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仍旧是悄然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门再一次被打开。
只是这一回,苏念惜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做逃离的努力,只是抬起头,冷冷地盯着那进来的女子,也没有再开口。
那女子手上仍是拿着一个包袱。
在看见了先前她送来的吃食和水被扔在了地上之后,女子面无表情的面容蹙起了眉头,随后,上前,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苏念惜的身边,然后,第二次开口:“你若是不吃东西,就只能死!”
苏念惜盯着她溢出了一声冷哼,然后,便连盯着她的视线,也收了回来。
“你真的想死?”女子再次开口,似乎真的担心苏念惜把自己给饿死。
苏念惜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却泛起了涟漪。
他真的想死吗?
不!
他不想死!
也不能死!
他还要回家,回到他的孩子身边!
双手,紧紧攥着。
然后抬头,盯着那女子,一字一字地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食物中下毒!”
他不吃这些东西,除了因为心里的怒恨之外,便是,他不能再被下药,不可以!
从年后,他便越来越少想起什么了,直到他发现真相之前,他除了偶尔的头疼之外,他的脑海,便再也没有如同去年一般,时常冒出一些情景来!
甚至,这三个月来,他的脑海,都再也没有其他新的情景出现!
即便他仍旧是做梦,而在梦中,他梦见了他和他的孩子团聚!
可是这些,不过是日思夜想之后的梦境罢了,根本不是记忆,不是他失去的记忆!
所以,他不能再被下药!
女子眉头又蹙紧了一些,然后,将新带来的包袱打开。
里面还是装着一包馒头,半只烧鸡,以及一只水囊。
女子动手从馒头以及烧鸡上撕下一块放进嘴里,然后,也自己试了一口水,“现在你可放心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离开之后便服用解药?”苏念惜冷笑道。
女子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苏念惜没有理会,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女子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站在了石室中,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方才再开口,“现在,你可以吃了!”
苏念惜冷笑:“你和我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她让你将我关起来的?还有,她是不是在赶来的路上?!”
“三日之后,你就可以见到她!”女子似乎担心他再做出什么自虐的举动来,回答了他的问题。
苏念惜猛然绷紧了心弦,即便他已经是猜到了答案,但是,真正面对,却还是不禁紧张,“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不是认得我?!”
女子没有再回答,转过身便离开。
石门,再一次落下。
密室内再一次寂静了下来。
苏念惜从石床上爬起,然后,拿起了一个馒头往嘴里送,大口大口地啃咬着,不是因为腹中的饥饿,而是因为,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发泄心中挤压的情绪。
他没有吃多少。
过了最初的时间,腹中的饥饿感其实已经并不强烈,吃了一个馒头,然后,灌了几口水。
不一会儿,力气,开始回到他的身子上。
三日!
只有三日!
他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根本无法算时间,所以,他一刻也不能浪费!
他要逃离!
若是母亲找到了他,他这一辈子都可能无法见到他的孩子!
在得知真相之后,他便无法再相信母亲,甚至,连直接哀求她,他都没有想过,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同意,当年她那般狠心地将他和他的孩子分开,狠心地让他失去了记忆,狠心地对他下毒十几年,如今,也绝对不会心软!
他不能再相信她!
逃离!
他要逃离!
可是……
现在他该如何的逃离?!
也许是因为他醒来之后利用两块破瓷片攻击那女子,如今,她连只碗也不给他拿来,包食物的油纸以及水囊。
这些于他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苏念惜坐在了石床上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馊味将他从沉思当中拉了出来。
馊味并不重,只是,在闷热的密室中,让人难以忽视。
他知道这馊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就是地上的那半只烧鸡!
烧鸡是肉食,在这般闷热的天气中很容易馊掉!
