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有什么资格!
血色渐渐地笼罩住了贵王的双眸,面上的狰狞之色更浓,厢房顶端悬挂着的琉璃灯将匕首照得熠熠生辉。
“啊——”
一声厉喝,原本还有一寸的距离顿时消失。
匕首的尖端抵着司慕涵颈项的皮肤。
只需轻轻一下,便可以刺穿她的咽喉。
可是没有。
匕首停了下来,一滴血珠从尖端溢出,顺着颈部的肌肤缓缓地滑落,最终消失在了衣物上,漫开了一朵血色的红花。
只要将手中的匕首再往前一些,只要再往前一点,她便可以将眼前之人给彻底了结,让她为当初所作之事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
她最终付出饿什么样的代价?
就这样死吗?
就这样一闭眼便了结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痛苦了二十多年,五十多年,而她们都是一死便一了百了了?!
凭什么——
贵王的神色愈发的癫狂,可是手中的匕首却一直未曾往前。
杀了她,和她同归于尽,这本是她今日引她而来的目的,只要她死了,她不但可以抱二十多年前的她害死惜之的仇,也可以让这大周的江山分崩离析!
可是这一刻,她却无法下手。
但不是忌惮司慕涵方才所说的那神鬼之说,而是不甘心!
圣祖皇帝,先帝,乃至现在的司慕涵,她们都是死了便一了百了了,而她却一直一直留在世上饱受煎熬!
五十年,五十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不——”
贵王苍白的嘴唇中迸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便一点一点地往后退,狰狞的面容因为嫉妒的恨意以及痛苦而显得更加的可怖。
“不!我不会杀你,我绝对不会杀你——”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一字一字地说,“太便宜你了,太便宜你了,你应该和我一样,经受五十年的煎熬,五十年内的折磨!不!你该比我煎熬更长时间,更加的长,将你的祖母你母亲她们该承受的报应都一同承受了!”
司慕涵目光冰冷,“不过是投鼠忌器,何必用这般多的借口!”
“投鼠忌器?”贵王哈哈大笑,“不!我没有投鼠忌器!我根本便不相信你!凭你拿鬼神之说来要挟我,凭你十三年来一直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本事,惜之的尸骨怎么可能会落到你的手上?司慕涵,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即便朕再没有本事,你如今也落到了朕的手里!”
贵王干笑了两声,“落到你的手里?哈哈……即便我落到了你的手里,你又能如何?杀了我吗?不!你不会杀我的!你之所以冒险单独来见我,不就是想从我口中确认你的皇贵君有没有遭受过那些事情吗?你还想让我去跟你的皇贵君说我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并没有让他遭受过那些苦难!将我千刀万剐?不,你不敢!你比我更加的不敢!惜之死了,谁也不能证明你毁了他的尸骨他便会魂飞魄散!可我若是死了,你的皇贵君便一辈子不会再接受你!”
“阿暖已经在恢复记忆,即便你不说他也会恢复记忆!”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
贵王讥笑,“那你就杀了我啊?你不是说想将我碎尸万段的吗?那现在就动手!”
司慕涵面色狰狞,却没有动手。
“怎么?不敢动手?”贵王面上的讥笑更浓,几欲癫狂,“让我猜猜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让我告诉你的皇贵君一切都不是真的,然后便如同过去十三年我控制你的皇贵君一般下手让他永远也不会恢复记忆,这样你们便可以继续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了!”说罢,不等司慕涵开口便又继续:“怎么?我猜对了?哈哈……惜儿真的是瞎了眼睛了!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说爱他,而背地里你却比他更加的害怕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若是我告诉你,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你会如何?杀了惜儿?还是像你母皇一样将他关在寺庙里任由着他自生自灭?”
“你闭嘴!”司慕涵厉声一喝。
“你知道我这十三年来最快乐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一次有一次地看着你希望绝望!那种滋味如何?很痛吗?挖心挖肺的痛!就像我二十多年前一样!对了,还有一个便是看着你最爱之人在我的面前听话孝顺,听着他叫我母亲,让他从尊贵无比的皇贵君一步一步沦为伺候别人的下人!”贵王踉跄地上前两步,“你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对他做过哪些事情吗?好,我现在告诉你,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楼船便猛然间摇晃了一下。
司慕涵面色一凛,盯着贵王怒喝,“你做了什么?!”
船在这话落后,又是一下剧烈的摇晃,同时隐隐传来了木块断裂的声音。
同时还有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叫唤声。
“涵涵!?”
“涵涵,你在哪里?!”
