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越深,责之更切。阿兵自以为头上长了青草,便一时失去了理智,打了田文慧两耳光,他回到家里冷静下来,立刻就后悔了。
第二天一早,阿兵把自己打扮得帅帅的,戴上墨镜,骑着他的豪爵太子,去镇上发廊洗了个脸,用摩丝固定好发型,在大镜子面前审视了自己好久,才去花店,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花,潇洒地来出租房找田文慧,却吃了个“闭门羹”。
商店的老板告诉阿兵,说一大清早就看到田文慧同她“表弟”出门了,看样子不是回家,他们都没有带包袱。
阿兵向店老板买了包十四块的七匹狼,打了田文慧的call机,就在商店门口傻等,偶尔向商店老板打听田文慧和我到底有没有其他什么。店老板虽然阅人无数,也猜不透看不明白我与田文慧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能敷衍着阿兵。
到了中午,阿兵见我们还没有回来,又呼了田文慧,抽了支烟,就上楼去,把花放在田文慧的房门口,失望地回家了。
天黑的时候,阿兵又来了,油光的发型乱了。他见田文慧还没有回来,叹了口气,又去商店call田文慧,在天井里抽了几支烟,看到紧锁着的门,突然间,他暴脾气就上来了,跑上楼,对着玫瑰花就是几脚!
此时,我同田文慧正在岛上的一家本地餐馆吃饭,餐馆靠近海边,可以看见白天去玩的小岛屿。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吃海味,蛏子是帮臭的,蘸了醋方能下咽;鱼也是一股腥臭味,不过肉质倒挺细腻,不比黄家沟溪里的溪石斑口感差,只是少了辣椒;倒是海蛎煎鸡蛋挺符合我的味口,还有那蒜蓉生蚝,至今令人难忘。
说实话,我总感觉没有吃饱。田文慧结账的时候,我更心疼那数出去的钞票了!
吃晚餐的时候,田文慧的bp机又在响,她从包里拿出来,看了一眼,轻蔑一笑,就把bp机放回了包里。这种情况,今天发生有好多次。
附后,我们去逛了一圈商场,田文慧打算买套衣服送给我,我怕还不起,死活不肯接受,她见我太执拗,也不再勉强了。
在商场,结果我们什么也没有买,我肚子却有些饿了。在回酒店的路上,我请田文慧吃了沙县小吃,才回酒店的双人间。
在酒店里,我好好洗了个热水澡,一想到后天可以回家了,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小激动。
前几天,我姐夫田儒忠在永安镇上的邮电局,给田文慧的bp机上留言,让田文慧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劝回去读书。其实,我内心一直都想去读书,经过这几个月的生活洗礼,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特别是在军医院也没检查出我耳朵的问题,我更想回去复读,今年高考再碰碰运气了。
按照田文慧的计划,明天一早,我同田文慧坐客车回到下坑村,下午收拾东西,后天下午刚好有一趟客车回县城。
我们有说有笑回到出租屋,门口被糟蹋的玫瑰花,把我们的笑容都凝固了。田文慧把钥匙交给我,拿起凋零的玫瑰花,骂了句“神经病”,就下楼去,把花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打开门,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明天要走,晚上的饭菜弄得不多,我们仿佛都有心事,没什么胃口,饭菜还剩下一半。同往常一样,我收拾洗碗,田文慧拖地,拖干净了好给我打地铺。
田文慧拖完地,神情落寞地坐在床边发呆,这时,店老板在天井里扯起了嗓门喊:
“209房间的,电话——赶紧!”
田文慧应了声,在门口换了双平跟皮鞋,就跑了下去。
我洗完碗,在阳台上点了支烟,田文慧就在天井喊:
“枫林,你哥找你!”
我叼着烟走到门口,回道:“你给我回一下,就说我答应回家了!”
田文慧跺着脚,说:“你亲哥,国外打来的!”