而……
若是吃了馊掉的食物……
苏念惜想起了刚刚到何家的时候,虽然何家没有将他当下人对待,但是也不可能将他当做贵客款待,因而,吃食并不精致。
而在开始的一段时间内,他总是腹疼。
经过大夫几番检查,最终得出的一个让庄子里面的人都心中不屑的结果,他的肠胃经受不了太过于粗糙的吃食。
当时的少主夫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便让人另外给他做。
一日三餐的,单独做。
也因为这样,他对少主夫极为的感激,也渐渐地走出了房间,和少主夫交好起来。
后来,虽然少主夫对他格外的照顾,但是他知道,他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所以,便一点一点地去适应,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他方才将肠胃调整起来,不必再单独做膳食。
可他的肠胃即便没有刚刚开始到来的时候那般弱,但是,比起庄子内其他人,他的肠胃还是不好。
即便不需要再非精细的食物不可,但是,坏了的食物,却也是吃不得!
苏念惜泛起了一抹笑容,起身走到了那半只烧鸡捡起,然后,将用它来将那半只能食用的烧鸡换掉,将油纸包裹起来,然后,放在了密室角落处不起眼的地方。
而那只新的烧鸡,则被扔在了地上。
现在还不够!
还需要等等!
苏念惜做好了一切之后,然后,便盘腿坐在了石床上,闭目养神。
还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石门再一次被打开。
女子拿着新的吃食进来,看了一眼苏念惜旁边几乎被他吃完了的吃食,动手将剩余的东西收起,然后,将新的放下,“还需要我试毒?”
苏念惜睁开了眼睛,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女子看了他半晌,然后动手试食物。
然后,又待了小半个时辰。
而此时,她也注意到了密室内的不良气味。
“将地上馊了的烧鸡和馒头带走!”苏念惜见她开始巡视密室,担心她发现他藏在了暗处的那半只烧鸡,开口道。
女子果然被他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看了看他,不过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走到了墙上的油灯前,似乎在给油灯添油以及更换灯芯。
做好了这件事之后,女子便将地上的东西捡起。
苏念惜担心她去闻那烧鸡发现端倪,便冷冷地道:“怎么?很难闻很恶心是吗?我被你关在这里一直闻着,更难闻更恶心!”
虽然那换了的烧鸡此时也不新鲜,但是,味道还是暂且没有。
女子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过去。
“你将我带回一开始的那间屋子吧,我保证不会再大闹!”苏念惜转了语气,恳求道。
女子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当石门落下之后,苏念惜动手从包袱里面取出了一个馒头以及动手将烧鸡上面的肉给撕出来,但是却不吃,而是将这些东西还是藏到了暗处。
好在,密室内只有一盏不明亮的油灯。
他不能吃东西,因为空腹吃下了那些坏了的东西,效果会更好!
除了这个方法,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密室之中,便只有一盏油灯,而可以燃烧的,也只有他身上的衣物,而他,也不是真的想死,所以,放火不可行!
只要能够见到他回到他孩子的身边,他什么苦什么罪都愿意承受!
第三次,女子进来送东西。
密室中的气味更浓。
女子皱紧了眉头,正想说话的时候,苏念惜又抢先,“你带我回那屋子吧,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女子没有说话,将手中的包袱搁下了之后,然后便欲试用食物。
“不要试了!你若是不带我离开这里,便给我滚!”苏念惜冷笑道。
女子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动手去收拾苏念惜弄出来的残羹。
苏念惜歇斯底里地动手阻止,“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收拾了又怎么样?这里又闷又热,你将这些东西收拾了,待会儿你送来的这些也都馊了!”
说罢,拧起了她新送进来的吃食扔在了她的脸上,“滚!你给我滚!”
女子面色一沉,冷冷地盯着苏念惜半晌,然后,转身离去。
许也是怒了。
当她就要走出去的前一刻,苏念惜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女子转身似乎不明所以!
