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止歇,黑夜将临。
黄忠是王八蛋。
他取下了头上的破衣裳,转头看向张绣,问道:“汉寿侯,这么久了,你憋尿也憋坏了吧?”
其实张绣的膀胱快要炸了,闻言却故作轻松,笑着说道:“同去。”
于是张绣与黄忠两个连忙去了茅房,放了一泡水。而黄忠家的茅房只有一座,黄忠是主人,让张绣去了茅房,他在旁边随地小便。
放完水之后,张绣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打开茅房大门走了出去,黄忠则在系腰带。
张绣看了一下,指着天上皎洁明月说道:“汉升,我的心意日月可鉴。”
“我知道汉寿侯的心意。也承汉寿侯厚葬了袁公的情。”黄忠对张绣拱手一礼,然后叹了一口气,问道:“但是我却要问汉寿侯一句。”
“汉升直说无妨。”张绣见黄忠的表情,便知道有眉目,压下心中喜悦,说道。
“汉寿侯那日说袁公无谋,现在看来,袁公确实是无谋,不足以成就大事。但是董卓行吗?在我看来,董卓比袁公还不如。”
黄忠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
“事实上袁术比董卓不如,董卓至少是硬刚了天下诸侯。袁术做了什么?”张绣的心中吐槽了一番,但是话不能这么跟黄忠说。
这是一道坎儿。
提起他张绣,天下人都是认的。骁勇善战就不多说了,治兵有方也不多说了。在略阳郡守时期,他发布【求贤令】,礼贤下士之名,天下皆知。
杀到南阳,他为了黄忠而厚葬了袁术,对纪灵也是礼遇。
黄忠也从刚开始的打算亡身回报袁术,到了现在愿意在厕所旁边,与他交谈。黄忠心中也是服他的。
但是他是董卓的部将,这是一个绕不开的门槛。
陈宫、戏志才、赵云都曾经劝说他,舍弃董卓,自立门户。他们也都是服他【雄杰】,但却对董卓深恶痛绝。
在黄忠心中,恐怕也是认为董卓必败无疑。而他张绣为董卓大将,恐怕倾巢之下没有完卵。
黄忠是一个忠义之辈,跟了一位主公之后,就不会背叛了。
而黄忠跟了一番袁术之后,恐怕也是领悟了一个道理。不止君择臣,臣也择君。
明知道董卓会失败,张绣可能也会失败,再投效张绣,岂不是太傻?
若是张绣是张绣,张绣掌控朝政,虎视天下。
黄忠怕是早已经纳头便拜,口称“明公”了。
张绣当然不能说,董卓必然被吕布所杀,他必然会走上前台。他想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汉升。我们常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自古以来,三十岁不到早亡的人不计其数,何况董公年近五旬?若董公有朝一日,驾鹤西去。谁能继承他的遗产?是董氏的族人吗?还是我?我提兵数万,东走袁绍、南破孙坚、曹操。以我的能力,不管董公如何天怒人怨,再扶保他几年绝非问题。”
黄忠闻言立刻动容。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绣这样的人才,会跟着董卓一条路走到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或者说,天下人都在疑惑、不解。
确如张绣所想,黄忠并不排斥张绣。他黄忠虽说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其实不过是南阳匹夫而已。
张绣官拜骠骑将军,开府,封爵汉寿侯威震天下,已经功成名就。如此折节下士,他如何不感激?
