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欢立刻看到对方。
柳生水月的眼神,也毫不犹豫的穿过人群射入眼眸内。好利,简直像是瞧见了柳生天心一般无二。
他们仍旧在人群中自在行走,自然靠近。就像陌生的满街路人。
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只不过是被因缘和死亡牵扯在一起!
而这个,就是人生、就是江湖。
俞欢没有拔刀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对方现在也不想出手吧?当他们相互越是靠近,彼此间原先紧绷的杀气却越见减低。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默契。
“至少我们一生中能平静的见一次面……,”他们心中想着类似的念头:“总是人生中的机缘。”
俞欢想起他爹的告诫:“不要把对手当成敌人,而是要把敌人当作生命来尊重!”
柳生水月想到师父训示的是:“兵法家最高的境界,不是无刀之刀,而是在夺取对方生命之前,对敌人一生经历的尊敬!”
“兵者,武之器;心者,兵之主!”
柳生水月和俞欢错身而过之际,淡淡开口说话。语调,有异邦的声腔风味,柔软中却又霸杀十足:“俞欢,你是个好对手!”
俞快刀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
“今夜!”柳生水月的声音在人群中轻轻飘荡:“今晚月圆,是出刀的多情夜!”
一旁,季晅忍不住开口:“这个女人的杀技,绝对和她师父不同。”
俞欢挑了挑眉,立刻问道:“如何不同?”
“细腻优美,是一个会让敌人笑着把脖子送上刀口的顶尖高手。”季晅大公子叹了一口气,回头瞧人群,早已不见对方身影,好片刻才又道:“相同的是,绝对一击毙命!”
咱们俞少侠背脊一冷,强自镇定道:“怕什么,柳生天心哥哥我都领教过了──。”
他口里自我安慰,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三日前一战,如果不是有那么多高手围攻,自己是对手吗?!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可遇见她?”俞欢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
“我只是相信她这几天一直观察你!”
季晅大公子嘿嘿一笑:“摆明了讲,拉你这小子出来当饵,让对方露个脸,大家以后照面才知道对手是谁。”
原来这小子讲了半天追姑娘的屁话,是把哥哥我当饵?!俞少侠可真是要翻脸啦!
“柳生一门是兵法家!”
季晅大状元忽的严肃起来,道:“所以,在出手前,一定会尽可能的贴近敌人观察。”
为的是,一击必杀!
兵王一脉,何尝不是如此?
最神秘的杀手“老学究”,又何尝不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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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王离魂以最快的速度将柳破天送到灵石县。
三天三夜的时间,从洛阳到灵石,那绝对是件辛苦而艰难的工作。
他讶异,不是因为自己做得到,而是在柳破烟专用大马车内,那位柳大庄主竟然挺得住!
以一个受创如此严重的人,他实在难以相信。但是一念想到同样在车厢内的“兵王天师”,实在也没什么是不可能。
灵石大县吞星山庄别馆前,柳破烟是自己走下车。
脚步虽然有点不稳,却真的用自己双腿踏在土地上!
这点,令兵王离魂更加惊疑。
除非有人以极深的内力灌注柳破烟全身百脉,并且以传说中“脱胎换骨”大法将他奇经八脉的气血洗炼过,否则绝无可能!
就算神仙,也得有药救人。
柳破烟的状态,非得有雄厚无比的内力相救不可。
离魂相信在自己不眠不休护送之下,那车厢内除了天师兄弟以外,绝对没有任何人靠近过。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兵王天师”柳破天师父不但学贯古今武学奥秘,而且是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刹那,兵王离魂内心充满了感动和尊敬。
他并不恐惧。因为,面对恩人又何必恐惧?!
他感动的是,柳破天深藏不露,而每每在危急时,由他们兵王一脉有机会报恩。
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他尊敬的是,这般的顶尖高手,却能虚怀若谷,对兵王一脉竭尽所能提供所知所创。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如此付出,而且又无所求,你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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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破烟的心情矛盾极了。
破天是自己相依为命,最为亲近的亲人。甚至,他绝对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这位胞弟。
但是眼前,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胞弟,赫然是令中原武林闻之色变,兵王一脉的背后智目!
他柳破烟可以看不起天下英雄,却实在无法让自己成为蒙古人同伙,并肩向汉人宣战。
“天弟……,”柳破烟十足矛盾的心情,在脸上显露无遗:“难道,我们非得前往蒙古不可?!”
“大哥──。”
柳破天当然知道他胞兄复杂而难以接受的心情,尖着嗓音,尽可能平和语调道着:“三天前中原武林已知小弟是兵王背后智目……。”
他一顿,轻叹嘶哑接道着:“如今,除了蒙古以外,中原已然没有我们立身之处!”
柳破烟环顾四下,是在一间十分雅致厢房内。眼前柳破天似乎明白胞兄惊觉,道着:“大哥有话但说无妨──。兵王一脉敬我如师,绝对不会有人暗中偷听!”
柳破烟重重叹了一口气,盯着他胞弟那对深远幽邃的双眼,苦笑道:“天弟必知,六十年前冷枫堡堡主冷明 慧曾和当时大侠苏小魂为敌,斗智斗力十分惨烈……。”
但是后来冷明 慧弃暗投明,和苏小魂大侠共同对御蒙古“黑色火焰”入侵。
这是武林史上可歌可泣的一页。
后世,皆以“天下诸葛”尊称冷大先生,至今赞颂!
柳破天惨然一笑,晃了晃他那颗大脑袋,淡淡以一种冷漠的尖锐嗓音道:“冷大先生身不残缺,五官具足,可不受天下人歧视!”
这话,说着柳破烟心疼处,更说出柳破天心痛处!
“难道天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和蒙古人结盟?”柳破烟既心疼又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