“你将我关在这里暗无天日,总是要让我知道,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苏念惜道。
女子盯着他,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话,“晚上。”
“这是晚膳?!”苏念惜指着地上摔了的食物道。
女子应道:“是。”
苏念惜没有在说话。
女子转身离开。
随后,苏念惜拿起了中午之时的那个试用过的水囊喝了口水,然后,靠着墙壁合着眼休息。
这一次是晚上,那再过两餐之后,便是又是晚上!
若是白天他出事,她未必会送他出去。
第一次在那间屋子里,她那般紧张,那就是说
可晚上却不同!
许是腹中空空,也许是,过度的精神疲惫,他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
“涵涵,好吃吗?”
“这是什么?”
“寿面和寿包!”
“寿面……和寿包?”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不过,也不至于差到连认出来都困难吧?”
“没,做得很好!来,我尝尝!”
“好吃吗?”
“好。”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和御膳房的宫侍相比,谁做的好吃?”
“你。”
“说谎!”
“阿暖,只要是你做的,即便是再难吃,在我的看来,都是最好吃的。”
他笑着甜蜜,狠狠地,用力地抱着她。
“涵涵,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
……
“啊——”
苏念惜从梦中惊醒,汗湿了一身。
他的眼眸大睁,双手,紧紧地捂着头。
就差一点!
一点!
就差一点他便可以看见梦中那女子的模样了!
涵涵……
和过去他在梦中梦见的一样。
他叫那女子涵涵!
快想!
快想!
他拼命地想让自己去想,竭尽全力地想去想,可是,最终都没有办法。
随后,他尝试着再一次入睡。
可,睡意早已经消失。
“为什么要这般快醒来……就差一点……一点而已……”
还有……
若是梦中那涵涵是他的妻主,那为何,这般多年来,一直没有来找他?
即使母亲设计让他忘了记忆,可是她没有啊?
为何不来找他?
即便她以为他死了,可是,他们之间总是有孩子的啊,为什么她连找母亲都未曾找过?难道,他死了,她便彻底地忘了他吗?
他……
那般那般地爱她啊!
即便只是梦境,即便,他还未想起了过去,可是,他的心中的刺痛都在告诉他,他是爱那个女子的!是爱她的!
为什么她没有来找他?
母亲所说的那些……
是真的吗?!
苏念惜屈膝坐着,双手环抱着双腿,然后,低声啜泣。
……
京城
皇宫
朝和殿
水墨笑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抬手捂着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方才减缓了一些心里的慌意,静坐了会儿,扬手掀开了帘帐,唤道:“来人。”
会儿之后,在外室走也的宫侍走了进来,“凤后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水墨笑问道。
宫侍回道:“刚刚打过了二更。”
水墨笑垂着头沉吟会儿,然后下床,“伺候本宫更衣。”
宫侍一愣,“是。”
更好了衣之后,水墨笑便吩咐道:“去让人备轿辇。”
那宫侍又是一愣,“凤后,这般晚了……”
“去!”水墨笑沉下了面容道。
那宫侍忙低头应道:“是。”
上了轿辇之后,水墨笑方才下令道:“去承月殿!”
这回,没有人有异议。
六月的夜,仍旧是闷热的,仿佛,再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一般。
此时宫中各处都已经安歇下了,在承月殿,蜀羽之也没有例外。
当朝和殿的人敲开了承月殿的宫门之时,守门的宫侍惊愕了半晌,然后,方才去禀报。
蜀羽之虽然就寝了,但是,也未曾睡沉,得知了消息之后很快便出现在了大殿内水墨笑的面前。
水墨笑没有坐下,而至在大殿上来回踱步。
蜀羽之见了水墨笑这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连行礼都未曾便上前问道:“凤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
不可能啊?
若是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难道是陛下……”
“不是!”水墨笑像是很忌讳他这句话似的,沉着脸打断,“陛下的消息你不是总是第一个知道吗?!”
蜀羽之松了口气,“是,只是,凤后这是……”
水墨笑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本宫心里慌的厉害!”
