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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从黄家沟出门的时候,黄继强刚结婚,杨老二的媳妇挺着大肚子。黄继强结婚的时候,我还去胡家堡帮黄继强接亲抬过嫁妆。结亲的时候,我看到了胡学文,胡学文也看到了我,仍然装着不认识我。我也懒得同他打招呼。
胡学文已经开始在永安中学教书了,听黄继强说,胡学文教的是历史,我总算松了口气,幸好胡学文没有教正课,也不至于误人子弟。
胡学文的哥哥胡学问来黄家沟送亲,他一如既往长得着急,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特别是他天生的“tom”头型,看起来就像个鸡窝。
胡学问中专毕业后,也在永安中学教了一年书,后来学生的意见大,他就去中心小学教了一年,中心小学的家长也有意见,胡学问就调去了文化站。
老校长胡宗后与我父亲黄百岁同年,听说还大几个月,不知为何,我去年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退休。
人生真是难以预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同黄继强和杨老二一样,找个女人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或许是我好久没有一个温馨的家,直到同田文慧同居后,我又找到了那久违的温暖。
有个温暖的家,也真挺好的!倘若能跟田文慧这样过一辈子,应该也不差吧!
正月过完是二月。龙抬头那天晚上,田文慧告诉我,她可能怀上了,问我怎么办?我心里开始打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喜欢目前这样的生活,可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将来怎么办!
我竟然恬不知耻地诉苦,不正面回答问题。
田文慧居然没有生我的气,把我抱在怀里,不停地宽慰我,说她这些年存了点钱,叫我别要担心,饿不着我爷俩!
我不是担心这些,我是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
好巧,第二天下午,我的姐夫田儒忠从老家返回来谈工程。一如往年,田文慧的父母亲都会托人给她带香肠和腊肉,田儒忠一下了长途车,就坐着摩的来到了出租屋。
田儒忠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是打算押我回家去复读,他以为我还在闲逛,肯定还在出租屋。
田文慧一直没有告诉她堂哥田儒忠,她和我是住在一起,不是分开住。忠厚老实的田儒忠以为我租的房子也在这个天井,当他从房东那里知道,我同田文慧一直住在一起,就气就不打一处来,把蛇皮袋扔给房东,买了包沉香烟就气哄哄走了。
房东是认识田儒忠的,田儒忠以前也在这里租过房子,我的大外甥田浪就在这个天井出生的。
田文慧不用加班,提前回家,首先知道了她堂哥来过了。
晚上,我加班回来,在商店买烟,房东就告诉了我,我姐夫田儒忠来过了,我的心头就一紧。
如果我的姐夫田儒忠留下来,找我兴师问罪,或许,我会听从他的安排,他说怎么办我决不抗议。因为,他一个外姓人,曾经为了我们家付出了许多!他没有这份义务,却担起了那副沉重的担子,尽管他没怎么帮助我,但是他帮助黄三木那么多,冲这份情和义,都值得我去尊重他!
但是,田儒忠来了不见我,反而激发了我天生的叛逆,当见到田文慧漂亮的脸上愁眉不展,我心疼了!
又或许,是田儒忠那份责任心,让我不再彷徨。
我单膝下跪,抓住田文慧的右手,动情地看着她,诚恳地对她说:
“田文慧,如果你不嫌弃我黄枫林穷,就嫁给我吧!”
田文慧苦笑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哀愁,说:“黄枫林,你别开玩笑了!我哥你姐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梦该醒了!”
我振振有词道:“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他们凭什么给我们作主?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作主!”
田文慧左手摸着我的脸,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孩子!”
我不服气了,嚷道:“我已经成年了,都快当爸爸了!”
田文慧脸上泛起了红晕,真的好美。我站起来,俯下身,亲了她前额一口。田文慧打了我一粉拳,怒声道:
“不害臊,门没关呢!”
我去关了门。
田文慧起身去舀饭,我从后面抱住她,她身子一下就软了,扭过头,亲了我的脸,说:
“别胡闹,吃饭了,我给你炒了腊肉!”
我撒娇,说:“我只想吃你嘛!”
田文慧用饭瓢敲了一下我的头,笑道:“再不正经,讨打!”
我不依不饶,说:“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田文慧怔了一下,笑道:“老公,孩子都给你怀上了,你还要我怎么保证!”
我不要脸,道:“老婆,老公真的饿了!”
田文慧推开我,骂道:“不要脸,叫老婆,我还没有答应呢!”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半个月后,田文慧接到她父亲发来的电报,让她赶快回家,说她母亲生病了,在永安镇卫生院治疗呢!
开发区所在的镇,到老家的县城的大巴,一个星期才有一趟。事不凑巧,算下日子,还要三天才等得上直达大巴。田文慧拿到电报,心急如焚,请了假,来车间告诉我,说她打算去岛上坐火车,转车回家。
我想陪田文慧一起回去,厂里不准假,可恶的组长,我请半天假他也不同意!我管不了那么多,关了机器,就拉着田文慧的手离开了车间。
我骑着自行车,载着田文慧,回到出租屋,她开始收拾衣物,我立马骑车去开发区的柜员机上取了三千块钱。
回来的时候,田文慧已经收好了自己的换洗衣服。我把银行卡和取的钱交给田文慧,开始去收自己的衣服。
田文慧抱住了我,说:“老公,你请不了假,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你安安心心上班,等着我回来!”
我鼻子一酸,转过身紧紧地抱着田文慧,眼泪不争气,掉了下来,哽咽道:
“老婆,我舍不得你!”
田文慧捧着我的头,不停地吻我。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田文慧不再吻我,娇喘着,深情地看着我,说:“老公,我也不想离开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想哭,紧紧地抱着田文慧,不想让她走。田文慧习惯处处都让着我,像妻子又像母亲一样疼我。她待我情绪稳定后,才推开我,微笑着对我说:
“真像个孩子!你都快当爹了,我回去这几天,你别要给我胡来啊!冲动的时候,想想我们母子!”
我点着头,提起旅行箱,依依不舍地送田文慧下楼,把田文慧的旅行箱放在自行车的货架上,推着到村口,叫了个摩托车。
摩托车在前面跑,我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田文慧横坐在摩托车上,不停地朝我招手。
我拼命地踩,拼命地追,拐了个弯,我只看到了空落落的街道,灰茫茫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