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郡一带。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气温达到滴水成冰的地步。在诸夏,幽州已经是苦寒之地,更别说位于幽州东北方向的辽东郡了。
这里地广人稀,百姓一般聚集在城池附近,郊外的村落极为少见。
司马懿坐在一想车厢式的马车内,在一些虎贲士卒,以及一千余高句丽精兵的簇拥下,往国内城而去。
他掀起了车帘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周。
“在没有【火炕】的情况下,这里的冬天,在屋内也能冻死人。如果有火炕,就会好很多了。”
“不久后。我朝将迁都幽州。这里是京畿的最东北位置,会繁荣起来的。”
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削一般疼痛。司马懿放下了车帘子,继续坐车往东北而去。
这一路上,司马懿看到了很多,了解到了很多。
高句丽。这个苦寒之国,它的国民、王,还不了解自己的敌人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也不了解,他们的敌人,要把他们的国家设置为燕州。
皇帝的胃口很大,真的很大。
他要把附近的蛮夷,与汉人融合,全部化作梁国之民。
皇帝神武英略,是一位明君。
司马懿一边热血沸腾,希望能追随这样的明君干一番大事也,一边又觉得寒冷刺骨。
他觉得皇帝想杀他。
为什么皇帝想要杀他呢?
司马懿很费解。
经过漫长的路程之后,司马懿到达了国内城外。
当日也是大雪纷飞。
国相启琼率领了一些官员,前来迎接司马懿。
司马懿手持天子节杖,下了马车。启琼立刻对司马懿躬身行礼道:“下国邦相启琼,见过上国使臣。”
高句丽君臣的野心非常大,但是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时候,却是能保持恭敬,就保持恭敬。
就算是卑躬屈膝,也要与梁国讲和或是结盟,保住辽东郡为第一要务。
“侍中、假节司马懿,见过相国。”司马懿也很客气的弯了弯腰。二人在城外寒暄了片刻,便各自坐上马车,往城内而去,到达了王宫内。
启琼亲自在前引路,引司马懿到达了大殿。
高句丽王伯固跪坐在王座上,与司马懿见过之后,便请司马懿、启琼坐下。
伯固露出惭愧之色,对着司马懿说道:“有劳上使车马劳顿来到高句丽,是孤的罪过。”
司马懿摇着头说道:“马车走的很平稳,并不辛苦。”
伯固又说道:“上使一路从辽东走来,可觉得冷吗?”
“很冷。”司马懿若有所思的看着伯固,拱手一礼道。
“何止很冷,简直是天寒地冻。一壶热水往外一抛,马上成了冰渣子。”伯固感叹了一声,随即又说道:“孤的高句丽就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立国。人民生活极为辛苦。”
司马懿这一次没有接话,但是听明白了。这位国王的意思是,我蛮荒之地,滴水成冰,你梁国就别惦记着了。
伯固又接连叫苦了几句,然后才露出正色,问道:“不知上国皇帝,派遣上使不远千里而来,有什么吩咐吗?”
司马懿拱手一礼,直言说道:“想向大王讨回辽东。”
伯固、启琼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笑意。这我们五万精兵陈列在辽东境内,梁国要是想讨回,怎么也得用兵吧?
用区区使臣,一张嘴吗?
伯固很谦卑的说道:“还请上使垂怜。高句丽实在是苦寒,人民希望有一块更温暖一些的土地。而孤攻取辽东,是从汉朝的手中拿取的。并不是从上国手中拿取的。”
虽然态度很谦卑,但是话可不谦卑。
两个字。
不还。
司马懿眸中嘲讽一闪而逝,但态度却更柔和了。说道:“不瞒大王。外臣也认为,对于我朝来说。辽东之地不过是个鸡肋而已,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既然高句丽人民需要一块更温暖一些的土地,那赠送给高句丽也没什么。只是我朝皇帝英明神武,骁勇善战。现在大军又在幽州,恐怕皇帝一怒之下,发兵辽东。”
伯固的态度强横起来,一甩袖子道:“讨伐是上国的权力,而防御是小国的本分。如果上国一定要出兵辽东,那么我们高句丽军民,将拼死抵抗。”
“请大王听我说完。”司马懿摇了摇头,一副不乐意生事的样子。拱手说道:“当时我劝说过皇帝。讨伐辽东,得不偿失。而我朝国内还有袁绍、曹操、孙坚等叛逆需要剿灭。不如把辽东卖给高句丽。”
“卖?”
