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酒杯猛的一碰，声音清越。
顿时席间哄闹声骤然消失。
顿了一顿，黑煌声音低沉道。
“当初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就想啊，在那三层入口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真正相信有通天道场的存在，那时候，我已经饿了快一个月了。”
黑煌正色看着王辰。
“我觉得我饿死了无所谓，连累了小云一起挨饿受苦，就是天大的罪过，我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弄到妖元石。而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瞧不起我，只有你，给了我妖元石。”
“区区小事而已。”
王辰道，他那时帮荀宝完全是基于同情。
黑煌看着他，并不否认，却继续说道。
“后来在寄卖所，再后来在一号客栈，你真心把我当朋友、当兄弟，护我帮我，那时我就觉得，我似乎有过很多兄弟，但都是贪我的名利，只有你不同。”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改变我的看法，你值得我一交。”
场中众妖面面相觑。
虽然姜瑜很强，可以说是三层第一人，但与五层的霸主相比，相差何止以道里计。
而如今传说之中的五层霸主黑煌，居然要与姜瑜兄弟相称？
看着黑煌一双黑白分明，分外认真的眼睛，王辰眼神微动，端起了酒杯。
“煌。”
两人的杯盏还未碰在一处，厢外已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呼唤。
让听道这声呼唤的人，在心底描绘出了一副绝世美人的画面。
厢门缓缓的推开，一名娇柔婉转的女子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
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
女子嫣然道。
“小云？”王辰一怔，若非他眼力敏锐，差点没有将眼前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和那清秀盲女联系在一起。
黑煌一怔，放下了杯盏，却头也不回的柔声道:“你且先回去，我自会回来。”
小云脸上挂着美丽的笑容，款款走到了他的身旁。
“即使高高在上如你，偶尔也有与这些下等妖族折节下交的情趣，体验一番，倒也对道心有益。”
黑煌沉默。
而一旁，已有两名千娇百媚的侍女走上前来，将一张白狐裘一般的外氅披在了黑煌的肩上。
另一名美貌侍女，却取了一张丝巾，轻柔的擦了擦黑煌的嘴角。
末了，又再取一丝巾，细细的擦了擦黑煌的一双大手。
黑煌就这般坐着，纹丝不动。
片刻后，他一笑长身而起，虎目环视了席间一周，却不再言语。
高大的身形带着一阵清风，大步向门外走去。
众人目光一扫门外，却只见那门外，正有几名俊美的青年妖族忙碌着，已将黑煌要走的路途，铺上了一层纯白的地毯。
小云缓缓向门外走了两步，却回过头来，目光宛转，一扫目瞪口呆的众妖，最后落在王辰的脸上。
“这一段经历，是你们的造化和荣幸，但你们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说，这世间，有些人物注定就是天上的太阳……地上走兽，池中游鱼，是高攀不起的。”
她笑颜如花，仿佛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说完，小云仪态万千的想要转身而去。
“小云。”
王辰忽然唤道。
“我不叫小云。”
小云声音转冷，侧颜向王辰看去。
“男人不喜欢限制他自由的女人。”
他向小云举了举手中玉杯。
小云神色更冷，道:
“我更不喜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说完，她不再停留，带着白色的裙摆，消失在厢房转角。
雅间的气氛冷了下去。
“哎，黑煌大哥走了。”
好半晌，胡茂才怅然若失的一屁股坐下。
“不过黑煌大哥和我说话，而且还记得我，我简直可以吹嘘一生，哈哈哈。”
他忽然大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你最好记住嫂子的话。”
刘石没好气的道:“要是敢乱说，岂不是降了黑煌大哥的身份。”
“也是！”
胡茂抓了抓头，忽然将酒杯向王辰递了过来。
“姜大哥，你真是我大哥，我觉得认你当大哥，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事，就连黑煌老大都要叫你大哥。”
“就是啊！”
酒场之中，气氛再起，这一次的主角却换成了王辰。
虽然场中众妖并不相信王辰能够成为黑煌的大哥。
一场酒宴足足持续到了入夜。
地下城市的照明装置随着时辰缓缓的变暗。
白日里明亮的火炬此刻如同垂暮老人朦胧的眼睛。
王辰带着企鹅行走在环形大道上。
片刻的沉寂之后，王辰忽然抬头。
“黑煌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王辰忽然问道。
“当然不是，在我心中，你比那大黑狗强多了。”小药眯着眼睛在空中飘荡。
西门有钱看不到小药，想了想也答道：“我更喜欢鱼大哥。”
“这企鹅有点眼光。”小药飘到了西门有钱的肩上坐下。
“什么天上的太阳，那妖女真气人咧。”
这话他憋了很久了。
“就算那黑狗是太阳，也不过是生来就是太阳罢了，我就喜欢王辰一步步向上走，最后高过那太阳的样子。”
说着，小药的两只大眼睛眯成了月牙。
“小药。”
王辰忽然道。
“其实我超想生来就是太阳。”
他想起了当初很多人将富二代评价为投胎小能手，很是羡慕。
“你怎么这样！”
小药嗖的一下飘了过来。
“哈哈，但我觉得，一步步比太阳还高也不错。”王辰只得干笑。
“对了，我们这是去哪？”
打闹了一番，小药看见远处一片灯火通明，高大气派如小型山脉，却又构造成一个整体的建筑问道。
王辰却没有说话，因为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怪人，身材高大，全身裹在白色毛茸茸的连帽斗篷里，像一头巨大的白熊。
他低垂着头，就这般站在路中间。
“暴发户的气息。”
王辰暗暗皱眉。
却见那怪人忽然抬起了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黑煌？”
怔了半天，王辰终于认出了来人。
黑煌居然专门在此处等自己？
“大哥你要去哪？”黑煌声音粗豪。
收账。王辰毫不掩饰，前面的建筑本就是官方的驻地。
“需不需要打手？”斗篷下的黑煌笑容莫名像街边揽客的小妖。
“需要。”
王辰认真点头，他懒得问任何关于小云的事。
“哈哈，收账就要有收账的样子，穿上这个。”
黑煌似心情极好，探手便掏出一件和他此刻白色毛皮一个款型的斗篷。
王辰一脸懵逼的接了过来，只觉那毛皮触手极其柔软，然而每一根毛发都透着极度坚韧的质感。
只是这毛发太厚了，他无法想象自己穿着这斗篷的模样。
“好帅！”
小药满眼的星星:“这大黑狗还有些穿着眼光。”她不由瞟了一眼黑煌。
“这一副萨摩的造型，哪里帅了？”
王辰呆了，难道黑煌的欣赏水平和小药在一个平面上吗？
但旋即他玩心大起，将那厚厚的斗篷一甩，风声掠过，那一身毛皮已经披到了身上。
风雪帽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却掩盖不住那脸上的笑意。
两只白熊，一只企鹅，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
就像是在南极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