蜀羽之一愣,“可是因为天气热?”
“本宫又不是孩子,这点闷热还忍受不了?”水墨笑语气有些冲。
蜀羽之沉吟会儿,“那凤后……”
“你可有陛下的消息?”水墨笑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这两日还没有。”蜀羽之回道,“不过方才过了两日而已,没有消息也是正常,再者,陛下这趟是微服出巡,而且身边的护卫都是千挑万选的,应该不会出事。”顿了顿,又问道:“凤后可是担心陛下的身子?”
水墨笑没有回答。
蜀羽之又沉吟会儿,“陛下出门前凤后不是让李院正和简御医都给陛下诊治过吗?两位御医一致确认陛下不会有大碍,凤后无需这般忧心。”
“本宫应该让简御医陪着陛下一同去的!”水墨笑咬着牙道。
蜀羽之道:“陛下让简御医留下来照顾礼王长女。”
水墨笑盯着他半晌,然后咬着牙,却没有说话。
蜀羽之打量了他许久,然后,缓缓问道:“凤后……您可是想起了十三年前的事情?”
水墨笑闻言脸色一变。
“也是在这时候,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蜀羽之喃喃道,“陛下也是微服出巡。”
“好了!”水墨笑打断了蜀羽之的话,“你不是说了陛下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吗?再者,这一次陛下出京便也只有你我知道,还有蒙氏……”顿了顿,咬着牙继续道:“蒙氏也不是官氏,不会伤害陛下的!”
“凤后自己都这般说了,那便安心等陛下回来吧。”蜀羽之缓缓道。
水墨笑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是!本宫是想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她也是这般出去了……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提出了这般的一个愿望!”
“大师是想让陛下走出京城,去看看她的大好江山。”蜀羽之也坐了下来缓缓道,“陛下的心被过去禁锢的太久太久了。”
水墨笑一愣,“你这般想?父亲跟你说的?”
蜀羽之摇头,“只是臣侍的猜想。”
水墨笑垂下了眼帘,沉吟半晌,“若是真的可以让她放开心,那便好……”
“凤后放心,陛下会的。”蜀羽之正色道,“她不会辜负大师的一片良苦用心的。”
水墨笑叹息一声,看着他,“本宫看你也没什么睡意,便和本宫说说话吧,本宫实在是睡不着!也许上了年纪了。”
“臣侍比凤后还大了。”蜀羽之失笑道。
水墨笑看了他一眼,“说起这年纪,那程秦的年纪也是不小了,父亲去后,本宫开始物色好人选,前几日选了几个去给他挑,不想他居然一口拒绝了,说要为大师守孝。”
“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蜀羽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成全了他就是了。”
“本宫也明白,本宫总不能为了他而让那几个好女子一年不娶亲吧?”水墨笑蹙眉道,“若是放了这几个,那再过一年,和他年纪相符的女子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即便没成亲的,也不是好的,陛下在父亲临终之前答应过会将程秦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若是他嫁的不好,陛下必定会不安。”
“京城这般多好人家,不过是过个一年罢了,情况也不至于凤后所说的这般差。”蜀羽之微笑道,“臣侍会帮着凤后一同留意的。”
水墨笑看了看他,随即扔下了这个话题,“德贵君可有来烦你?”
“这几日没有了。”
“这就好。”水墨笑叹气道,接着,又换了话题,“这几日礼王长女的情况还好吧?”
“臣侍今日去看过,孩子张开了不少,身子壮实了。”蜀羽之问道,“凤后没去看过吗?”
“本宫之前每日都去,不过,许是去的太多了,碍人眼了。”水墨笑不冷不热地道。
蜀羽之道:“豫贤贵君要照顾孩子,心情难免郁郁。”
“你放心,本宫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水墨笑回道,随后,又深吸可一口气,“看来本宫是真的老了,否则怎么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些琐事!好了,本宫回去了,若是陛下有消息来,第一时间通知本宫!”
