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准帮白代诏。”龙宣盯着刘德海,“可听清了?”
刘德海保证,“奴才定会将陛下圣谕一字不差地传到御馐房。”
“上朝吧。”龙宣大迈龙步,只余吕司记、小琪子与白青亭还留在乾心殿前,一行人便浩浩荡荡随之前往乾龙宫正殿乾龙殿。
“青亭姐姐,陛下都走远了,您快快起来。”小琪子搀着有点腿软的白青亭起身,又关心道:“姐姐月台一摔,果真摔狠了,不过跪一会腿便软成这样,还是姐姐伤未好全?”
吕司记一听也忙上前扶住她,“白代诏可要回清华阁歇息?”
二人皆面露忧色,白青亭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中也慢慢回了神。
她反抓住吕司记的手,正色道:“秋之你说,那米锦糕可难做?”
吕司记还未回话,小琪子先噗哧一声笑开,“这宫中谁人不知乾龙宫的白代诏不擅厨艺,什么糕呀点啊统统不会!青亭姐姐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那米锦糕并不难做。”
白青亭听之面上不显,心里却更为沮丧了,原来宫中人人皆知,皇帝老儿更早知如此,方丢这么个难题来罚治她,真是对症下药,一点一个准,她不仅得牙疼,还得手疼。
小琪子想到一事,又道,“姐姐昨日交与刘总管要做的东西,小的已交与姜院卿,姜院卿言明三日后可取,界时小的取来送到清华阁去?”
白青亭嗯了声,手术刀三日后可取的喜悦总算冲淡了些许她心中的阴云,“我的伤已大好,腿软不过是被米锦糕吓着了。”
她转头又问吕司记,“秋之,我不当差这几日,御前可还顺利?”
吕司记听之,连同片刻前的问题一并回道:“白代诏放心,正如小琪子公公所言,米锦糕并不难做,御前这几日也毫无差错。只是陛下近来心情不佳,白代诏御前侍候之时,可要处处留神,不可……”
白青亭接过话,“不可像今日这般是吧,知道了知道了,本代诏不过就这么一回差错失仪,往后定然不会了,我可不想往后什么糕都得我来做……还不许旁人帮我,哪有谁帮我,陛下多虑了!”
说到最后,她秉着女官之首姿态的正经面容上不免有些激动。
吕司记闷笑,小琪子大笑后道:“陛下知姐姐的人缘好,不多加这一句,怕这米锦糕的水份便要掺上许多了。”
“胡说。”白青亭轻斥道。
嘴上虽这么说,但她也深知,原主八年在皇宫的经营确实不错,人缘便是少见的好。
可这人缘再好,怎么也抵不住她死而复生这样诡异的事情所带来的震憾,风言风语与些微排斥在所难免。
就算没皇帝老儿这么一句,在御馐房她怕是也要孤军奋战的。
“是是是,小的胡说了。”小琪子眉开眼笑,“青亭姐姐,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琪子往后可还得仰杖着您呢!”
“少油嘴滑舌,只要你好好跟着刘总管,无需大难,你小子也必有后福。”白青亭又道,“何况大难不死,有无后福尚且未知,这流言蜚语我倒是听了不少。”
吕司记与小琪子对看一眼,惊讶白青亭怎么知道了,他们都瞒得好好的啊。
但又一想,白青亭既已伤好当差,那这也是迟早要知道的事情。
吕司记不禁劝道:“白代诏,宫中之事素来多以讹传讹,不可当真。”
小琪子也忙附和:“就是,青亭姐姐不可当真!”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白青亭的目光在二人间移来移去,似聊家常般继续诱导:“我从那么高的月台摔下,料谁去想,都觉得毫无生还之机,如今我却好生生地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就不奇怪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谁说不奇怪,谁又不奇怪了。
可就算心里觉得奇怪,谁也不能也不敢到女官之首的白代诏跟前嚼舌根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不过现在白青亭自个说出来,小琪子还是表现出很有求知欲的神情。
吕司记从刚刚的惊讶过后,便再无其他表情,好像白青亭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她不感兴趣,只道:“秋之只要知道,白代诏还安好便好。”
感动于吕司记对她如此忠心之际,白青亭又深感,事非果然只能找天生好八卦的人来传播,对于天生抱着沉默是金的某些人来说,事非八卦在她们面前,就只有灭绝的下场。
小琪子讪讪地笑了笑,将旺盛的好奇心放回肚子里,“吕司记说得对,青亭姐姐不必太过在意外边的疯言疯语,待过一些时日,这些事非便也过去了。”
白青亭不戳破小琪子的言不由衷,虽然他好八卦,但也是这宫中少有待她真心之人的其中一个。
“你们皆说得有道理,我确实不会在意这些,不过你们皆是我亲近信任之人,告诉你们又有何防?”白青亭接着道,“那天夜里摔下月台之后,好像有人将一颗药丸塞入我嘴里让我咽了下去,那时夜里黑,我又半死不活没能看清楚是谁,后来直接疼晕过去,醒了后便在清华阁,更不知是何人如此高义。”
小琪子大惊,“原来如此!那药丸可是神丹妙药?”
