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亮的展示厅里,挂着几十幅新鲜出炉的画作。
在一副标注着熟悉名字的画前,姜楚楚停住了脚步,面上挂上了耐人寻味的表情……姜明珠的画。
姜明珠的画是一副色彩极其鲜明的人物风景,火红的夕阳,漆黑的礁石,还有穿着花裙子的少女,乍一看很有野兽派画风,尤其是对比着画者是这么一个温柔典雅的淑女,就更让人提起几分兴趣了。
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在这里停下了脚步,称赞的同时,都有一句话没有说——这幅画的立意、构图,甚至人物形象,都出奇的相像画者几年前的一副作品,《月夜》,它像是姜明珠创作的《月夜》同一个系列的作品。
这种程度倒是构不成抄袭,只能说是创新度不够。
而排在她旁边的,也是这一届前八名的画作。
在姜楚楚看着姜明珠的画的同时,姜明珠也急不可耐地找到了姜楚楚的画,仅是一眼,便如遭雷劈。
——两个人的比赛作品,都是人物风景,大片的景物,人像看不清楚,双方都似乎是有意规避了画中女孩儿的面容,更是不约而同采用了透明画法,多次着色,形成色彩之间微妙的过渡……
更细心的,联想到了方才评委们的争议,只怕……冠军要从这两个东方女孩儿中诞生了?
姜楚楚走过姜明珠的身边微顿,眼风似笑非笑地睨了姜明珠一眼。
姜明珠少时登上过油画艺术界的巅峰,可是赞誉越甚,她就越心虚,甚至原本她还有那么一点信心,可是随着《月夜》一遍遍被提及,姜明珠面上越是微笑,心底却越是阴暗,越是恐慌,越是惧怕,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画法越来越接近姜楚楚的,只是模仿者注定略逊一筹。
这次比赛于姜楚楚和姜明珠皆很重要,姜明珠对上她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干脆舍弃了自己的思想,对着那副《月夜》照葫芦画瓢。
姜明珠能画出这样一幅画来,完全不出姜楚楚的意料。
姜明珠就是在这个比赛一举成名,在印象分上有天然的优势,其他人与之相比,很容易被忽略,姜楚楚想增加获胜率,就只能另辟蹊径——比如,强制性地将两个人的画搁在一起比较。
姜明珠仿照《月夜》的感觉,她也可以。
《月夜》属于她,没有人比她更懂得,怎么创新,怎么升华。
比这类画作的立意和技法,十个姜明珠也不够看的。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人重新回到了颁奖厅,白教授突然一把抓住姜楚楚的手腕,语气有几分激动难耐。
“史密斯刚刚在看你。”史密斯就是这一次大赛的评委主席。
她的心忽然就定了。
姜楚楚凭借着自己半吊子的英语水平,在一段冗长的颁奖词之后,听到了她的名字——
ChuchuJiang
冠军,姜楚楚。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好听。
她没有看向激动地站起来的白教授,也没有看向手掌都拍红了的刘晏,更没有欣赏姜明珠现在是怎样一种惊妒交加的表情,她只是在追光灯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微笑着为自己轻轻鼓掌。
她从前没有一次羡慕过这种被认同的目光包围的感觉,可是现在,姜楚楚发自内心的觉得,还不赖。
颁奖后,是例行的媒体采访,她的右手还包地像个残疾人,无形中为姜楚楚树立了“高手”的气质。白教授充当了她的代言人,一口正宗的伦敦腔尽展国际油画大师兼京都国立美术馆馆长的从容淡定,姜楚楚随声附和几句就行了。
忽然,一个国内记者挤到前面,没理会姜楚楚,反而将话筒怼到了旁边的姜明珠面前。
“姜明珠小姐,我注意到您这一次的画作跟《月夜》颇为相似,是因为您没有新的创作灵感了么?”
作为失败者被采访,姜明珠的面色有点绷不住。
“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一直向往闲适的生活罢了,才比较喜欢这类题材的画,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这也是您创作《月夜》的灵感么?”
姜明珠勉强地笑了一下,显然不太想回答,“恩,是。”
姜楚楚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姜明珠,你从来都没仔细地看过这幅画吧,什么闲适生活,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奇怪的灵感么。”
“你闭嘴。”
姜明珠当然不会看,因为每看一次,都仿佛看到了姜楚楚那张充满讽刺意味的脸。
记者的语气几近质问,“但我认为不是,姜明珠小姐,敢问,七年前,这幅画是您自己画的么?”
现场还有媒体,国内的也不少。
姜明珠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胳膊,面上还得挤出扭曲的笑意,死死地盯着那个记者。
“当然是我自己画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见她矢口否认,记者从怀里掏出手机调出照片,嘴角上扬。
“您是真的不明白么?,这是在南城美术馆里挂着的一幅署名您的画作,可是很意外,我们在另一个画手的微博上,看到了这幅画半成品的模样,而且上传时间比您对外宣称的完稿时间要早,如果那幅画是造假,那么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别的画,也都不是出自你手呢?”
姜明珠眼中闪了一瞬,霍地看向姜楚楚,“……什么微博?”
姜楚楚耸了耸肩,“可能是吧,我原来还挺喜欢发微博的……我早说了,不要随便拿走我未完成的画稿,现在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姜楚楚和姜明珠相视而立,她能看清姜明珠眼中的紧张……和憎恶。
姜楚楚其实认真思考过。
姜明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欠她的呢?
那是姜明珠刚被蒋淑媛接回来的那几天,一场错误的绑架,使姜明珠被糊涂的绑匪当成了姜楚楚绑走了,随后,绑匪向姜家索要了巨额赎金,并警告他们不许报警,否则,就不保证“姜楚楚”的安全了。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做了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