我有些激动,鞋也没换,穿着拖鞋就跑了下去。我跑得有些急,差点在楼梯上摔了跤。田文慧站在楼梯下口迎接我,笑吟吟地对我说:
“你慢点,别摔了!”
田文慧上楼梯回房间。我冲进了商店内旁边的电话亭。
我拿起电话,叫了一声——“哥!”鼻子就酸了!
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先是标准的普通话夹着英语单词,后来就是那动听的家乡话……
我有好多话想给黄三木说,先是喉咙发硬,说不出话来,接着是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我听到他说,他女朋友在上海交大读书,是他读硕士时导师的女儿,明年她毕业了,他们就结婚……我就把想说的话全咽回到了肚子里去了!
黄三木说完他的事,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撒谎,说我快十九岁了,是成年人了,以后打算一边打工一边自学考大学文凭。黄三木听了,表示很赞同,他说,只有国内才看重文凭不看重能力!问我知不知道比尔盖茨?我说不知道!黄三木劝我多关心点社会上的事,不能只顾把头钻在书堆里,这样读再多的书,也是空壳理论,毫无用处,就像他们搞研究,不能转化为成果一样,也会毫无价值!他还说,社会也是一所大学,世界上好多名人都没上过大学,甚至上了大学都没读完……
黄三木说了些外国人的名字,我一位也没听说过,他听我好久不说话,以为我听不懂,就说我听得懂的,劝我有机会读读《圣经》,学习一下犹太人的思维方式,处事方法。
我回答说:“我记住了!”
黄三木说:“我还是给你寄本圣经回来吧!你找支笔,把我实验室的电话记下来,以后有事,在里期一至星期五,你那边的晚上八点半过后,都可以打,打通了,我再打回来,这样你不用出电话费!”
我向店老板要了支笔,在烟盒纸上记下了黄三木的联系电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听。
黄三木又叫我记下一个电话号码,说这个电话号码一般不要打,除非受到欺负,或是遇到威胁才可以。
我很迷惑,问:“哥,为什么?”
黄三木想了想,叮嘱我道:“电话号码的人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上下铺四年,是好哥们,他叫阿雄,你叫他雄哥就好了!我听他说,你呆的地方很乱,我怕你被人欺负,昨天田儒忠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你的情况!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已经给阿雄打过招呼了!你脾气冲,也不要给我惹事!”
我回答道:“哥,我知道了!”
黄三木说:“我导师来了,我进实验室了,拜拜!”
挂了电话,我却一点都不开心。我有些走神,烟头都叼反了。烟点着了,没有吸出烟来,只嗅到一股焦糊味。
店老板笑容可掬,递了支七匹狼给我,道:
“兄弟,远洋电话接电话也要收费,一分钟四毛,你接了三十多分钟,给你打个折,12块,可以挂账!”
我把自己烧糊的烟扔了,接过老板的烟,点上,数了十三块钱给他。我不是不喜欢占便宜,是因为黄百岁打我时骂过:
“拿人的东西手短,吃别人的东西嘴软!管住自己的腿,封住自己的嘴!……”
店老板就是房东,他听不懂我的家乡话,他的普通话比我说普通话的还难听!他见多了一块钱,退给我,我不收,他拿了个品质好的防风打火机,笑吟吟给我点了烟,把打火机放在我手里,对我说:
“阿……你赶快回屋,我刚才看到阿慧的男朋友上楼去了!”
我抓紧打火机,赶紧跑上楼。
田文慧披头散发倒在床上,阿兵骑在田文慧身上,双手还在不停地挥着“王八拳”,口里骂骂咧咧,连土话都蹦出来了!
我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阿兵的头发,把他扯下来,按在地上,来了个武松打虎,也用王八拳招呼他!
房东报了警,治安队的人立马赶到,每人给了我一警棍!
我头有些昏乎乎的,意识就有些模糊了,只感觉眼前全是一遍血色!有人架着我往外拖,我听到了田文慧撕心裂肺的哭声。
田文慧的哭声消失了,我听到了警笛声,之后,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开发区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