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宝却看出了端倪,至此,心中确认无疑,此人的确是延庆府看到那个胖子。
在收回目光之时,莲花余光撇过最后下马的一名护卫。
此男子气质与众不同,身形高大修长,下马之时身上自有一股气势,袖口深处晃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明黄色。
莲宝感觉不对,重新眯着眼瞧过去,虽然那胖子暴发户在人群最前头,可周边的护卫却隐隐以此男子为尊一般,目光纷纷避过,无人敢直视此男子,在此男子下马走向大门之时,均不约而同避让。
他还发现,此男子先前在倒数第二位,却在下马之后走到了中央,所有护卫对此男子呈现拱卫之势,就连走到大门的胖子站的方位,也是呈护卫之势。
待莲宝要再细瞧之时,那名男子仿若觉察了什么,转头朝着他的方向射来一道目光。
他心中不由自主一凛,迅速低下头来,用草帽掩住那道目光,不敢直视。
心头却突突跳起来,此男子好生敏锐,好强的气势!
那道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对他造成极大的威压,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股气势。
莲宝弄好鞋,低着头唤过马叔,强忍着心中那个凛然,不动声色地招呼人离开。
马叔与他早有默契,早在他觉察不对停下之时,马叔就在跟经过的挑夫闲聊掩护他。
他带着马叔脚步不停,边走边理着脑海中收到的线索,将迄今为止看到的一一在脑中过一遍:
行动迅速的高手、来历不凡的暗哨,守卫如铁桶一般的宅子,大手笔的陷阱诱饵,深夜入京的特权!
还有方才那男子让人臣服的气势,以及那抹藏在袖口深处的明黄色……
这一串连,他不由自主站定,脑中忽然像被雷劈了一道一般,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那莫不是……
心中掀起巨浪,若真的是,那就说得通了,完全说得通了!
这些人都来自大内,来自皇宫!
若是这些全部拆开来看,还不能让他联想到皇宫,一般世家大族,也能养些好手,可合起来呢?
试问天下间,谁还有这实力轻轻松松能办到这些,尤其是深夜入京的特权,便是郭能的靠山——薛平也不能轻易办到。
加之那抹不易察觉的明黄色,答案呼之欲出。
他还想起了一事,那人说过,宫里有把好刀,那把刀姓连,只要运用得当,能将薛家宫里的势力连根拔起!
如今想来,这“连”字恐怕他听错了,是莲才对!
怎么会!怎么会!!
想到此,莲宝心头狂跳,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他是不是差点……
“小公子,怎么了?是不是方才那伙人不对?”马叔跟着停步,担忧的唤道。
从方才见到那个暴发户,小公子神情便不对劲起来,此时更是不知为何站着不走了,脸色苍白,神情恍然。
好在已经走出了那伙人的视线,否则就要被发现了。
莲宝猛然惊醒,他丢下扁担,急切地抓住马叔,压低嗓音道:“今夜行动取消,快通知大家。”
马叔赶忙扶住他,不明所以又有些担忧地问:“小公子,这是何故?不是……”
“马叔,你先听我的,等我弄明白了再和你解释。”他现下脑子有些乱,他得捋捋,得给他一些时间。
马叔闻言立即应道:“好。”全心全意信任莲宝。
随即又关切地问:“小公子你没事吧?”
“无事。”莲宝摇了摇头,心跳慢慢平息,神色和缓过来,看向皇宫的方向,仿佛要透过幢幢宅院看到深处去:“只是我要确定一事……”
宅子前,穿着护卫服饰的皇帝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朝大门走去。
就在方才,他察觉到了一道若有四无的窥探目光,这道目光与路人的目光十分不同,隐约有股敌意。
他朝着感受到的方向看过去时,那道目光消失了。
却见百步开外另一处宅子外的路边,有几个挑夫货郎。
几人像平常人一般聊着天,其中一人嗓门不小,说着哪家想要点山货,哪家要准备过冬的炭火,聊了几句,几人很快散去,其中一挑夫还朝着这头走来。
这情形看着无一丝异样。
皇帝按下疑惑。
进了宅子,关了大门。
胡淼淼收起那副神气活现的暴发户样,颠颠地滚过来,点头哈腰的对着皇帝道:“哎哟,万岁爷,奴才实在得罪了,只是附近宅子都为商贾之流,若是不装扮一番,实在太引人注目,为了前朝的御史少操些心,只得委屈您了。不过您放心,即便如此,依旧丝毫不损您的威仪——”
皇帝抬手阻止他的废话,淡淡地道:“事急从权,无碍。”
对过那处宅子,是当初囚禁逆王之地,附近都有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胡淼淼满面堆笑:“是是是,爷宽宏大量,奴才心中仰慕,正所谓宰相肚里能乘船,而万岁爷的胸怀像海一般宽广,能容纳百川,能容整个天下。”
让万岁爷乔装,有两个目的,一是避过朝臣权贵的耳目,万岁爷是整朝局的风向标,有多少双眼睛或明或暗盯着,出宫一趟都是大事。
前阵子万岁爷去了一趟懿祥宫,懿祥宫爷常去,算见怪不怪之事,就这还能引起一些无端的猜测,真是可笑至极。
这第二个目的,那便是避过要抓之人的耳目。
先前有伙人明目张胆地想要抓莲美人的亲人,被他的人给灭了,还逃了个通风报信的,那伙人查不出来历,于是胡淼淼故意露出破绽,想要将那伙人活捉了。
近日种种迹象表明,鱼儿就快上钩了,很快便能给爷交代了,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防止走漏了风声。
皇帝心头的疑惑未散去,方才外头那道目光,他不认为是错觉,思索了一瞬,他看向胡淼淼。
胡淼淼赶忙弯腰,圆滚滚的肚子腆了腆,笑眯眯凑过去道:“爷有何吩咐?”
“近日加强防备,务必将人护好。”皇帝撂下这一句,也不多解释什么,大步朝着东南角的假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