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郡。
天空下着小雨,城池上“刘”字旌旗垂落下来,仿佛是垂头丧气。士卒们披着蓑衣或在站岗守卫,或在巡视城墙,看有没有奸细。
纵然是刘备带兵极为强悍,极得人心。但面对张合五万大军的多日围攻,大军士气也逐渐低迷起来。
当然。城外的张合大军,日子也不好过。身为攻城一方,士卒的伤亡比守备城池的刘军,只会更多。
郡守府,书房内。
刘备穿着一件青色的袍服,坐在主位上,脸色凝重。关羽、张飞、简雍等坐在下方,也是面沉如水。
“尽管我们的士卒,拼尽全力守城。但城池还是摇摇欲坠,河北名将张合,加上梁朝的国力,简直是可怕。”
刘备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大哥。这么下去不是一回事。不如让我引精兵五千,去偷袭张合大营。”张飞也觉得憋气,嚷嚷道。
“糊涂。”刘备瞪了一眼这不让人省心的老三,说道:“你出城袭击张合,输了,我们就没有余力守城了。赢了。也对于整个中原的局势没有太大的帮助。我们现在帮曹公,守备好济南郡。与夏侯惇一起组成豫州、兖州东部的防御,就可以了。”
“哎。”张飞一拍大腿,很是烦闷。
“大哥。这说起来。曹操也是一样的。他这么四处落子守备兖州、豫州。也是无奈之举。比国力,肯定比不上张绣的。如果没有变化的话,兖州、豫州迟早守不住,”
关羽也没忍住,摸了摸自己柔然美丽的大长须,沉声说道。
“是啊。坐困愁城,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运筹帷幄,把兵马调动起来。与梁贼决一死战,一战改变局势,才是上策。”刘备点了点头脸上忧虑更甚了。但很快他就一扫颓废,振奋起来说道:“不说这个了。曹公平定中原,足智多谋。挥下谋士如云,比我们清楚明白。我们只要帮他守备好济南就成了。”
“大哥说的是。”关羽想了一下,也觉得如此,便拱手一礼道。
兄弟三人被曹操当做部将使用。曹操给予了刘备极大的信任,但是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曹操的骑兵决战计划,并没有透露给刘备。
现在局势如此,三兄弟都是忧心忡忡。
“还是谈守城的事情吧。你们二人,要每天安抚士卒。尤其是伤兵,要嘘寒问暖,好好照顾。”
“算了。这件事情让云长去做吧。三弟你没事少去军营。”想了一下之后,刘备又看了一眼张飞,做了补充。
养育士卒,乃是关羽所擅长的事情。张飞会喝酒耍酒疯,偶尔还会鞭打士卒。让张飞去安抚士卒,恐怕会适得其反。
“诺。”
关羽沉稳应下,张飞则有些尴尬,撇了撇嘴。
“宪和啊。现在曹公自身难保,我们的力量又极为有限。如果没有办法,就只能精选城内的民壮帮我们守城了。你对于城中百姓,要多加优待。人和才是关键。”
刘备抬起头来又对简雍交代道。
“诺。”
简雍点了点头,拱手应诺。
虽然这些工作不是他擅长的,但治理一座城池,他却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抛弃掉那些多余的想法。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帮曹公守好济南。击败梁军的事情,曹公自然会运筹帷幄。”
“虽说局势颓败,但只要我们上下一心,一定能赢。大汉朝必然再兴。”说到最后,刘备昂首挺胸,言辞激昂起来。
“诺。”
众人齐齐振奋应诺了一声,对此毫不怀疑。
刘备是他们的头,复兴汉室是他们的政治目标。
他们坚信,汉室还会再兴,梁贼只是一时凶狠。
“哒哒哒。”
便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刘备等人抬头看去,便见一小吏匆匆从外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
“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张合冒雨攻城?”刘备心中咯噔了一下,急忙问道。
“不是。主公。”小吏连忙摇头,然后站定了片刻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主公。有消息来报。曹公派遣了精骑三万与梁军在黄龙坡鏖战。曹军大败。”
“你说什么?”
