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鱼肚白。
习惯早起的莫问推开窗子，一股凉风衔带着水腥气迎面扑来，使人瞬间清醒。
没惊动任何人，静步下楼，打算趁着清静独自去湖边转转。
漫步在杨柳茵茵的湖畔长堤上，偶尔摘一片柳叶打个水漂，晨间的微风习习，抚过脸颊轻柔无比。
莫问走到了一块石碑前，上面笔力遒劲刻着离阳文学大家的游湖闸记。正当他想凑近领略一下大家风采时，忽一阵臭味从背后传来。
莫问回过身，脸霎时垮了下来。目光飞速从不远处地面上的两堆东西上移开，转身便走。
咋就忘了那俩二货会在这拉屎，还拉这么多！
看来今日早饭是不用吃了。
走近长亭，里面果然有两道身影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见到莫问徐凤年有些意外，惊喜道:“莫哥怎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莫问嗯了一声道:“一夜没睡？”
徐凤年笑道:“睡不着出来逛逛，遇到一位旧友，便叙了叙旧。”
说罢不忘向莫问介绍:“这是温华，平生最大愿望就是成为一位天下闻名的剑客。”
温华闻言转头对着莫问和煦的笑笑。
他身穿粗布衣衫，腰间左边挎着把木剑，右边挂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葫芦，还没干透。倒是那双眼睛很是明亮，眼神不卑不亢。
对于这位重情重义的木剑温华莫问观感不错，徐凤年运气很好，温华是一个可以不可多得的手足。看到他，莫问便想起周也那个用剑割自己屁股的家伙，嘴里总嚷嚷着要去游历西北，没想到真让他去成了。
临行前，莫问没出声挽留，他知道周也这家伙平日嘴上跑马，却是个很有主见的。便给他装上一壶自酿的酒，往他怀里揣了几百两银票，没给多是怕这大大咧咧的家伙一出门便被别人当成肥羊。
周也倒是洒脱，挥挥手便扭着屁股走了，出了城后学着江湖游侠隔着门洞给莫问行了个侠礼，随后笑着走了。
这回是真的走了，没有回头。
想到这，莫问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对温华道:“温公子，久仰久仰。”
温华眼神喜悦而又不解，指了指自己道:“你认识我？”
莫问收起笑正经道:“没有，可温公子脸上写满了故事。”
温华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徐凤年立刻戳穿他，道:“行了，温公子，别装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了。这莫哥可是用剑高手，不请教请教？”
说实话世子殿下对温华这位称得上穷酸的朋友是很不错的，就算挖苦的同时也不忘替他打小算盘。
温华自然是瞥见了莫问腰间细剑的，虽然他没摸过真正的名剑，但仍能一眼看出细剑不是凡品。
让徐凤年没想到的是温华却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摇着头道:“不用麻烦，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不如自己领悟的爽利。再者，也学不会。”
莫问闻言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不骄不躁，不贪不占，豁达又明理，假以时日取得成就不会太低。
看着温华腰间的木剑，莫问一个念头闪过，问道:“可否借温公子木剑一观？作为交换，我的剑给温公子指点指点。”
温华不知莫问为何想看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但还是洒脱道:“莫大侠想看说便是了，一把木剑而已。”
说罢将木剑递了过来。
莫问知道温华不拘小节，可还是取下惊鸿推过去道:“我不喜欢占人便宜，温公子不要让我为难。”
温华这才犹豫着接过惊鸿，细细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发出一声声赞叹。
莫问端详着手中木剑，实在太过普通，恐怕一般的蟊贼都看不上。趁徐凤年和温华注意力专注于惊鸿之际，他不着痕迹地往木剑中灌入一道剑气。
一旁的温华二人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待看到剑身上阴阳龙印时更是止不住惊叹。虽想再多感受一下名剑的不同，但温华还是很有分寸，念念不舍地将惊鸿还给莫问，心满意足道:“从今以后我温华也是摸过名剑的人了，快哉快哉。”
莫问也将木剑退回温华手中，后者丝毫未察觉木剑的变化。
天边鱼肚白已经消失，一抹霞光正从远处山后缓缓浮现。
温华见状朝徐凤年潇洒说道:“我要出城了，等哪天再见请你喝最好的酒赏最美的姑娘。”
说罢又转身对着莫问道:“多谢莫大侠让我温华见识名剑的风采，若有机会再见，定当重谢。”
莫问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徐凤年虽不舍，可还是笑着说:“我等着那一天，记住可别死了。”
温华闻言捶了徐凤年胸口一拳，笑骂道:“姓徐的，能不能盼我点好。”
道别完温华不再婆婆妈妈，道一句走了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挎剑转身脊梁笔直地沿着长堤走去。
徐凤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华离去的背影，幽幽道:“莫哥，你说温华这小子能成为大侠吗？”
莫问眯眼望着随风飘扬的柳枝轻声道:“他已经是了。”
是啊，怎么不算是呢。
晨霞初升，莫问只身回了客栈，徐凤年说要再待会，便没打扰他伤春怀旧。
走到客栈门口，便见李淳罡一手抠着鼻子，一手挠着裤裆走出来。
他咦了一声，换了只手挠裤裆，“莫小子，起这么早干啥去了？”
莫问对于李淳罡丝毫不注意形象的行为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淡淡道:“沿着湖随意走了一圈。”
李淳罡认同道:“这城不咋地，湖确实风景不错，不过一个人游湖有何趣味。”
莫问从他身边走过，回道:“碰到一个练剑的好苗子。”
李淳罡来了兴趣，“怎么，打算收徒？”
莫问摇头道:“教不了，那人也不愿意学。”
李淳罡有些诧异，撇撇嘴道:“什么来头，哪位世家的公子还是不出世的宗门后辈？”
“都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莫问偏过头，声音很轻:“一个游侠，用木剑的游侠。”
“木剑，游侠。莫小子…”
李淳罡低头念叨一遍，还想再问，却发现莫问已走上楼梯，眨眼间消失在视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