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爹把自己的猜测跟乐安公主简单地说了说,乐安公主听了后,坐着两眼放空地发呆,林爹则坐着喝了一杯茶。
隐约听见窗外有打更声传来,乐安公主才问了声:“什么时辰了?”
林爹往窗外看看,说:“二更天了吧。”
乐安公主木愣愣地说:“哦,二更天了啊。”
夫妻俩坐着说废话也没什么的,但乐安公主生自己的气,商量正事的时候,她说废话干什么啊?
“能不能把莫停喊回来啊?”不愧是亲兄妹,乐安公主的反应跟宣景帝的一样,把人喊回来不就完了吗?
林爹:“他把人该杀的都杀了,这个时候把他喊回来,他能甘心?”
乐安公主:“那就让他得罪这么多人啊?你能保得住他吗?”
林爹叹气。
乐安公主:“保不住啊?”
林爹:“还有一件事,圣上还没有想到,我暂时也没跟圣上提。”
乐安公主更慌了,老大还想干什么?
林爹很小声地说:“莫停说分田地,他要把这些田地分给谁?”
乐安公主:“分给之前没地的人啊,村子里的穷人?奴,奴隶?”
乐安公主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她家老大要将田地分给奴隶的话,那他不就是要放奴了?消奴籍是这么好消的吗?!
“现在还没人想到这一层,”林爹说:“他也应该没跟任何人说。”
乐安公主:“老二也在啊,他连老二也瞒着?”
林爹:“按言义的性子,他都不会同意他大哥分田地,莫停怎么可能与他说放奴的事?”
这要说了,搞不好兄弟二人能在通云城先内斗一场。
乐安公主又发呆了,脑子嗡嗡的,说:“兴许,兴许事情没那么糟呢?”
林爹就“呵”了一声。
西南那边的奴隶直接就由官府作主,一跃成为有地的庶民,这让别的地方的,为奴为婢的人怎么想?
是不是杀了主人后,自己就能跟西南的那些奴隶一样,人生命途瞬间便翻天覆地了?
“他这是在教天下间的为奴者如何造反,如何改天换日呢,”林爹跟乐安公主感叹了一句。
乐安公主整个人都麻了,这怎么,她在家坐着,她大儿子就成教天下为奴者造反的老师,成反贼头头了?
“那他这,他这,”乐安公主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了。
林爹说:“劝不了的,我们这一次把他劝住了,他日他若手中有了足够的权柄,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我们还能让莫停辞官吗?”林爹问乐安公主。
乐安公主烦得把手里的念珠都放一旁去了,就算她想,就算宣景帝也答应,父母、舅舅合伙把林莫停的官给抹了,让他回来当老百姓,那之后呢?
只要不出意外,林得意会被册封为太子,以后他会当皇帝。试问,这位会让他的兄长在家待着吗?可以这么说,只要林莫停想,他就能重新为官,谁都拦不住。
“那也不能让他这么干啊?”乐安公主急得声音打颤,跟林爹说:“你得想个办法啊。”
你是当老子的,你不能不管你儿子!
林爹:“且等等他的第二份折子吧,我要看看他到底想怎么做。而且,公主,我想着,不如趁我们还在,给他一个尝试的机会,胜了,我们皆大欢喜,败了,至少还有我在朝中。”
与其等我们都不在了,林莫停当家作主,一意孤行,那还不如现在就让他去“作死”,至少我们能给他收拾残局,做他的靠山,给他兜个底。
乐安公主急道:“你当然得在朝中啊,儿子重要,还是游山玩水重要?”
不行的话,你林咏就为老李家干活干到死吧,乐安公主反正是不能看着儿子出事的。
“老大也是好心,对不对?”乐安公主问。
林爹说:“嗯。”
“老二怎么不劝劝他大哥呢?”乐安公主想想又抱怨二公子,你就在你大哥身边待着,你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你林微就看不出你大哥要干什么啊?
林爹无奈地一笑,说:“言义从小锦衣玉食的人,他的那双眼睛何曾往下看过?”
林爹敢保证,自己的次子就没有想起奴隶的事来,现在他正在操心要重新丈量、划分西南田地的事呢。要等老二想起来,那得等到真正要分田的时候。
乐安公主嘟囔:“怎么?我们亏着老大了?他不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的吗?”
林爹:“莫停的老师是沈公啊。”
沈公?沈宁书?乐安公主心头的邪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所以你当年为……”
“也没什么不好的,”林爹不等乐安公主埋怨他,便开口道:“为生民立命嘛,为奴者怎么就不是民了?沈公比我有胆量,莫停若能成事,那他一定能青史留名,比我这个当父亲的强。”
乐安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林爹的这番话她理解不了。
“你,天下的良家子们若是知道,你把为奴为婢的人也称为民,他们不能答应吧?”乐安公主小声问。
林爹:“奴也是人。”
乐安公主:“……”
那要按你这么说,我们秦国公府应该把府上的奴仆和婢女都放出去吗?
“等等吧,”林爹跟乐安公主说。
乐安公主捏着眉心,她的脑子这会儿又昏沉了。
“还有小九儿的事情,”林爹又说:“小九儿没有性命之忧。”
乐安公主一下子又激动起来,说:“可也没有她的下落啊。”
林爹:“萧氏一族的族地,除了他们自己,世上无人得知。”
乐安公主:“谢老将军夫妇也不知道吗?”
萧氏是他们夫妇俩的长媳啊,他们老两口对萧氏一族的情况,就一丁点都不知道?
林爹:“他们若是知道萧氏族地在哪里,他们早就说了。”
乐安公主双手撑着案几,也不知道她要使这个劲干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当年就同意萧氏进门了?”
林爹说:“你这是在怪谢镇夫妇?”
乐安公主说不上来,反正不知道谢九欢的下落,她就着急,总想跟谁拼个命。
林爹:“谢长安与萧氏已经过世了十八年,你还提这些旧事做什么呢?况且,若他们不成亲,这世上又哪儿来的小九儿呢?”
林爹的这两句话,把乐安公主给劝住了。是啊,谢长安与萧春莺不做夫妻的话,谢九欢又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