“是。”蜀羽之起身相送。
在送走了水墨笑之后,蜀羽之更是没有睡意,站在了寝殿的门口看着外面晴朗的夜空,那点点星辰闪烁耀目,将这个夜空点缀的精美绝伦。
而,十三年前的夏天夜空,也是这般的美。
一样的夜空,这片夜空下的所有人和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陛下,希望你走过这一趟,真能如大师所期待的那般,放下一切,豁然开朗。
蜀羽之默默地祈愿着。
而在不久之后,他的愿望也是得到了实现。
只是,那时候,一切的一切,又再一次的翻天覆地…………石门再一次被打开,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了。
而此时密室之内的气味又浓了几分。
女子进来之时,眉间的皱褶又加深了几分。
苏念惜脸色有些憔悴,而在见了她,又开始歇斯底里地闹着,而这一次,故意之中也多了几分的真实情感,“……我让你滚,滚——”
面对苏念惜的闹腾,女子虽然紧蹙眉头,但是,也没做什么,扔下了吃食之后便离开。
在女子离开了之后,苏念惜便从暗处取出了那半只已经完全变质的烧鸡,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下去,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味一般。
再大的恶心,再难以忍受的味道,都及不过他心里的决然!
他一定要找到梦中的女子,他一定要问清楚她,她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要忘了他!
还有他的孩子!
即便他们也忘了他,他也要见见他们!
即使,只是见见也好!
身子,很快便起了反应,在女子送来中午的吃食之时,他腹中已经开始痛着,只是,这时候还不够,他咬着牙,又发作了一轮,将那女子给逼走。
然后,躺在了石床上面,忍受着身体的煎熬。
便在苏念惜不惜一切寻求重获自由之时,在外面,整个云州,乱作一团。
找了都快两天两夜了,可是,仍是没有消息。
云州州府几乎不敢前去禀报永熙帝结果。
可是,却不得不去。
入夜之后,她还是去了姻缘庙。
“冷总管……劳烦禀报陛下,臣求见……”云州州府满头大汗恭敬道。
冷雾看着她,“还是没有消息?”
云州州府见冷雾开口问了,便忍不住大吐口水,“冷总管,臣真的已经想想尽了办法了,如今不在城中搜遍了,便是连城南城北的林子也都搜了一个遍,城门更是一个一个的检查,除非皇贵君能够飞天遁地,否则早就该找到了!冷总管,陛下真的确定,皇贵君在云州吗?”
冷雾闻言,冷冷地盯着她,“曾大人是在质疑陛下的判断吗?”
云州州府忙道:“臣不敢……可是……能不能请冷总管再去问问陛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云州内外,你真的搜遍了?”冷雾不答反问。
云州州府抬手抹了一把冷汗,“都搜遍了,连下官的府邸和城守的府邸都搜了!”
“一家一户,没有一户遗漏?每家每户每间房你都搜遍了?”冷雾继续质问,似乎并不相信云州州府真的已经搜仔细了。
虽然如今他仍是想不通为何皇贵君会出现在云州。
可,不管那人是不是皇贵君,都必须将人找出来!
云州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是不小,如今不过是搜了一天一夜罢了,便说搜完?
他自然不信。
云州州府正欲再次保证之时,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一个地方,脸色在以极快的速度灰败,“这……这……是有一个地方没搜……”
冷雾闻言,眼底的寒芒更深,“什么地方?为何不搜?!”
云州州府身子有些发虚,“是……是蒙家……豫贤贵君的母族蒙家……”
“蒙家?”冷雾冷笑,“原来在曾大人的心里,陛下的旨意还记不上蒙家重要!”