只是疑惑董卓而已。如今疑惑已经散尽,便也是拨云见雾,见到前方庄康大道了。
“君侯。”黄忠双手合十,朝着张绣躬身一礼,口称“君侯”,虽没有气势磅礴的话语,却有重于泰山的承诺。
张绣欣慰一笑,黄忠终于还是到手了,也不枉费,他在他身上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汉升。”张绣也没有任何犹豫,向前捉住了黄忠的手,一副“深情”的样子。
两个大男人,便在恶臭熏天的厕所旁边,私定终身了。
之后,张绣看了看天色,派人去召见纪灵、章回、邓至、张辽、陈宫等人,他带上黄忠一起回到袁术的府邸,进行酒宴。
这算是全家福了。
大家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喝酒,互相认识一下,增加感情。
酒席之间,黄忠非常的大度。他看了一眼张辽,端起酒杯上前歉意道:“张将军。我敬你一杯。”
其实他多虑了,张辽并非是小肚鸡肠的人。虽然现在臂膀上还隐隐作痛,但既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他是不会责怪黄忠的。
“多谢黄将军。”张辽不敢托大,站起来也朝着黄忠躬身一礼,二人碰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齐齐一笑泯恩仇。
张绣见此当然也很高兴,他与董卓不一样,董卓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巴不得麾下将军互相看不顺眼。
他就不一样了,他喜欢看麾下文武都是和和气气的。
就像是历史上的刘备兄弟集团,极少有肃杀之气。
既然收降了黄忠,那么事情就简单了。袁术留下来的二万兵马,分别被黄忠、纪灵、章回、邓至四人统帅,各有五千兵马。
黄忠、纪灵暂且不提,章回、邓至都是纪灵推荐的人,张绣也是信任有加。
靠谱。
之后张绣安静的等待李儒、吕布率领大军到达宛城了。
这日上午。张绣得到了消息,亲自率领典韦、张辽、黄忠、纪灵、陈宫等人出了北城门,迎接李儒、吕布。
以张绣如今的身份,当然不需要出城迎接众将。但是张绣从来不摆谱。
不久后,大军到达,在城外安营扎寨。李儒、吕布、华雄、樊稠、胡珍等大将,则齐齐策马而来见张绣。
“汉寿侯。”
除了吕布之外,众人齐齐翻身下马行礼道。
“诸位客气。”张绣笑着虚扶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有些别扭的吕布,很大方的叫了一声,“大兄。”
需得感谢这家伙送给他张辽、高顺,而且以后还得靠这家伙送董卓上路呢。客客气气嘛。
吕布露出笑容,抱拳还礼道:“贤弟。”
张绣到底是大将,虽然大家私交很好。华雄与张绣也是称兄道弟,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怎么行礼就是怎么行礼。
吕布这种行为落在众人的眼中,让众人也十分不痛快。典韦更是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但却没有行动。
黄忠、纪灵等将军也都多看了一眼吕布,尤其是黄忠、纪灵也是熊虎之将,却也是不太惧怕吕布。
一番小插曲,众人随即便一起入城。
不管吕布心中如何妒忌,某个位置他是别想坐了。入得袁术府大厅之后,张绣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上。他抬头环视了一眼众人,英姿勃发道:“诸位。我们前后夹击,终于击破了鲁阳,太谷三关,还斩了袁术。如今前方便只有一座宛城。”
“还请汉寿侯下令,进攻宛城。”华雄已经急不可耐了,张绣话音刚刚落下,便拱手行礼道。
“好。”张绣也不矫情,乃是下令道:“张辽、黄忠、纪灵、章回、邓至、陈宫。”
“末将(属下)在。”被张绣点到名字的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站起来对张绣躬身一礼。
众人都猜测,张绣要用这批人为先锋。
但是张绣却笑着说道:“张辽你受伤了,其余将军所督都是袁术新兵没有战力,你们都留守鲁阳。受陈公台调遣,供应前方军粮。”
“其余将军与李儒先生,随我一起攻打宛城。”
众人皆是震惊。李儒想了一下,打算制止,但又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开口说话。陈宫也张了张嘴,但服张绣气魄,也没动。
唯有吕布是个没有城府的“笨蛋”,他看了一眼黄忠、纪灵等人,拱手说道:“贤弟。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些人都是袁术旧部,用他们镇守鲁阳,恐怕不合适吧?”
黄忠、纪灵等人正心中感动呢,他们当然也知道这是张绣的信任。听了吕布的话之后,顿时火冒三丈,狠狠的瞪了吕布一眼。
黄忠愤然站起,对吕布说道:“吕侯,我黄忠虽然出身寒门,却也知道忠义二字。既授命为将,便不会有反复之心。”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你是不是一个反复小人?”吕布冷哼了一声,颇为轻蔑道。
“你。”黄忠与纪灵等人都是大怒,纷纷站起,与吕布对峙。
张绣见了很头疼,吕宝宝真是一个定时炸弹。而且搞笑的是,吕布竟然是黄忠反复小人。他连忙站出来对吕布说道:“大兄,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任用黄忠、纪灵为将,便是用人不疑。还请大兄相信我。”
说着,张绣又对黄忠等人说道:“诸位也莫要生气。吕侯虽然话语不善,但却也是担心我排兵布阵出错。”
两方人都是要给张绣面子的,因而虽然各自冷面,却都冲着张绣抱拳一声,此事便这样定下了。
不管吕宝宝如何闹腾,这军中大权,张绣乃是一言九鼎。
之后,张绣在府中设宴款待众将,然后命将军们回去城外安营扎寨。待到次日一早,便领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