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君子恒受到一封信。
那会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支冷箭带着穿于箭头的信射入恒院院子圆木柱子上。
小一同时如箭般射了出去,追赶那个以冷箭送信来的人。
箭翎还在微颤着,小三已取下箭矢上的信,直接交给也闻声走到院子里的君子恒。
院子里齐齐跪着小七、小八、小九三人也刷地一声,全都站起身。
她们本想到君子恒身边去看一看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岂料三人刚站起,便让跪久以致麻掉的双膝发酸发麻得脚步移不开原地。
也只是一瞬,而这一瞬已足够让君子恒拿着那封信重新转入屋里。
小七冲在最前头,想跟着进屋里,却让小三拦住:
“小七,莫再惹公子生气!”
小七急道:“可是那信……”
小三打断道:“没可是!小七、小八、小九,你们还是在院子里等消息吧,我进去侍候公子,有什么消息,我会出去告诉你们的。”
小七还想再说,却让小八拉住:
“小七!别冲动,听小三的。”
小九也赞成听小三的。
现今君子恒正在气头上,连看她们一眼都能火气三冒,唯有听小三的,待小三打探出信中内容,她们才有方向想对策。
小七也明白小三说得对,她就是一想到白青亭尚不知在什么地方受苦受难,她便难受得沉不住气。
小三进屋里外室的时候,君子恒已看完了信。
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一行字——人在我手上,围山狩猎若见不到你,人便无事。
小三没看到信的内容,他只能问:
“公子,这信……”
君子恒道:“这信是绑架少夫人的人送来的。”
小三急了:“那少夫人可……”
君子恒道:“没事,你跑一趟景阳候府,带个口信给景名,就说我病了,让他亲自代我在陛下面前请个病假。”
听到白青亭没事,小三心中大安,一听君子恒所言,又问:
“若是司都统问缘由?”
君子恒睨小三一眼道:“那他自会上府来亲自问我。”
小三深知多嘴了,忙埋首应是,转身便走出外室。
到了院子,小七、小八、小九便齐齐围了上来,小七问:
“怎么样?可有少夫人的消息?”
小三道:“少夫人没事。”
小八问:“可有说少夫人现今何处?”
小三摇首道:“信中有无说,我不知道,但看公子模样,公子应该知道是谁绑架了少夫人,我还要去给公子传口信,不耽搁了,我们回头再说!”
小九正想问,便让小三的话堵得严实,一个字还未问出口,便见小三急匆匆跑出院子。
三人追了两步,便皆停下了,回头看向屋里,一时之间,她们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间,屋里传出来君子恒提高了声量的命令:
“进来!”
小七、小八、小九三人对看一眼,皆喜出望外。
进了屋里后,她们站在外室门槛内,齐齐六个膝盖跪下,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开口。
君子恒沉默着,并不开口。
不过片刻间,小七、小八、小九皆已冷汗夹背,额际直冒冷汗,滑至下巴直滴在地上。
小七性子最急,最受不得这样沉寂的气氛,一个响头磕下便道:
“公子若有少夫人的消息,还请公子告知奴婢们,待奴婢们救回少夫人之后,奴婢们定随公子任意处置!”
小七开了口,小九是在场三人中跟白青亭第二久的人,不禁也一个响头磕下:
“公子!奴婢也磕求公子给奴婢们一个答案,让奴婢们知晓少夫人现今何处,待少夫人安然无恙之后,要打要杀,奴婢们随公子处置!”
小八随之响头磕下道:“奴婢与小七、小九一样,只望少夫人能安好,这条命随公子处置!”
君子恒淡淡道:“我要你们的命何用?”
三人埋首埋得更低了。
君子恒道:“三个人保护不了一个人,那你们说说,你们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这是要她们以死谢罪!
可不见白青亭安然,她们岂能安心?
小七抬头便道:“但求公子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只要看一眼少夫人安好,奴婢……必然举刀自裁!”
