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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细雨。

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慈祥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膝盖关节,发出清脆悦耳的节奏声。

缓慢而沉稳,像是一曲静谧的田园牧歌……个鬼!

风是充满铁锈味道的腐臭之风!

雨是腐蚀、融化村民皮肤的红色血雨!

女人只有半张脸,它“慈祥”地半个笑容里,还能看到沥青般滴落的黑色液体。哒哒的敲击之音,在李梦他们看来,无异于加椰子在天花板上爬行发出的卡卡声,或许加椰子那种东瀛女鬼会更好……

起码,加椰子不会像这个半脸鬼一般,尝试着与在场的活人交流。

“你怎么还没结婚呀?屁股大,好生养呢。”

“姐,你能少说两句不,有味儿……”

“哎哟哟,害羞起来了啊,让姨帮你盘盘身段……”

半脸鬼身上那股尸体味,浓缩福尔马林都遮不住。即便它再友善,像是街边大妈一样试图拉家常,可她30年前的习惯与强调,还有那骇人的长相,都在逐渐摧残着李梦的理智值。

摄影师沉默着。

我特码的到底在拍啥?

弹幕回答是媒婆调戏小娘子。但鬼不归媒婆管,李梦也不是柔弱地小娘子。李梦揉了揉脸,尝试着让紧张地肌肉松弛下来,望向直播间的热度值,1200多万,距离猫牙当前的第一名只剩下一百万多点的差距!

似乎鬼也不再可怕了!

她下意识咧嘴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笑容逐渐凝固。

李梦突然看向摄影师,结巴道:“平时咱们台经常会相互打擂的,对、对吧?”

摄影师点头。

“资源和流量就那么些,因为头部效应,赢者通吃,占据着最好的推荐位置,又能引来更多人气。为了抢第一名,别说是打擂,私下什么手段我都见过……”

他也勐然愣住,回望李梦忐忑的目光,同样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如果人气超过了1300万排在第一位的饼哥,他的幕后团队,一定会想办法对咱们动手!到时候万一因为这种手段,直播间哪怕是被关闭一分钟,或许我们与现实的最后联系……就不存在了!”

“绝对不行!”

李梦脱口而出,望着还在上涨的直播人气,感觉像是在看一个临近倒数的定时炸弹!

“要把人气稳定或者降下去!”

她压住麦克,跟小佳和孙大师商量着。但他们对做人气颇有心得,反向操作还没有头绪。

现在直播间的观众,似乎无比期待这一次直播的最终高潮,哪怕是李梦坐在镜头里发呆,都会有越来越多的观众闻讯赶来,将热度进一步推高。

李梦咬住牙关,把心一横。“要不我们把镜头转过去,拍它?把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观众吓走!”

“梦姐,你疯了吗!”

小佳惊慌失措,声音发颤道:“它是……那种东西啊!你以为我们安全了?不!外面还下着红色的雨,漫山遍野都是可怕的怪物,即便是这村子里在弥漫疯狂,拍这种东西,又不见得能吓走多少人!”

她抓乱头发,带着哭腔。

“如果我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我不希望我们是做错事的那种人,我看过好多好多电影,如果这种东西能通过手机跑出去——梦姐!你想想!这可是一千多万的人气啊!你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陪我们一起去……死?!”

“我做不到!”

小佳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泪流满面。可观众们听不懂她的哭声,还有人在弹幕里嘲笑助理是个胆小鬼。

李梦想安慰自己刚刚的危险念头,只是随口一说。

但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密集,仿佛又是一场先前山间的狂风骤雨。密集声音若鼓点敲击耳膜,不断地把她的理智,推向疯狂的禁区边缘。她先是看向摄影师,然后是石头般沉默的孙大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魏昆身上。

魏昆正在看那本日记。

“13日,晴。他们来了,一群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魔鬼。”

“14日,双阳凌空,黑日升腾。”

“魔鬼们死于溺毙红雨的无尽痛楚,他们也成为了大黑日的一部分。大黑日的模样在发生变化,更亮、更温暖、更加慈爱。我看到了一扇门,正在打开,门后是我无法理解的钢铁与水泥的世界。”

“门后的世界,这些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衣着、谈吐,让我感到异样的陌生。这种陌生感,像是潮水般涌来窒息着我的思想。他们该死!”

