她停下脚步,恍然惊觉,万岁爷待她似从未有过不同,她所以为的特别之处,不过是因她身处贵妃之位罢了。
今时今日她好像终于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