云州州府听了这般诛心之言,顿时跪下,“臣不敢!臣不敢!臣这便立即派人去蒙家搜查!”说完,便起身欲跑去办这事。
“等等!”冷雾叫住了她。
云州州府转过身,又抹了一把汗,“不知冷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陛下在云州的消息,不得宣扬出去!”冷雾冷冷地道,“去蒙家搜查的时候,格外注意这一点!”
云州州府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冷雾为何三番两次强调这件事,忙应了下来,便转身离去。
冷雾随即进了庙中的大殿,走到了跪在了佛像面前的永熙帝身边,也跪下道:“陛下,方才云州州府前来禀报,云州内外,除了蒙家之外,其他的地方基本都搜过了,只是,仍是没有皇贵君的踪迹,另外,云州城外也在搜寻着。”
永熙帝合着眼,没有回话。
“陛下,不如您休息会儿,否则,您的身子会扛不住的。”冷雾再一次劝道,“陛下,你的身子放开康复……”
“蒙家是吗?”永熙帝缓缓睁开了双目,问道。
冷雾看了她一眼,然后应道:“是。”
“朕……想了很久,都想不到,阿暖为何会在云州出现,也想不到,为何一直没有被发现……”永熙帝缓缓说着,声音,却是冰冷刺骨,“云州旁边便是雪家祖籍,阿暖若是在云州,不可能不被发现,除非有人——将他藏起!”
后面四个字,一字一顿,而面容,狰狞阴鸷。
冷雾明白这话的意思,“陛下,请恕奴侍多嘴,这个猜想奴侍也曾有过,可是,若是蒙家真的坐下了这件事,那不可能将皇贵君留到今日,陛下,蒙家没有理由将皇贵君匿藏起来。”
永熙帝冷冷一笑,六月的天,她的周边,竟然弥漫着森冷之气,“当日,朕也未曾想到,东南诸事居然出自蒙家之手!”
冷雾沉吟会儿,然后沉吟不语。
永熙帝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姻缘佛,然后,起身。
冷雾连忙跟着起身,动手扶着她。
永熙帝跪了许久,双腿有些发麻,但还是拒绝了冷雾的搀扶,她看着眼前被高高供奉着的姻缘佛,半晌,嘴角溢出了一声薄冰似的冷哼,“毁了它。”
说完,转过身,往外走去。
冷雾看了那佛像一眼,然后连忙追上,“陛下,您要去……”
“朕要去找他,亲自去找他!朕要亲自将他找回来!”永熙帝一字一字地道。
冷雾明白了过来,她是要去蒙家,而此时,她似乎也认定了蒙家匿藏了皇贵君,冷雾心里是不赞同永熙帝去,可是,他也自知阻止不了,只能调动随行的明卫暗卫跟随。
蒙家,最好是没错,否则,后果会是什么,他真的不敢去想。
蒙家不是当年的商贾秦家,陛下震怒之下对蒙家下手,蒙家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
便在云州州府调了大部分人去蒙府之时,密室的石门再一次被打开。
女子是来送晚膳,然而,她方才进了密室,便看出了不对劲。
苏念惜不但没有向先前一般对着她大吼大叫,反而是躺在了是床上面蠕动着,同时发出了痛苦的低吟。
女子立即上前,随即便被苏念惜的脸色更惊了惊,忙道:“你做了什么?!”
苏念惜此时的脸色已经青白的可怕,而意识都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撑着。
“我肚子好痛……”苏念惜艰难地溢出了一句话,然后,便憎恨地盯着女子,“你……你……你在食物里面下毒……”
女子此时已经是看清楚了苏念惜的脸色,面色不禁一变,“不可能,你吃了什么!”
“你……下毒……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你……不是……我母亲派来的……你下毒……”苏念惜仍旧是坚持说着,说完了,便开始呕吐起来。
女子躲避不及,被苏念惜吐了一身的秽物,她没有去理会,因为,苏念惜此时的脸色真的很难看,“你到底吃了什么?!”