“我发现了几个走山路的男人。他们在讨论着山里的动物,我不允许有人破坏净土的安宁。所以,我先是割下他们的头,制成灯笼,照亮眼前的黑暗,然后丢进红海里。我看到这些头颅脸上的笑容,更加清楚我在做正确的事……”

“又是一群闯入者。他们似乎能看见我,我很意外。”

“大雨,不同寻常的冰冷。我要找到他们,这些等待救赎的羔羊,还在往哪里逃呢?那个叛徒又出现了,她在帮忙引路,但没关系,这座山已经活过来了,他们无法逃走……这些人想去哪?是神庙,是我来到这的门,是我曾经的住所。我还记得那些可笑的药物,在阻止着子民拥抱真正的狂喜,我曾经做错了事,所以我要忏悔……”

“向红雨与诞生在雨中的神子忏悔。我会弥补的,杀了这些人,完成七颗心脏的仪式,去彻底打开那道门……快足够了,只差一部分,最重要的部分,一颗代表善的心。”

“红雨,又开始播撒福音。他们果然在这。我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看见他,正在阅读我的日记……”

魏昆看到最后一行字,心头一跳!

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时间回朔!

18秒前!

随着右边小臂灰败,鬼化,魏昆发现,每一次时间回朔的极限也在随之增加。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惨白孝服鬼,已经跟随他们一起回到了红雨的世界,而且正在某个地方暗中窥伺!

魏昆保持冷静。

他飞快地分析着日记,以及这次诡异事件的规则。

红雨,绝对不可以接触!半脸鬼不会骗人。

这本30年前的日记,并非隐藏秘密,而是一个来自过去的人,在试图向自己传递关键信息,一个能消灭孝服鬼的信息。

“但这个关键信息究竟是什么?”

“如果日记描述是正确的,孝服鬼似乎也在经历着一种极为怪异的时间循环。它分不清30年前与现在,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同时存在于过去和现在?”

“破题的关键……可能就是时间!”

这是除了红红以外,魏昆遇到的第一只与时间权能有关的诡异!

但红红的鬼蜮,只能影响周围死物,使其段时间就彻底风化。追杀他们的孝服鬼,才是真正难以理解的存在!

首先,诡影机的模式“1”,真实视野根本发现不了它的踪迹。调整到模式“2”,也就是灰尽世界,才能主动“看见”孝服鬼的身影。其他时候,虽然李梦他们也能看见孝服鬼,但那是孝服鬼选择主动现身。

“很棘手吗?”

水仙看到魏昆皱眉。

她乃是半步小神阶的“高鬼”,终于有天高凭鱼跃的表现机会,跃跃欲试,为的就是拿到第一笔鬼公司绩效奖金。

水仙摩拳擦掌,自信道:“我们强强联手,等下直接宰了那个孝服鬼!然后原路返回!你平时潜规则女鬼挺大胆,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啦?瞧你这模样,那个女鬼给你的日记,不会是某种诡计吧?”

“日记确实是诡物,等级不明,不过没有问题。”

魏昆顿了顿,接着传音道。

“关键是那只孝服鬼。我们不清楚它的攻击模式,贸然硬拼,很可能会破坏祀堂的环境,暴露在红雨之中。我其实不担心孝服鬼,即便它很强,有可能接近传说中的大神阶。真正要担心的,是头顶上那颗黑色的太阳……”

“你知道大黑佛母么?”他看向水仙。

水仙竟是露出疑惑。

“谁?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叫老黑怪的东西,民俗局档桉里死相蛮惨的……”

“别提那不吉利的东西。大黑佛母,是敦煌乐府的供奉主人,大神阶之上,神上之神。”

“……”

水仙俏脸惊恐,她嘴唇动了动,低声急促道:“敦煌乐府的故事,在民俗局都能止夜间尿频啊!老板你别吓我!大神阶就够恐怖了,每一个都是足以毁灭城市的怪异传说。她们竟然有主人?上面居然还有更可怕的?”

魏昆指了指头顶。

水仙吞咽口水,刚要抬头。

空气中响起奇异的振动嗡鸣,窗户、墙壁、桌椅,都在随之震颤。怪异的是,脚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地震的摇晃——

孙大师终于打破沉默,他难以置信道:“是影子!这些东西的影子在颤!”

