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林得意腹部包裹着伤口的麻布后,二公子替林得意将衣襟的带子重新系好,小声说:“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一会儿就要走,去通云城。”
林得意直觉就问:“大哥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林二公子:“大哥没出问题。
林得意看了二公子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大哥自然不会出问题啊,他做事什么时候出个岔子?”
话是你问的,反驳的也是你,二公子笑着摇了摇头,问林得意:“这就是你不拦着大哥的缘由?”
林得意突然就又有些慌了,问二公子说:“我是不是应该拦住大哥的?”
二公子摸一下林得意的脑袋,想起来自己的头发还没干呢,就干脆把发冠取了下来。
林得意眼尖,一眼就看见二公子发鬓间有白发了。这个发现促不及防的,一下子把林四少爷干懵了,他二哥怎么就有白发了?
“怎么了?”二公子问,他这弟弟突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这又是为了哪出?
林得意这会儿也能做些动作了,抬手指一指二公子的头,说:“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二公子看看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是吗?”二公子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呢,“在哪儿呢?”二公子问林得意。
林得意指二公子左边的鬓发,问:“要我替你拔掉吗?”
二公子:“把白头发拔掉啊?不拔,有白头发人会显得老成,我在户部说话才有人听。”
啊?林得意又一次被他二哥干懵了,他二哥在户部说话没人听?
“父亲和大哥不管吗?”林得意继续震惊地问,难不成他二哥在户部一直受人欺负?他二哥好像打一开始做官,就在户部了吧?这都多少年了?户部一直有人欺负他二哥?
林四少爷不但担忧二公子,他都心疼他二哥了,这些年他二哥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你这是,”打量着情绪全部写在脸上的弟弟,二公子笑起来,这是真的信了他的话?
但二公子话没说完,林得意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他二哥怎么可能任人欺负?
“你逗我的吧?”林得意的脸上又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了。
“没逗你,”二公子认真地说:“我不是户部尚书,是上头有婆婆要伺候的人啊。”
林得意想,户部尚书是谁来着?好像是魏党里的一位吧?
“你没记错,”二公子冲林得意点了点头,说:“徐兴是魏党,已经被抓了,被判了秋后处斩。”
林得意这会儿想起户部尚书徐兴的模样来,就是一个小老头,个子很矮,脸上有很深的皱纹,见谁脸上都没个笑容,也不知道这位在魏盛文的面前,是不是也是拉长着一张谁都欠他万两金的脸。
“他的九族也要被诛,宫里的徐妃是他的孙女,”二公子告诉林得意:“我离京的时候,宫里传出徐妃病故的消息。”
林得意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能想到,这位徐妃娘娘的病故怕只是一个借口。
二公子:“徐妃无儿无女,一个人死了倒也干净。”
这就是失败者要面临的下场了,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死字。
“若是胜负反过来,”二公子摸一下自己的脖子,笑道:“我们一家人,这会儿已经相聚在黄泉地府了。”
林得意喃喃地念了句:“又是一个诛九族,这要死多少人?”
二公子:“这才哪儿到哪儿?京城已经杀得人头滚滚,升龙岭死的人还少了?”
升龙岭一战,真正在打斗中死的人,其实还真不多,真正让死亡人数直线上升的,是那场地震。
“还有,大哥不也刚让三千多人,人头落地吗?”二公子说:“大哥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解决夷人之乱了。”
“大哥是这么跟我说的,”林得意马上就说,他想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没拦着他们大哥。
二公子冲林得意摆了摆手,“你就算想劝,你也劝不住他的,”不是林二公子看不起他四弟,而是他们三个弟弟,谁也没本事让他们的大哥听劝的。
“那你赶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林得意问。
二公子:“魏盛文的夫人骆氏招供了一件事,她说……”
“你们还审问了魏盛文的夫人?”林得意打断了二公子的话,惊讶道。
二公子:“夫妻本就是一体的,魏盛文的事情,你以为骆氏一概不知吗?”
林得意一愣,谢九欢的事情,他就有不知道的。
二公子继续说:“骆氏招供,当年沈阁老案,沈家有一个庶出的小姐逃了,人就在西南之地。”
林得意呆住了,沈阁老,他大哥的老师,这位被诛了九族啊,竟然还有后人活着?
“她都知道这位小姐人在西南之地了,那魏盛文会不知道?”林得意疑惑道。
二公子:“魏盛文当然知道,他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是因为经查,这位小姐过得不好,为了活命委身蛮人头领为奴,还被大夫人强迫浸泡冰水之中数日,不能生儿育女。”
林得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二公子:“魏盛文留着这位小姐的命,就是存着辱着沈阁老的心思。你沈宁书一辈子自诩清流,目下无尘,你的后人却为了活命与蛮夷做狗呢。”
“可沈阁老已经死了啊,”林得意万般地不理解。
二公子:“人死了于泉下还是有知的。”
林得意骂人不行,所以憋了半天,才学着谢九欢的口头禅骂了句:“魏盛文有病吧?”
二公子想了想,说:“如果恶毒是一种病的话,那魏盛文一定是病入膏肓了。”
林得意:“你是来告诉大哥这件事的?要找到这位小姐?”
二公子:“父亲担心大哥,所以让我赶过来。”
担心大哥知道这个消息,知道自己的老师还有后人在世,太过激动吗?
林得意问二公子:“总不能是怕大哥太过高兴吧?”
二公子摇了摇头,“父亲让我提醒大哥,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得意:“防人?防谁?”
二公子:“如果这位小姐被带到了大哥的面前,大哥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林得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那位小姐都可怜成这样了,还要防着她什么?防备她在他们大哥面前哭吗?
二公子:“我们无人知道这位小姐的想法,也不知道她的爱恨。我们现在只知道,她是一个蛮夷头领的女人,山君啊,她早就非我族类了。”
“可她应该恨虐待她的蛮夷啊,”林得意说:“她还能恨大哥不成?”
防着这位小姐要害他们大哥?这位小姐有什么理由恨他们大哥啊?相反的,不是只有他们大哥,能将这位沈家小姐救出苦海吗?
林得意不理解,想破脑袋他都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