刘备等人目瞪口呆,随即齐齐站了起来。刘备的一头乌黑头发,似乎要竖起来了,失声大叫道。
“消息可靠吗?你可别乱我军心。”张飞一把冲到了小吏的面前,双手死死的抓着小吏的肩膀,疼的小吏都快哭了。
“三将军,三将军。我不知道这消息可靠不可靠,是我们的探子自己带回来的。”
小吏求饶的看着张飞,说道。
“三弟。放开张先生。”刘备怒视张飞道。
“这可咋办,曹操竟然输了。”张飞瞪大了眼睛,素来勇猛刚毅的他,此刻也有些茫然。
死守下去,必然死路一条。而曹操骑兵决战,破釜沉舟,却是输了,那岂不是完蛋了?
刘备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消息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我们不能自己动摇。”
“如果是真的,曹公过些日子,就会来公文了。”
“如果是假的,那真不了。”
“别多想了,我们守备好城池,才是第一。”
虽说如此,但是众人心中却有了一个大疙瘩,这心气神没有之前高了,齐齐萎靡不振起来。
“诺。”
张飞抬头应诺,声音还是洪亮,但似乎少了一点精气神。
关羽还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但是抚摸的频率有些乱了。
简雍更是长叹了一声。
刘备无奈,但也没办法安慰三人,只能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对于这个消息,刘备下令封锁。
等众人离开之后,刘备一个人盘腿坐着,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
“这一定是假的。是梁贼放出的假消息,目的是为了动摇我的军心。让我弃守济南,不战自溃。”
刘备只能这么对自己加油鼓劲了。如果曹操真的失败了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原完了。
尽管刘备百折不挠,可以屡败屡战,但是这绝望也太大了。如果中原完蛋了,那么张绣就得天下十之九了。
剩下那一的扬州、荆州,还有没什么用处的交州,能抗衡梁贼吗?
“难道。梁代汉,真的是天命?上苍已经抛弃了大汉,抛弃了赤子了吗?”刘备的眼中有了泪痕,抬头看向了屋顶,声音沙哑道。
他对祖先的事迹,极为清楚。
史书上记载刘邦起兵的时候,一个事情。刘邦自称是赤帝之子。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虽然刘备下令封锁消息,但是消息还是漫天飞舞了起来。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但是一些大族、豪强,却是得到了消息。
目前刘备的军力还强生,这些大族、豪强没敢行动,但是气氛却逐渐诡异危险了起来。
如果有大族在城内作乱,那么纵然刘备本事再大,也会焦头烂额,甚至于崩溃。
就算是刘备能稳住城池,那比原来也会费更多力气。
就在这焦虑的等待中。
曹操的使者终于来了。
这日晚上。
曹操的使者满宠从城西而入,刘备得到了消息之后,率领关羽、张飞、简雍等人在郡守府门前等候。
“伯宁先生。”刘备率众对满宠拱手一礼,别看他举止还算得体,但其实心中慌的一匹。
难道曹军真的战败了?
不?曹军一定不会战败。
可能是曹操知道了假消息的事情,特地派遣满宠来安抚我。
“刘公,我们里边说话。”满宠摇了摇头,匆匆说道。
刘备心中更是一沉,满嘴苦涩。他定了定神,与众人一起簇拥着满宠来到了书房坐下。
“我长话短说。主公派遣曹纯、许褚在黄龙坡与梁军交战,结果失败了。主公分析利弊之后,觉得中原难守,便邀请孙将军为接应,南下去荆州、扬州。刘公。撤兵的时间在二十五天之后。”
满宠一脸凝重道。
虽然提前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是当刘备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刘备的脑袋天旋地转,一时间浑浑噩噩难以做答。满宠看了一眼刘备,再看了一眼关羽、张飞,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鄙视这些人,他当初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目瞪口呆来着。
刘备到底也是一时俊杰,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双眸泛红,声音沙哑道:“伯宁先生。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按照约定退兵,与曹公一起去荆州、扬州,继续抗衡梁贼。”
他心中对于用天下一成的土地,抵抗已得天下九成土地的张绣没有太大的信心。
但他堂堂汉室宗亲,能投降了梁朝吗?