苏念惜不回答他,双手紧紧地扣着腹部,牙紧咬着下唇。
经过了苏念惜的三次闹腾,密室之内一片乱糟糟的,女子根本没有办法弄清楚他究竟吃没吃她送来的膳食,而女子,此时也没想到,苏念惜居然会用在这般的一个手段逃离。
“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母亲……也一定不会放过你……我母亲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她一定会猜到我来了云州……一定会杀了你为我报仇……”
他的话,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
女子脸色也渐渐的难看,似乎也在挣扎。
苏念惜强撑着注意着她,同时,最终仍旧是不断咒骂着,即便是声音已经很小很小,却还是一直持续着,可那女子却还是一直不为所动。
就在苏念惜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女子方才动手抱起了他,然后,往外走去。
苏念惜狠狠地咬着下唇,直到咬破了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却还是没有松口,他不能失去意识!他还要逃!
逃——
他一直注意着女子往外走的路程,而当女子走过了一条过道,随后,上了石阶,然后,启动了开口,当他们走出了出口之后,苏念惜方才发现,原来,他从未离开过那个房间。
不过是,在它的底下而已!
那个密室,就在这个房间的下面!
出了房间之后,借着淡淡的月光,外面,他可以看见,外边一片的荒凉。
凭着这些,他无法看出自己身处何处。
腹中的疼痛让他的额上冒出地豆粒大的汗滴,面色,更是苍白。
坚持住——
一定要坚持住——
只要到了驿馆,只要离开了那个密室,他就可以找到机会逃——
一定要坚持住!
身子,仿佛在空中飞着。
苏念惜已经无法分身去注意周边的环境,他需要积聚最后的清醒做最后的逃离。
……
云州州府带着人到了蒙府门前,便沉声下令:“将整座府邸都给本官给包围起来!”
一声令下,衙役们纷纷行动。
若是在寻常,云州州府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般做的,蒙家不仅是云州的地头蛇,更是它是豫贤贵君的母族,当朝礼王殿下的父族。
可是,到了这般地步,云州州府的脑子已经自动封闭了这些过去的忌惮以及顾虑。
衙役从大门左右放别开始向整座蒙府合围。
而便在最后一队衙役到了蒙府北面之时,却猛然发现了一道人影从墙内窜出。
“什么人?!”
第一个发现的衙役顿时厉喝道。
那人影似乎顿了顿,随后,便快速蹿进了前方不远的一条巷子。
“快追——”
厉喝随即传出……
云州州府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很快便惊动了蒙家的人。
大厅内,蒙家主看着来势汹汹的云州州府,蒙家主并未惊慌,只是沉着面容,上前拱手一礼,随后便问道:“不知曾大人这是做什么?”
云州州府正欲回答,却问外面传来一声叫喝声,“大人,大人——”
一个衙役冲了进来,然后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人,后街发现了可疑之人,有一个人影从蒙府内逃窜传来,怀中似乎还挟持住了一个人!”
云州州府闻言脸色顿时大骇,然后,转过视线盯向蒙家主,目光复杂的无法形容。
来之前,她也猜测过,蒙家或许是为了宫中的豫贤贵君以及礼王,所以将全宸皇贵君藏匿起来。
可是,这般大的事情,蒙家真的有胆子这样做吗?
她仍旧是有些无法确定。
可是现在……
“曾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蒙家主脸色也变的凝重,“我的府邸之中出现了匪徒?!”她不是听不懂方才的那些话,只是,不能承认她听得懂,因为一旦承认,后果不堪设想!“来人!管家,快让府中的护卫去看看,府中谁被掳走了!快——”
“不必了!”云州州府因为内心无法平复的震惊以及惊惶,此时的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蒙家主还是将此事交给本官吧,至于蒙家……本官会让人好好守护!”
对方没有讲话说开,她也不想点破。
因为这件事,不是她可以处理的!
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云州州府的话,“给本官看好了,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出来!”
蒙家主面容扭曲近乎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