伯固、启琼的脸上都露出异色,惊讶的看着司马懿。
司马懿点了点头,又说道:“皇帝性格刚猛,如果平白无故的失了辽东,一定会讨伐高句丽。但是如果高句丽肯出十万石粮食、一千斤黄金、三千斤白银、一万斤黄铜。皇帝就以山海关为界,与高句丽划分疆土。并承诺,永远也不讨伐高句丽。”
说到最后,司马懿补充了一句道:“到达幽州的粮食,得足有十万石。”
千里运粮,会消耗很多。
没准从高句丽到达幽州的粮食,十万石可能只剩下二三万石了。
司马懿是故意说这些细节,以麻痹高句丽君臣。
他相信高句丽君臣一定会答应的。
谁都知道梁国的皇帝不好惹,鲜卑人、乌桓人的下场都是很惨烈。现在高句丽胆敢抗衡,是因为步军守城,梁军千里出兵,粮草转运困难。
而且高句丽天寒地冻,恐怕梁军水土不服。
还是那老生常谈的四个字【恃远不服】。
但是梁朝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司马懿对于伯固有过一番了解,是个野心勃勃的国王。对于这样的明君来说,粮草、黄金、白银、黄铜并不是必要的。
领土、人口才是必要的东西。
高句丽君臣一定会答应的。
伯固、启琼对视了一眼,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伯固更是迫不及待的向司马懿确定道:“上使的话当真?”
“千真万确。请大王写好国书,派遣使臣与我前往广阳郡。我朝皇帝会立刻签订国书。只要大王能办到物资的问题。便以山海关为界,划分两国疆域。辽东以及辽东以外的地区,都归属高句丽。”
司马懿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伯固重重的点了点头,立刻答应了。司马懿猜的没错。他们虽然准备战争,保卫辽东,但是对于梁朝以及梁朝皇帝还是有一些畏惧之心的。
能用钱获得领土,保平安。
为什么不做呢?
但是伯固想了一下后,脸上露出难色,对司马懿说道:“不瞒上使。下国国土贫瘠,恐怕一时间凑不出十万石的粮食。可否用一些人参、红参等特产代替?”
司马懿无所谓,反正都是麻痹而已。但他还是假装考虑了一下后,说道:“这个我做不了主。还请大王派遣一个能说会道的使臣,亲自对皇帝说明。”
“却是孤失言了。”伯固朝着司马懿拱手,表示歉意。
随即就没什么好说了。
酒宴早就准备好了,伯固命人送上来,并起歌舞。席间,伯固举着酒杯对司马懿说道:“上使。这酒还是【骠骑酒】。对我们高句丽人来说,冬天能喝上这一口烈酒,真是比什么都好。”
司马懿对此并不惊讶。
【骠骑酒】早就传遍天下,远销国外了。尤其是高句丽、三韩、凉州、草原这些冰冷的地方,销量特别好。
因为【骠骑酒】是朝廷垄断的,也为朝廷带来了大量的利润。
很快司马懿假装喝醉,被伯固派遣太监扶着离开了。
歌舞撤走,而伯固与启琼继续喝酒吃肉。
“相国。虽然司马懿说是他劝说的梁国皇帝。但是梁国皇帝是何等样人?如果不是他自己有这个意思,怎么可能被人说动呢?梁国皇帝在乎的还是国内的袁绍、曹操、孙坚等人。而他现在屯扎在幽州,千里运粮。顺手从我们手中拿取粮食、黄金、白银、黄铜作为辎重,也算是算盘打的精明了。”
伯固眉宇间神采飞扬,红光满面,以为胜券在握了。
“大王说的是。辽东郡就是我们的了。而以我们的实力,攻打乐浪、三韩轻而易举。这东北之地,尽归了高句丽。”
启琼也是红光满面的点着头,一副志向远大的样子。
伯固点了点头,又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没办成之前,需得慎重。使臣人选很关键。你挑选一个能说会道,精通洛阳官话的人。”
“是。”启琼也是认真的拱手应是。
这件事情很重要,但是伯固认为是胜券在握了。他酒意正浓,说道:“还有扶雅的事情,你也给孤办了。”
启琼的脸上露出了难色,但还是拱手应声道:“是。”