半脸鬼随之尖吼。

“第二颗太阳,是第二颗大黑日即将升起!不要去听,不要去看,不要去想象,没有被恩赐的生者,会引起她的注意!大黑日所注视的地方,都会化作地狱——”

窗外已是红色的世界。

红雨仿佛有生命,正在风暴之中肆虐哀嚎,它在搜寻着土地上的所有生者。

摄影师感觉手机在摇晃,头晕目眩,竟是拿捏不住,不小心将镜头对准了另一侧的半脸鬼。半脸鬼惊悚的样貌,刹那间出现在直播间,摄影师回过神来时,已经太晚了!

他转回镜头,跟李梦惊恐对视,与外面的雨势同样飞涨的,是直播间的实时人气。

“有鬼!”

“有鬼!”

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同样的话,不同的环境,一个响彻于破旧的祀堂内,一个遍布在现代科技的网络载体中——

嗡!

仿佛有一架宽体客机正贴着耳膜飞起。

在半脸鬼畏惧的目光里,外面的世界升起了第二颗黑太阳。疯狂的呼喊像病毒一样扩散、传播,转眼间漫山遍野,都是村民癫狂地笑声。祀堂里,崩溃地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魏昆默数时间。

他拦住目光迷离想要冲到那红雨中的水仙。她是水鬼,活过来的红雨似乎对她产生了致命的诱惑力。

魏昆打了个响指,所有声音全部消失!

‘鬼音律:绝对寂静’

下一秒。

魏昆捏着九幽木牌,来到窗边,向外面望去。祀堂在月霞村高处,视野极好。

只见天际被晕染成了黑红色,有一道巨大得无法估量的漩涡,正在缓慢旋转,释放风暴。就连弥漫在山外的白色鬼雾,也被这风暴点燃,翻滚沸腾。

他终于见到了半脸鬼口中大黑日的注视……

那是一个宛若亘古而存的神明之眼,与其说是眼睛,更像是一轮层层圆环嵌套的黑色光轮!大地上的万物,倒映在大黑日的黑色光轮中,神圣、扭曲交织,只是望去就有一种理智全无、彻底癫狂的畸变欲望!

大黑日“注视着”座头山的东南方向。

魏昆右眼猩红,在这刹那间,他的饕餮鬼眼,透过红雨看到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人。从装扮上看,绝对不是本地村民,而是同样迷失在红雨世界的另一伙人!

只在刹那,转瞬而逝——

一面切割了整片世界的红色光幕,骤然降临,以那伙迷彩服为中心,将此处分为了不同两半!

目光所及之处,哪怕是隔着数千米远,魏昆都能感觉到那红色光幕经过的地方,实质凝聚到犹若天火燃烧的森然鬼气!这种级别的鬼气,任何小神阶之下的诡异都会被侵蚀,然后瞬间完全鬼化!最终成为最扭曲、最可怕的聻!

那些身穿迷彩服的人,痛苦地哀嚎着,身体顷刻间就变成了与月霞村的村民一样的怪物!

‘这就是……大黑佛母的威能吗?莫非,她是真正的神灵!?’

魏昆心头唯有震撼。

“我真的能战胜信奉会么……”

震撼之余,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一个宝贵到不虚此行的关键细节!

正是这个发现,让他才生出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

大黑日的注视宛若神威降世,可魏昆发现,那沸腾的白色鬼雾只是被红色光幕切割开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无风界最常见的白色海洋。就像是被刀分开的水……

魏昆清楚地记得,自己无面九幽天尊形态时,可是以这些鬼雾为食啊!

‘难道鬼公司的座驾……这个无面九幽天尊的神秘诡异,被封印之前,也是一位神上之神?’

‘不!或许……’

‘更高!’

念头百转千回之间,孝服鬼的嬉笑声响起,祀堂的大门不知何时悄然打开,这个拎着人头灯笼的恐怖诡异,正怨毒地望着祀堂内的所有人!

众人惊骇!

魏昆转头回看向孝服鬼,与此同时,诡影机的取景框中,孝服鬼的身影清晰可见!

“我全都明白了!你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魏昆不再犹豫,捏紧右手,一股吞噬所有的旋转之力生出!

时间……

……回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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