小八与小九随之也表示与小七一样的心愿。
君子恒道:“我不会要你们的命,既然将你们四人派到少夫人身边侍候着,那你们便是少夫人的人,是生是死,当由少夫人决定,我不会决定,你们自已……更没权利决定!”
小七、小八、小九齐声应道:“是!”
君子恒看了她们三人满面的追悔莫及,已是后悔万分,内心的自责大概也足以要她们的命,再往深层一想,即便她们此次不失职,离围山狩猎的两日里,也绝不会太平。
叹了口气,君子恒让三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一遍。
讲完之后,君子恒陷入了沉思。
小七则已有怀疑的人:“公子!奴婢一直觉得龙筝不好怀意,此事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本来还龙姑娘龙姑娘的叫,这会小七已悔得肠子都青了,哪里还顾得了嘴上的礼数。
君子恒也未责备小七的无理。
小八与小九则是对看了一眼,便由小九向君子恒说道:
“公子,今日奴婢与小八也觉得十二姑娘……有点不对劲!”
君子恒问:“哪里不对劲?”
小八道:“平日里倨奴婢们了解,十二姑娘在一日里皆是个话不过三句的主子,但今与少夫人偶然遇到的时候,却出奇的……多话,与少夫人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
君子恒听着这四个字便顿觉脑子有点发疼,莫说小八、小九与君如相处不久的日子,便了解到的君如的性情,他多年来虽与君如也说不过二十句话,但也深知小八、小九所言非虚。
君如的性情那就是一个一棍打下去,也打不出个响声来的闷葫芦,怎么可能在偶遇中一下子便与白青亭相谈甚难?
他一下子起了疑心。
至于龙筝,小七说得也没错,一样有嫌疑。
君子恒沉吟道:“查!两个人给我查!”
三人不敢异议,但不代表三人便能忘了进屋里来前的目的。
小七怯生生地问:“公子,那少夫人……”
君子恒也不再为难她们:“少夫人没事,你们自去查清楚谁是出卖少夫人的人,龙筝、晕过去的君如、还有三个丫寰,看看这五个人当中谁是奸细!至于少夫人……”
他意味深长地一一看过小七、小八、小九三人:“我另有安排!”
三人再不敢多嘴。
是她们护主不力在先,怨不得君子恒不再尽信她们。
小四回来了,他垂头丧气地向君子恒禀报说,没找到半点关于白青亭的消息后,君子恒便让小七三人先行退下,摆明了接下来的话不想让她们听到。
小四早知小七三人跪了一下午,入院子时没看到她们,一进屋里便看到原来她们自院子里跪到屋里来,还以为是有进展了,自家公子开赦了呢,想不到君子恒的一句话便将他的幻想消失个无影无踪。
小七三人不甘不愿,却也毫无办法地退下之后,君子恒便让小四将门关起来。
小四关好门后,便回到君子恒身侧候着。
君子恒道:“是太子殿下绑的少夫人,你带人着重查在京都里太子殿下的所有房产,连京郊都不要放过,记住,任何一个有异常的细节,你们都要仔细用心地给我查,切莫漏掉半点痕迹!”
小四领命:“是,公子!属下这便去!”
君子恒道:“此事先不要让小七、小八、小九三人知晓。”
小四没有即刻应声,他疑惑地看着君子恒。
君子恒难得动气,而是与小四解释道:
“她们三人与少夫人的感情深,知道后我怕她们冲动行事,那样一来反而容易误事,特别是小七,除了小二,便是她跟着少夫人日子最久,一旦知道是太子殿下所为,我怕她那暴脾气一上来便不管不顾地暗闯入太子府里去!”
小四明白了:“属下明白了,属下必定严守口风!”
君子恒又问:“小二还没回来?”
小四摇头道:“小二与属下顺着线索去找,居然找到了钟统领的府门外,属下先回来向公子禀告,小二则还留在那里盯着。”
君子恒道:“嗯,你去与小二说一声,让她回来,现今最重要的救回少夫人,其他的皆先放一放!”
