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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没事。”永熙帝又一次低声说道。

蒙斯醉回过神来,“我去叫御医……”

“别走。”永熙帝伸手,拉住了他。

蒙斯醉即便是起了身,却也没能离开,视线垂着,没有看向她。

这时候,一旁的宫侍已经是自动自觉地出去唤了外面守着的简御医进来。

蒙斯醉见了简御医,方才抬起了视线,看向她,“先让御医诊诊脉吧。”

声音,虽然仍是僵硬,只是,却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冷漠疏离。

永熙帝凝视了他半晌,方才松开了手。

简御医随即上前,一番检查过后,便道:“回陛下,豫贤贵君,陛下的烧已经退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蒙斯醉攥了攥拳头,“很好。”

“臣先下去煎药。”简御医收拾了药箱,便恭敬退下。

寝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永熙帝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起身。

“你别动!”蒙斯醉忙上前,阻止了她。

“朕躺的有些累了。”永熙帝看着她道。

蒙斯醉一愣,随即咬牙切齿:“你自己自找的!”

“是,是朕自找的。”永熙帝却笑道附和了他的话。

蒙斯醉的脸色更是诡异,盯着她审视了半晌,像是在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偷换了似的。

“怎么了?”永熙帝问道。

蒙斯醉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永熙帝一愣,沉吟半晌,随后道:“昨夜我不是说了吗?”

“我不信!”蒙斯醉咬着牙道,仍旧是和除夕之夜一般的坚定,只是,在坚定之中,似乎也多了一丝说不定道不明的情绪。

永熙帝笑道:“无妨,只要你开心便成,不信便不信。”

“你——”蒙斯醉气结,浑身轻颤。

永熙帝继续微笑:“醉儿,朕有些饿了。”

蒙斯醉咬紧了牙关半晌,却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扬声唤道:“来人,传膳!”

他是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也不信,她真的是没有目的地对他好,可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是着了她的道,根本便无法就这样甩手不管!

司慕涵,你便是吃定了我吧!

膳食都是清淡的,而且又换成了流食。

看着永熙帝蹙眉的模样,蒙斯醉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幸灾乐祸,“陛下不喜欢吃清粥?不过也没有法子,御医说了,陛下方才发了热,只能吃这些!”

然而,话方才一落,他便后悔了。

他一定是疯了!

疯的被她给牵着鼻子走!

永熙帝看着他,微笑道:“朕没力气,你喂朕。”

“你——”蒙斯醉又是一阵气结,恨不得摔了手中的碗离开。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这般做。

虽然动作带着怒意,但是,却还是喂了她喝完了一碗粥。

“陪着朕说说话吧。”膳后,永熙帝仍旧是道。

蒙斯醉恼恨:“臣侍还得去看看陛下的药煎好了没有!”

“不是有宫侍吗?”永熙帝不以为意。

蒙斯醉起身,“臣侍想亲自去看看不成吗?”

“醉儿,你便这般厌恶朕?”永熙帝缓缓道,模样有些可怜。

“你——”蒙斯醉见了她这般,更是怒火中烧,不是她疯了,便是他疯了!

永熙帝伸手拉过了他的手,看了一眼窗户,“天又黑了,大过年的,朕不想一个人呆着,朕记得,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每当过年,朕都是一个人呆着,除夕宫宴,便是皇姐们的另一个战场,朕胆小,便一直想办法回避,原本父君是想陪着我过的,可父君是母皇的德贵君,过年他要陪着的是母皇,而我,自然只能被舍弃,渐渐的,我开始讨厌过年,因为,过年总是我最寂寞的时候。”

蒙斯醉没有开口,神色莫辩地盯着她。

“当年的那些日子虽然处处受制,时时担惊受怕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朕却有些怀念那时候的日子。”永熙帝继续道,神色也开始有些迷茫,也换了自称,“因为那时候,我总是能够知道自己的目标,也总是能够依着自己心里的最原始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我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便能够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不想卷进那些争斗当中,那不管宁王如何的拉拢,我仍旧是能够独善其身,那时候,处处受制,反而能够自得其乐,而如今,我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再也没人能够制约我,可很多事情,我反而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束缚更多。”