在高句丽,国王的权利很大,但没有到达全部集中所有权利的地步。在高句丽的东部,生活着一个族群。
自称是【山熊氏】。
他们的人口有十余万,首领叫【山熊镇】,官拜将军。领有一万余兵,是属于半独立势力。
这个叫扶雅的人是山熊镇的女儿,今年十三,传闻国色天香。
伯固的王后几年前病死,王后的位号一直空悬。两个月前,伯固听闻扶雅的艳名,心痒难耐,又想与山熊氏进一步融合,就打算迎娶扶雅为王后。
这是山熊镇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委婉的拒绝了。
这件事情,真是棘手的很。
司马懿在国内城逗留修整了三天,然后才与高句丽的使臣【完备】一起出发,南下返回幽州。
国相启琼亲自送别。
..........
山熊城。位于群山环绕的山谷之间,山谷内有一大片平原。山熊氏的主要人口,都集中在这小山谷内。
他们过着半农耕,半渔猎的生活。
将军府内。
山熊镇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在冰天雪地之中,锻炼自己的武艺。与渐渐汉化的高句丽贵族不同,他仍然保持着祖先们的尚武精神,以武勇闻名。
山熊氏的军队战斗力也非常惊人,这才能保持半独立性。
“将军。大王的特使来了。”一名匆匆来到此处,对山熊镇说道。
“喔。”山熊镇随意的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大刀,去见伯固的使臣。不久后,山熊镇一脸不屑的回来继续习练武艺。
我的扶雅,山熊氏的第一美丽少女,怎么可能嫁给那个文弱的高句丽王?她只能嫁给骁勇善战的勇士。
“父亲。我出门打猎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山熊镇的耳旁响起,山熊镇那一张宛如熊虎一样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回头对女儿说道:“小心点,不要追逐猛虎。”
扶雅。被称作山熊氏第一美女的少女。她拥有一头乌溜溜的秀发,高高挽起,束缚在一个充满高句丽风格的头饰内。
五官精致仿佛瓷娃娃,肌肤雪白,身材娇小玲珑。浑身上下,布满了精致的银饰。
但是银子的眼色,却没有她的肌肤雪白。
扶雅皱了皱自己的小琼鼻,娇嗔道:“追逐猛虎和大熊,才是打猎的乐趣。要是射杀那些山鸡、野兔,那还不如在家玩耍呢。”
说罢了,扶雅便带着自己的侍卫跑了。
山熊镇脸上露出无奈又开心的笑容。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啊。山熊氏的儿女。
想到这里,山熊镇的心中,愈发坚定了起来。
“我的女儿,一定要将嫁给武勇的人。”
..........
幽州,广阳城,刺史府内。
张绣也在练习大枪。不过没怎么认真,态度随意。这些天他对待武艺,一直比较懈怠。
反正吕布已经死了嘛。
“陛下,司马懿带着高句丽使臣回来了,目前已经到达山海关。”典韦从外走了进来,对张绣说道。
“等高句丽使臣进入广阳城。就直接把人给抓了。马上让【宣武将军】出兵。”张绣的脸上露出了冷酷之色。
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出兵辽东之心,他在打完了乌桓人,并妥善安排了乌桓人之后,便转移兵马回到了广阳城内。
张雍也已经率部去了代郡。
国内城与广阳城的距离很远,来回很长时间。伯固一定不知道自己的使臣被扣押了,又因为结盟,防备松懈。
张雍从代郡出发,偷袭国内城,必然马到成功。
“诺。”
典韦应诺了一声,立刻下去传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