小四应是后,便出了屋里,并随手将门关上。
小四一走,君子恒便唤出小一,并吩咐道:
“你先去一趟五皇子府,将少夫人一事告知五皇子殿下,让殿下在两日后的围山狩猎务必要小心谨慎,让小五、小六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殿下,即便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他们两人也不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
小一应道:“是,公子还有何吩咐?”
君子恒道:“出了五皇子府后,你再去找一找左副都统,让他在两日后围山狩猎的整个过程中,皆要是狩猎场的唯一出入口严加盘查!若是遇到……遇到我或少夫人,不必多加盘问,一定要快速放行!”
小一道:“是!”
君子恒想了想补充道:“若是左副都统有疑问,让他亲自去问一问他的上峰司都统便是,去吧!”
小一走了,屋里真真正正只余下君子恒一人的时候,他再也撑不住强撑起来的淡然。
他握紧了双拳,黑眸迸发出恨恨的光芒,是对龙琅屡次打白青亭主意的恨,也有对自已竟然在此次白青亭被绑架与围山狩猎一事上,感到的更多无能为力的茫然的恼恨。
他恨自已到头来竟然是这般没用!
一边是他谋划许久力推龙琮上位的九五之位,一边是他此生挚爱的爱妻,他该如何,他又能如何!
除了妥协退让,他竟是束手无策,别无选择!
他恨自已的无能,更恨龙琅打上了白青亭的主意!
围山狩猎一战,注定不是他败,便是龙琅死!
白青亭醒来后便一直百无聊赖,坐在床沿微晃着双脚,她紧紧盯着闭着的房门,一瞬不瞬的。
倘若盯能盯着个洞来,大概这扇房门早让她盯出几个大窟窿来。
到了晚膳时分,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丫寰,及两个黑衣。
丫寰神色如常,像是不知房中之人实则是被绑来的,或是见多了早已麻木。
白青亭试图与丫寰讲话的时候,两个黑衣便会上前阻止,便大喝丫寰快放下膳食赶紧回去。
丫寰被黑衣一喝,放下端着膳食的长方木盘子,便飞快退出房间。
白青亭想追丫寰,刚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一柄银晃晃的长剑便指着她的脖子,她毫不怀疑,她若再上前一步必定得见红。
黑衣毫不客气地斥道:“乖乖地待着!否则莫怪我们剑下无情!”
白青亭试着道:“你们不会杀了我,也不敢杀了我!”
另一个黑衣嘿嘿了两声:“你倒是明白得很,不过上头的主子也说了,若是你想耍什么花样,我们不能杀了你,却能想法子让你寸步难行!你说,什么法子是最能让人寸步难行的?”
白青亭没有再开口,只是盯着这昌狂得不像样的黑衣。
两个黑衣未再在房间里与白青亭叨什么废话,被白青亭恶狠狠地盯着,也丝毫不恼不怒,两人嘻笑着走出房间,并再次紧闭上房门。
晚膳是两碗白米饭,一盘青菜,一盘清蒸豆腐,两个鸡腿,还有一碗红枣薏米汤,红彤彤的既美味又好看。
可惜薏米性寒,多吃容易造成初期孕妇流产,是不能喝的。
白青亭两辈子这是头一回怀上身孕,本来不懂得怀胎期间对吃食的各种避忌,但经君子恒时不时地说一些,及马妈妈与厨房里的那几位有经验的老妈子有意无意地说一些吃食避忌给白青亭听,本来也是为了白青亭能听话地听她们食膳安排,那样对大人胎儿皆好。
却未想白青亭用心记下后,此时此刻却能在这个她被绑架的危险关头,无意中救了腹中胎儿与她一命。
倘若胎儿有个不好,她想她大概也不能好到哪里去。
不是一同死了,便是生不如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