“你是要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吗?”蒙斯醉嗤笑道。

永熙帝摇头,“有些伤害,造成了便是造成了,更多的理由,也不过是虚伪的借口罢了。”

蒙斯醉没有回话,只是,眼底深处却还是掀起了情绪的波动,然而,却无法分辨出是什么。

“朕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着,既然好容易离开了皇宫,暂且摆脱了那些层层的枷锁,不如,好好地享受这段时间的自由。”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朕想用这段时间,来弥补一些一直无法弥补的错过。”

蒙斯醉没来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了视线,“药应该煎好了,我去看看。”

声音,少了僵硬。

永熙帝这一次没有阻止,松开了手。

蒙斯醉攥紧了那只一直被她握着的手,然后,转身起身,然后,转身离开。

大年初二,太女领着内阁代替永熙帝接见前来庆贺新春的各国使团,除了西南的土著没有派人来之外,西戎,东南大部分岛国,都派了使团前来。

而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打探永熙帝的目前的情况。

面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打探,早便有了准备的大周太女自然没有在应对之间出现了差错,只是,有一件事,她却是无法掩盖的,那便是,大周新一轮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管是哪一个国度,到了一定的时候,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司予述接见使团之时的表现,便也足以表明,太女地位尚且稳固。

不少想着趁乱取利的小国,收起了爪牙,暂且不敢轻举妄动。

而作为大周边境强敌之一的西戎国,态度却意外的友善,自然,谁都清楚,这份友善不过是表面罢了。

西戎国的反应,司予述不算是意外,而唯独一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便是,西戎国的使节不但给大周皇帝送来了新春的贺礼,同时,还专门备了一份大礼,言明送给大周的三皇子司以琝。

司予述及时截下了这个消息,随后,叫来了李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予述面色不善地盯着李浮,将手中的礼单掷到了她的身上。

李浮拿起了礼单,没有打开,直接攥紧了手中,捏成了纸团,面色阴沉而焦虑:“此事可有传开?”

“礼部尚书接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立即将礼单送来给本殿!”司予述厉色道,“本殿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只是,本殿可以让礼部的人闭嘴,却不能让西戎国的使团闭嘴!西戎国为何无端端给琝儿送礼?!”

李浮绷紧了脸,眼底一片暗沉,“此事下官会处理,还请太女不要将此事告知琝儿!”

“琝儿和西戎国有牵连?”司予述一字一字地挤出道。

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原以为这是西戎国的诡计,为的便是打击构陷她,甚至也想过,也许有人勾结外敌来对付她,可是如今……

“琝儿当年在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司予述心底的担忧不禁泛滥了开来。

李浮看着司予述,却无法将真相说出口,不是不相信司予述对司以琝的姐弟之情,而是……这件事牵涉太大了,司予述会护着司以琝,可,便是因为她会护着司以琝,李乐的危险就更大!“请太女恕罪,下官不能将此事告知。”

“为什么?!”司予述脸色更是难看,“本殿是琝儿的皇姐!”

李浮仍是坚持:“下官答应过琝儿,还有……陛下,此事,未经他们的允许,此事,不会告知任何人!”

“母皇知道?!”司予述睁大了眼睛。

李浮点头,“陛下知情,后续的处理,也是陛下出手。”

司予述盯着她半晌,目光渐渐锐利,“琝儿……会有多大的危险!”

“下官和陛下,都不会让琝儿有事!”李浮决绝地道。

司予述又问道:“和李乐有关?”

“殿下!”李浮盯着她,目光凛然,“乐儿是下官的女儿!”

司予述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之后,方才道:“照顾好琝儿!这件事本殿会压下,等母皇回京之后,本殿自会亲自向她询问真相!”

她没有再强迫李浮,因为即便是从李浮口中得知了真相,可,最终如何处理,却还是要看母皇!

母皇既然知情,那此事,即便是她,恐怕也没有法子!