“涵涵——”
虽然不算清晰,但是她还是听出了是苏念惜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念惜好不容易爬上了楼船,楼船便开始剧烈摇晃。
这般情况让原本便恐惧不已的苏念惜更加的难以承受,若不是他的内心仍是记挂着司慕涵,或者这个时候他连站起来的都不可能。
冷雾察觉到了不对劲,“皇贵君,船出事了,不如……”
“涵涵!”
“涵涵——”
苏念惜推开了冷雾,然后冲进了船舱,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司慕涵的名字。
一楼的船舱已经开始冒了烟。
苏念惜却已经无暇注意这些,他只想尽快找到司慕涵,一定要找到他!
“涵涵——”
“涵涵——”
一声声仿佛是泣血般的呼唤从他灰白的嘴唇之中溢出,忙乱的脚步在船舱之内跑着。
可没有她!
没有——
“涵涵,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烟越来越大,甚至在一楼过道的尽头已经看见了明火。
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皇贵君别过去!”冷雾猛然拉住欲往前的苏念惜。
“放开我,放开我——”
“皇贵君,陛下一定不在那里的!我们去别处找!皇贵君,那里已经没有路了,陛下一定在二楼!”
苏念惜一个字也没回便掉头往回走。
……
司慕涵在惊愕呆愣了一刻之后便转身往外走。
“怎么?你你不想知道真相了?”贵王看着她的背影嗤笑,“还是你所谓的可以为了你的皇贵君不惜一切的决心都是假的?”
司慕涵转过身,“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贵王踉跄了一下,随后靠着厢房内的木质墙壁坐了下来,“不过是在底舱里面设了一个小小的机关,在浇上火油,等时候到了,机关便会击倒燃着的蜡烛,将底舱给烧着了罢了。”
“你——”
“你可以现在离开,不过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了猜疑当中!即便惜儿告诉你他恢复了记忆,你也会有所怀疑,就像当年你的母皇对你你的生父一样!还有惜儿,他也会怀疑你心里有没有怀疑他!即便你们还能够在一起,也只不过是相互折磨,相互煎熬而已!”贵王笑着道。
司慕涵盯着她,“对我来说,没有比阿暖活着更重要!”随即,转身离开。
贵王双目圆睁,“司慕涵——”
没有人回应她。
贵王从地上站起,身子随着楼船摇晃,死死地盯着门口,脸上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妖红。眼底最后一丝光明在这一刻彻底的湮灭,要让她比她还要痛苦,只有一个办法,一个!
杀了她最爱的那个人!
……
船体的摇晃,呛鼻的烟雾,还有灼热的感觉。
都是那般的似曾相识。
苏念惜捂住了头,像是有人在拿锥子钻着他的头似的,好痛好痛,可他不能停下,他还没找到涵涵,还没有……
涵涵……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他很想喊出来,可是脑中的疼痛让他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在哪里……在哪里……
涵涵,你不能有事……
在冷雾的搀扶之下,在仅剩的一丝力气的支撑之下,他一步一步地往前。
“阿暖!”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叫唤。
熟悉的仿佛早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一般。
捂着头部的双手放下,紧紧地攥着冷雾的手,“是不是她?是不是?!”
“是陛下!皇贵君,是陛下!”冷雾惊喜唤道,“在前面!皇贵君,在前面!”
狂喜驱散了脑中的疼痛,他松开了冷雾的手,然后快步往前跑去。
不一会儿,便和从楼上下来的司慕涵相遇了。
“涵涵——”没有顾忌,没有不安,没有忧虑,像是本能一般冲上前,紧紧地抱着她,“涵涵!涵涵!你没事!没事!”
“我没事!没事!”司慕涵搂着他,安抚着,随后,便又推开他,握着他的双臂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提还要,这般一说,苏念惜的愤怒又被勾起了,“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一边说着,一边捶打着她,“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怎么可以骗我——”
司慕涵紧抱着他,“对不起!阿暖,对不起——”
“陛下,皇贵君,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冷雾看着四周越来越浓得烟雾道。
司慕涵方才缓过神来,看着苏念惜道:“先离开!”
苏念惜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臂,点了点头。
要离开,如今只有两条路,第一便是下一楼甲板,从来时得路离开,可当他们走到通往一楼船舱的楼梯口时,下面已经被浓烟湮没,灼热的气息更重,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第二条路,那便是上三楼,从三楼的甲板处逃生。
这艘楼船二楼并未设甲板,因而只能从三楼甲板处逃生。
而当她们到了三楼楼船甲板之时,却见贵王居然也在,而看她的神色,似乎不是要逃生,而是专门在等候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