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头:“不过族叔暂时还不方便安排,还得再找时机,族婶倒是可以先安排,先见见族婶,可好?”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贸然安排一个男子到后宫,便是老头也不行,风险极大。
他不确定宫里还隐藏有多少暗线钉子,有些钉子甚至多年前就已经被埋下,轻易不会使用,这样的钉子是最难识别,最难挖出的。
若是被人发现,尤其是前朝的人发现,对他的小妃嫔是大大不利。
莲花眉眼弯弯:“好。”
能见一个是一个呢,她已经很满足了,族婶她也好多年没见了,怪想念的,到时候想知道族叔怎么样,她可以问族婶的呀。
皇帝看着她,亲了她一口:“开怀了?”
“嗯。”莲花笑着回道,没忍住,搂着皇帝亲了一口,嘴里含了糖的说道:“昭哥哥真好,囡囡最喜欢昭哥哥了。”
皇帝嘴角含笑,总算安心了点。
这一夜莲花兴奋极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想到能见到族婶,她就高兴偷笑出声。
惹得皇帝无奈极了,早知道就晚些和她说了,不过能将她的担忧转到别的事上,也算好事。
京中南城院落这边,灯火亮到半夜。
莲长和之妻、莲花的娘——苏然,在睡梦中水深火热,焦灼着。
她只觉得置身于滚烫的岩浆之中,周身肌肉被灼烧被绷紧,浑身筋骨又酸又痛又痒又麻,如万蚁噬咬,却又透着一丝舒爽。
她这一生经历了两次巨变,第一次家破人亡,镇远侯府支离破碎,她父亲被斩杀,她母亲跟着自尽而去,阖族被流放,自己流落他乡,差点沦落风尘,是她的夫君莲长和救了她。
这些伤痛,在她嫁与夫君后,渐渐淡忘,被她深埋在了心底。
后来,她与她的夫君恩爱无双,并且陆陆续续有了三个儿子,还有了一个小女儿。
公爹和婆母早就去了,她和夫君并着四个孩子,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个几乎与世无争的地方,周围邻里友善,佃户感恩,家业稳定。
可以说一切都很好,除了二儿子和小女儿闹腾了点,难教了点,家里一切都很好。
生活美满,相夫教子,不就是她这般?
二儿子和小女儿虽然不省心,她教着却乐在其中。
尤其是小女儿,她的小棉袄,让她疼到骨子里去,虽说有时候调皮捣蛋得不行,让她气得很,只得板起脸来教。
可有时候却让她很窝心,见她累了会问娘亲累不累,要给她捏捏肩捶捶腿,知道她病了不舒服时,整个人会一改常态,乖乖巧巧听她的话,乖乖做功课,往常感兴趣的事也不做了,哪也不去,要陪着她。
她也不想那么严厉,只是家里的其他人,还有邻里乡亲们,都太溺爱小女儿了,她不得不硬起心肠来教,否则就没人教得来了。
她原本想教出个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来,只是小女儿学女红女红不行,去读书读书更不行,和文静一词完全沾不上边,日日都不着家,琴棋书画更是不用想了,连教都未教这些她便放弃了。
后头期望一降再降,知晓她的小女儿这个性子,是不可能了,这辈子只盼望着小女儿能平平安安的,那就够了。
何况她的小女儿这么可爱率真,又懂心疼人,谁不爱呢,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嫁到高门大户,没那么多讲究,往后嫁到普通人家里就好,谁欺负小女儿,娘家都能出头,她和夫君百年之后,还有三个哥哥护着。
这些原本是夫君宽慰她的话,后来她渐渐的想开了,放开心怀,也认同这个说法。
只是这想法她憋在心里,谁也不没说过,就怕她那一味溺爱的夫君和几个儿子知晓了,更加惯着小女儿,天天惹事,人就得养歪了。
这样的日子可真是美啊,在她以为一直这样下去时候,却天降人祸,又遭逢巨变。
全家被人诬陷锒铛入狱,夫君被人严刑拷打,眨眼之间,莲府支离破碎,奴仆跑的跑,被抓的被抓,家中的财产被吞并。
看着夫君身上的伤,她恨不得以身代替,只能哭着招了,否则夫君恐要被打死。
全家至此被流放,只得小女儿淘气外出躲了过去,被邻里冒险护了起来。
从前的厄运再一次降临,几乎一模一样的经历,又落到了她的家中。
夫君屈打重伤,几个儿子还年幼被监押,小女儿流落在外,她被关在牢里毫无办法,绝望至极。
她最是知晓家破人亡被流放的滋味,在以前的流放之中,她亲眼见她的贴身丫鬟扛不住死去。
她悲哀的想,是不是她是不祥之人,连累了一家老小,到哪都会有这种结局。
正是过往的经历,让她感到十分悲观,让她不敢将小女儿带在身边,又怕留在当地被狗贼发现,赶尽杀绝,只好忍痛让小女儿走,走得远远的,去投奔千里之外的信得过的人。
一个小女孩远赴千里有多么的艰辛,她怎么不知道,只是她没有办法啊。
郭能勾结当地县官,并着与莲家不合的贺家,吞并他们的产业,围剿他们一家,小女儿不能留在身边,更不能留在当地,唯有远走他乡才能博得一条生路。
这群狗贼心狠手辣,若不是还想要他们手上的方子,只怕他们一家都到了黄泉,她又怎么敢留小女儿在身边?
能逃一个是一个。
她虽做下这样的决定,却时时忧心,想到她的囡囡,夜不能寐,只有很累很累之时,什么都想不动之时,才能入眠一二。
流放中,她不敢表露出来这种担忧来,他们已经够难了,她不想让夫君和儿子们担心。
她的夫君很乐观,说囡囡逃了出来是好事,不必和他们一同受苦,只要想到囡囡,他就有劲儿,说他们一家定会好好的。
囡囡是他们的希望。
她也是这般麻痹自己的。
她还有丈夫和三个儿子,她不能倒,她还要带着他们活下去,小女儿那头她鞭长莫及,已经不敢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