在刘备的心中,唯有战死,没有投降。
若上苍真的已经抛弃了汉室,那他便要为汉室流干血。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也有忠臣。我刘备绝不是苟且偷生之人。”刘备的心中暗道。
随即,刘备让简雍安顿了满宠,同样封锁了消息。满宠在城中住了三天,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了。
约定撤兵的时间,很快就到达了。
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内,张合又是断断续续的攻城,刘备的兵马损伤又增加积累了。
黑夜,郡守府书房内。
刘备睁着一双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看着下方的关羽、张飞、简雍。张口沙哑道:“这一次不是上一次。上一次我们只是南下黄河,便可以安顿了。所以我带走了平原的百姓。这一次千里迢迢,我们得兵贵神速,而且可能会受到梁军的袭击。百姓.....我只能舍弃之了。”
说到最后,刘备的情绪极为低落。他在平原经营了多年,河北一战。多数百姓都愿意跟着他一起南下。
现在他却要抛弃百姓,真是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众人也是黯然。
“至于军队。我们把所有人的聚集起来,伤兵肯定带不走了。可能也有很多人不愿意背井离乡。我们要顺从他们的心意,不能强迫他们。”
“云长。翼德。你们去精选兵马吧。”
说到最后,刘备眼睛一睁,再一次说道:“不可强迫士卒与我们南下。”
“诺。”
关羽、张飞勉强振奋了一下,应诺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宪和。这一次我们要去南方了。”刘备转头看向了简雍,一脸苦笑道。
“去南方也不错啊,听说那边很温暖。”简雍心情也是沉重,却故作轻松,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越到南方越温暖。这中原,可比逐郡温暖多了。”刘备也是苦中作乐道。
二人都是幽州逐郡老乡,连战连败一路南下。从平原到济南,再从济南到荆州、扬州。
这哪里温暖,就奔哪里去了。
事情发生已经二十多天了,刘备也接受了。抗争吧。
不久后,关羽、张飞回来请示刘备。刘备也不敢烧掉粮仓,怕引起注意。只是静悄悄的带着一万余的士卒出了城西门,投入了夜色之中。
刘备走后。
这城中大族、豪强就坐不住了,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打开了城门,迎接张合入城。
济南城在坚持抵抗了多日之后,终于被梁军所得。
山阳城的夏侯惇、曹洪也是撤兵了。
张绣得以率领梁军入城。
郡守府大厅内。
张绣喜上眉梢,盘腿坐在主位上。下方是帷幄大谋臣们。
“既然夏侯惇都撤兵了,那么整个兖州、豫州的曹军,恐怕都已经撤兵了。虽然我的骑兵经历了血战,损失很大。但步军也可以追击嘛。”
说到这里,张绣抬头看向了荀攸,笑着说道:“公达。你就是中原人。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就由你指挥我数十万人马,对曹军展开追击。”
“诺。”荀攸很是沉稳的应诺了一声。
“德珪。你起草檄文,传令各州、郡、县。安抚他们。只要他们真心归顺寡人,对于他们之前帮助曹操的事情,寡人既往不咎。”
张绣又转头看向了蔡瑁,笑着说道。
“诺。”蔡瑁一脸喜色的应了。
“诸位。中原是寡人的了。”张绣抬起头来,笑看着众人道。
虽说曹操跑了,但得了中原,还真是开心。
还有最后一战。
荆州、扬州。
“恭喜陛下。”群臣不约而同拱手一礼,恭贺道。
“哈哈哈。”张绣哈哈大笑了一声,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