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就好像深更半夜,一个人走在深山老林里,突然被狼盯上了,凶悍程度还是狼王级别的。
“你是贺凛的什么人?亲戚?朋友?”苗骏松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因为他被薛深盯得无端有种压抑感和窒息感。
薛深耸肩,慢吞吞地说:“算是朋友吧。”
只不过是提供法律援助的朋友。
律师朋友。
苗骏微微点头,忍不住又看了薛深一眼,想了想,像施舍似的开口:“贺凛被开除,我也很痛心。你既然是贺凛的朋友,那就麻烦你帮我带个话给他。”
“什么话?”薛深问,语气不急不缓的。
苗骏似笑非笑地斜斜眼,“我有个表姑父,在市里的扫黄办公室工作。贺凛离开国家电视台,砸了铁饭碗,没工作的话,我可以让我表姑父帮忙。”
“毕竟,我跟贺凛同僚一场,也不忍心看他晚景凄凉。我表姑父说,他们扫黄办公室,还缺个复印资料的文员,一个月工资三千,你看怎么样?”
话音落下。
苗骏垂下脸。
啧,前一秒刚刚因为涉黄和私生活混乱,被电视台开除,下一秒就去了扫黄办公室工作,何其讽刺?
苗骏瞥着薛深,眼神似嘲非讽。
好像压住了薛深,就是压住了贺凛一样。
苗骏很厌烦贺凛。
在国家电视台的时候,贺凛是首席记者,苗骏只是个普通记者。
贺凛要竞选副台长,台长拍着贺凛的肩膀,说我过段时间要出差,正好,电视台交给你,我放心。
而他苗骏呢?连向台长毛遂自荐,都会被台长笑眯眯地打回来,给他吃一颗软钉子。
凭什么?
苗骏不服气,更不甘心。
苗骏对面儿的薛深笑笑,“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只帮我的当事人送起诉书和答辩状到法院,不帮人传话,也不帮人捎口信。”
“你……”苗骏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起诉书和答辩状?
这小子,是个律师?
没等苗骏一句话说完,薛深慢条斯理地刷着时事新闻,随口对苗骏说:
“还有,明天你的专访。”
“我,拒绝。”
苗骏瞅他,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嘲讽,他拿眼神上下打量着薛深:“你?专访?不好意思,我是国家电视台的记者,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娱乐记者,专访不是谁都能上的。……”
苗骏下午看过钱玮和重案三组侦破的翁雪梅案件,知道钱玮和一个律师亲自去了趟大牛村,并肩作战,还解救出了五十多名人质。
苗骏就觉得,那至少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律师,老油条了。他却根本没想到,那个艺高人胆大的律师,会是薛深。
苗骏工作忙着,也没那个空闲时间和薛深废话。
亦或是,在人前和薛深撕逼起来,实在是太跌身价,对他而言有失身份。
苗骏懒得废话,绕过薛深,看向值夜班的几个警察,礼貌又绅士地问道:“警察同志,钱玮组长在哪个办公室,我跟他预约过了,他让我来了就直接到办公室找他。我想找他,再对接一下明天的专访流程。”
不等几个值班警察说话。
有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至近前。
“钱组长。”
“钱哥。”
钱玮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钱组长,你好,我是国家电视台的苗……”
苗骏话还没说完。
钱玮跟警局的同事打了个招呼,目不斜视地从苗骏面前走了过去,与他擦肩而过,就跟没看见似的。
苗骏的脸色唰地就沉下来了。
“小薛,你来了。”钱玮热络地走过去,一勾薛深的肩膀,哥俩好似的,也不拿他当外人,就要往自己办公室走,“走走走,去我办公室坐坐,刚到的龙井,你带点回去喝。”
苗骏看看钱玮,又看看薛深,不敢置信钱玮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律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落他的脸面。
等等。
小薛?
这律师姓薛?
“你是……薛深?”苗骏捏了捏眉心,偏过头,不太确定地低声问道。
他平时不看法治节目,更不看普法直播。
明天的专访,他也是以钱玮为主角,所以还没有仔细去看薛深的资料。
薛深笑笑:“是,我是薛深。”
苗骏脸上的阴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不敢置信,是难堪。
震惊的是,薛深这么年轻。
难堪的是,他被一个年轻人辱了脸面。
“您是国家电视台的记者,不是什么娱乐记者,专访也不是谁都能上的,我知道。”薛深笑眯眯的,把刚刚苗骏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反手甩在了他脸上。
薛深心里明镜似的。
贺凛这事儿,和苗骏未必脱得开干系。
苗骏今天闹这么一出,倒是给了他调查证据的方向。他还真得谢谢苗骏,要不是苗骏来,他还跟盲人摸象一样,在茫茫人海中苦苦搜寻线索呢。
说完这一句,薛深看向钱玮,表情淡漠:“老钱,我还有事,明天的专访我就不去了。”
老钱?满脸郁结的苗骏瞳孔狠狠一缩。谁见了钱玮,不得尊称他一声钱组长?有几个敢管他叫老钱的?
偏偏钱玮听到这个称呼,也不生气,反而配合地说道:“那我也不去了。苗先生,您请回吧,明天我有点公务在身,临时有事,来不及过去了,咱们改天再约。”
这一听就是托词。
偏偏,苗骏只能打落门牙含着血往肚子里吞。
苗骏郁闷又憋屈,咬咬牙,把底牌拿出来了。
他看向薛深,沉着脸,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