“你看我此时好好的,不是神丹妙药又是什么。”白青亭笑得很是可亲。
吕司记也被只有在戏文中出现过的桥段惊得不轻,不过她素来内敛,面上倒是看不出来,她颇为冷静地指出其中疑点:“既然如此,你的摔伤不应有重及性命之忧,为何太医院君院首竟说你命不久矣?”
小琪子不以为意,“应是君院首误诊了吧?他老人家都高龄六十有六了。”
言下之意,有些老糊涂老眼昏花了。
“这话你可不能让君院首听到,否则他老人家准能拧掉你的耳朵,界时我可不帮你。”白青亭好意劝小琪子慎言,“至于君院首当时的诊断,想来是神药药效得慢慢起作用之故吧,君院首为我诊断之时,药效尚未全然发挥……反正事情就是这样的,而且嘛我也有些身手,经年锻练,身子骨没那么差。”
说着,白青亭迅速着手给小琪子一个过肩摔,摔得他敖敖直叫,她伸手于他,“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小琪子委屈了,他被摔得不成样子还不是她给摔的,不过起身后一会又让他抛之脑后,奇道:“姐姐这身手真厉害,不过这叫什么招式?好生奇怪!小的连在司都统那里都未曾见过此等招式。”
司都统,司景名,从一品,景阳候府嫡长子,二十有四,统领黄骑卫三万龙骑军,护卫皇宫安危。
黄骑卫又是八支龙骑卫之首,可以说,这司都统连皇家的人见到他都得给三分薄面。
论身手,那是京都一等一。
论家世,也是执天府数一数二。
论相貌,虽不算顶尖,可也是好相貌好青年。
然就奇怪了,这司都统自嫡妻亡故,自此三年,却未曾再续弦。
按理说,整个京都想要嫁与他做继室的女子多了去,莫非他都看不上?
不过,同在宫中当差多年,这司都统与原主并无深交,因着她是御前女官的缘故,虽品阶比她高,宫中遇到之时他对她倒也颇为谦让有礼。
“天地之大,武林之妙,你一个小小内侍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白青亭赶人,“行行行,你且回内务司去吧,我与吕司记还有差事要说。”
“得咧!姐姐放心,明日姐姐的救命恩人便可传遍整个宫延。”小琪子笑嘻嘻地告退。
白青亭眼里含笑,极是赞赏,能与众多内侍争得留在刘总管身边管教的位置,小琪子自不是愚钝之人。
她特意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二人的意图,他一听便知。
“白代诏说的可是真的?”吕司记问。
她郑重回道:“当然。”
要骗得过所有人,那首先就得先骗过她身边的这些人。
吕司记深疑不移,纵再多疑点,只要白青亭一肯定,她便不会再问。
二人一同往清华阁回走,边走着白青亭边猜道:“陛下龙心不悦,可是因着我的事情?”
没了小琪子在旁,吕司记说话也全没了顾忌,“也并非全部。这事得从中秋翌日说起,那日我在御上房侍候,听闻海宁府治下的多个县发生秋旱,已有十日,旱灾严重,危及百姓,陛下为此雷霆大怒,当日海宁府尹已上罪已奏折,户部也拨了十万两白银前往各县,又令齐御史立刻前往海宁府督察此事。”
齐御史,齐从尔,都察院御史台之首,正三品,为人清廉,未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只效忠于皇帝老儿,倒是督察此事的最佳人选。
白青亭没接词,吕司记也没再往下说,而是直到入了清华阁正堂关上门后,她方说道:“两日前,都察院郑副台谏在早朝参你一本,说你不顾月神之灵妄上月台,触怒月神,海宁府方得此劫难,灾情更甚……其实这又与你何干?旱灾发生时你还未随御驾前往月台山庄。”
郑台谏,郑培,都察院台谏处副台谏,从三品,附属太子一派的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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