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老脸一肃,道:“方子上定是没有错处的,老奴这就去查查这几日的药渣子。”
姚氏撑着额头,额角有青筋起伏,“这事必与东西两院有关。”
魏嬷嬷看着姚氏瘦削的脸庞,心疼道:“夫人,老奴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只管养好了身子,等着老奴将幕后之人拽出来,想怎么泻火便怎么泻火!”
姚氏心里这才快意了几分,握着魏嬷嬷的手点点头,道:“这事儿越快了越好。”
姚氏不是个毛躁急切的性子,魏嬷嬷略有些不解,便听姚氏道:“哥哥给我递了信儿,说是从文就快回来了。
我思来想去,嘉兰这样的性子,嫁到什么人家我都不放心,还是许给从文这孩子最为稳妥。
如今两个孩子岁数都还小,我想从心在这住上几日,若与从文处出情分来,婚后便更能护着嘉兰。”
她娘家这几年靠着姚氏帮衬,日子比之前富裕很多,姚从文又是个读书好面子,日后科举肯定有望,再让她帮忙打点,升迁也不是难事。
她的嘉兰嫁给高门大户,兴许要受什么委屈呢!不如嫁给自己的外甥,知根知底,加上从文未来科举有望,怎么都比那些纨绔子弟强,到时候若是纨绔子弟娶了嘉兰,再像薛澎一样养十几房小妾,嘉兰这日子怎么过?
“夫人的心思都耗在几个公子小姐身上了,老奴真是心疼。”魏嬷嬷一脸疼惜的说。
姚氏先是叹了口气,又面露狠辣之意,道:“谁胆敢在我的院子里头使绊子!定叫她万劫不复!”
今日的清晨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东西两院是一贯的平静,就连姚氏院子也是安宁的出奇。
曹姨娘领着女儿去饭厅用早膳,她虽缠着腰封,可还是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敢叫盈儿瞧出她的身子来。
“盈儿姑娘,今日谭嬷嬷怎的不在?”苏姨娘很是热络的说,似乎与她们素日里就亲密的很呢。
盈儿压根没有理她,只端坐上首,逡巡着众人。
外头忽传来喧闹之声,众人下意识的抬首外边看去,文姨娘的房间离饭厅最近,她眼睁睁瞧见谭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闯了进去。
“呀,这是做什么呀。”文姨娘连忙站起身来,对盈儿道。
曹姨娘一面拽了拽她的裙摆,一面想着自己屋里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缠腰的封布就在身上,再没别的物件了。
曹姨娘虽不明白是为什么闹这一出,但觉自己并没露出什么马脚,便也淡定了。
她偏首打量着孩子,薛嘉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伸筷子夹菜吃。
曹姨娘刚要收回目光,却见薛嘉云夹的是姜丝炒肉丁。
薛嘉云不喜欢吃姜,小时候还需人喂的时候就不喜欢,好不容易弄来的小银鱼儿,不过是蒸的时候搁了几片姜,她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一张小嘴闭得紧紧的,扭开头去,简直倔强的要命。
薛嘉云嚼了嚼,似乎是略僵了一瞬,继而又咽了下去,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曹姨娘看着薛嘉云这奇怪的举动,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压得难受。
不过在外人看来,母女两人都很镇定自若,瞧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盈儿打量了一圈,不觉得西院的人有什么可疑,心里也有几分庆幸。若是西院的人出了什么岔子,姚氏说不定会连她一同罚了。
姨娘们吃罢早饭回房,见自己的东西被翻的七零八落,连枕头芯都被抽出来,决明子散落一地,却也不敢多问上一句。
眼见东西两院都被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连魏嬷嬷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这药渣里确多了一味致梦魇的药,可咱们的药都是在小厨房煎的,只有一扇仅能从里边打开的偏门是直通外面花园的,若无内应,西东两院的人很难动得了手脚。”
“那味药材可易得?”薛嘉兰听闻姚氏遭人暗害,也是忧心不已。
“炽草倒也是寻常的药材,只是富贵人家不会用,若不是有意种植的话,大多与梅林共生。”这些事儿魏嬷嬷都已经向大夫打听清楚了。
“那定是文氏那小蹄子做的!”旁边站着的薛嘉琦一下站了起来,兴致冲冲的说。
文氏近来得宠,不是她能有谁!
姚氏瞧了魏嬷嬷一眼,魏嬷嬷平静的说:“老奴原先也有此疑虑,所以文氏房里是老奴亲自去查验的。不过,她房中并无炽草。”
薛嘉兰听到为嬷嬷这样说,也就没多想,又问道:“那猫儿为何会发狂呢?”
魏嬷嬷略一躬身,对薛嘉兰道:“那猫应该是被喂了发情的东西,这才发了狂。”
“那定要好好审问养猫的丫头。”薛嘉琦插话道。
她能想到的事情,魏嬷嬷如何想不到?
“不曾想我薛家还出了个这般工于心计之人,真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呐。”
姚氏用一种十分轻松的口吻说着这句话,尾音轻渺而冰冷,像是能化作一双利爪,在旁人不设防之际,死死掐住她的喉咙。
薛嘉琦听见姚氏说这话的语气,只觉毛骨悚然。
“娘。”薛嘉兰有些畏惧的唤了一声。
姚氏氏没有理她,只是出神的望着堂下从琉璃窗外折射进来的一枚光斑,眼神冷然,嘴角却含笑,实在是古怪非凡,叫人有些害怕。
姚氏出身不高,并非嫡女出身,而是庶女。
若不是她的姨娘深谋远虑,谋夺了嫡子的性命,她的兄长就算是靠着自身本领建功立业,又如何能继承家业?她如何能嫁给薛澎做嫡妻?
她今日的一切都是姨娘算计来的,所以自她做了主母之后,也分外警惕这些女人。
因为她深知这女人的心计,可以忍耐,可以蛰伏,只为在关键的时,献上最最致命的一击。
姚氏今日这要抄家的架势,确让薛嘉云心中慌乱了片刻,但这慌乱,不及曹姨娘忽然的一句,“云儿你暗地里可做了什么?”
薛嘉云正在收拾自己的床褥,闻言也只是抿了抿嘴角,疑惑的单吐出一个字,“啊?”
曹姨娘有些摸不准了,索性道:“谭嬷嬷搜屋子的时候,我瞧着你有些紧张,姜丝都肯吃了。”
薛嘉云转过身来,苦着一张小脸,道:“姨娘你一直说那姜丝炒肉丁好吃,我今日信了你的话,心血来潮想吃一口。又酸又辣,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