琝儿,当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夜,李浮换上了夜行衣,然后,潜入了驿馆西戎国使节所住的房间。

房间内已经熄灯。

李浮抹黑走到了床边,正欲将床上的人给揪起之时,屋内忽然间亮起了烛火,她猛然转身,便见角落处,站着一个人。

而这人,正是西戎国使团的使节。

李浮没有参加早上的接见仪式,不过,在得知西戎国使团到来之后便仔细打听了,因而,也知道,此趟使团的使节是谁。

此人在西戎国朝堂排不上名号。

可李浮亲眼见了来人之后,却忽然明白,为何西戎国派这样一个官职低微的人来。

不是要对大周示威,而是……

为了掩饰真正前来之人的身份。

“怎么?当了大周皇帝的皇子妻主,便忘了我这个姑母了?”角落处的女子讥诮开口。

女子大约四十来岁,面容平凡,而她的身份,也不是官方国书上面的七品小官,而是,西戎太凤后母族现任族长的嫡亲妹妹,西戎国主宗哲景遥的姑母,也是,李浮父亲的姐姐,李浮的姑母——赫笙。

赫笙并未在西戎国朝廷任要职,因而,对于西戎国以外的人,对于此人并不熟悉。

只是,赫家在宗哲景遥独揽大权之后,渐渐地成了西戎国第一望族。

李浮面色阴沉,“是宗哲景遥让你来的!”

“放肆,国主的名讳其实你能唤的!”赫笙怒斥道,“大姐果真没说错,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为何不能叫一个灭门仇人的名讳?!”李浮冷笑,“李家当年灭门一事,想必姑母你也是清楚吧?父亲他是你的亲弟弟!”

“亲弟弟?”赫笙冷笑,“当年他不顾全族人的死活私逃就没有资格再当赫家人!更没有资格当我的弟弟!”

李浮心中涌现了汹涌的杀意,只是,她却不能动手,至少,现在不能动手,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阻止宗哲景遥伤害他!“她让你送礼给三皇子究竟想做什么?”

“国主想如何岂是你可以干预的?”赫笙冷笑,“你若是还想回西戎,那就……”

“当年灭门之仇,我终有一日会报!”李浮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给我带一句给宗哲景遥,不要再伤害他,也不要试图利用她!我在她身边卖命了多年,她很多事情我都清楚!若是鱼死网破,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别忘了,前任西戎国主的皇女还没死绝!”

“你——”

“给三皇子送礼一事,赫大人最好不要在大周境内再提及,否则,我不担保大人能够平安走出大周!”李浮冷笑警告,“半年前宗哲景遥派来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罢,便拂袖离去。

赫笙面容因为愤怒而狰狞了半晌,许久之后,方才平复,随后,嘴角勾起了一抹阴鸷的冷笑……

……

李浮回了三皇子府,先去书房处换下了夜行衣,方才往寝室而去。

司以琝未曾入睡,而是坐在花厅内等着她,一见她进来,便立即上前,“是不是出事了!”

他自然也是知道西戎国派了使团前来大周一事。

而这一日觐见,他便惊慌失措了一整日。

李浮上前,“没事。”

“你这般晚回来……”

“傍晚遇见了几个工部之前的同僚,便去酒楼喝了几杯,所以方才到现在才回来。”李浮解释道,面上找不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司以琝不信,“你身上根本没有酒味!”

“我方才去了书房梳洗换了衣裳方才过来。”李浮又道。

司以琝将信将疑。

李浮扶着他让他坐下,“今日太女接见诸国使节一切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西戎国这趟派来的使节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而已,便是宗哲景遥还有心思,也不可能将这件事交给一个七品小官来做的,下午的时候我也去太女哪里打听过,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使团觐见过后,过两日便会离开的。”

司以琝看着她半晌,然后低下了头。

这般多年,这并不是西戎国第一次派使团来,可是,却是他第一次惶惶不可终日。

果真,人都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只是,他希望这代价是由他自己承担,而不是再由他最亲的人代为承受。

“李浮,真的不会有事吗?”

他抬头问向李浮。

李浮正色保证,“不会的!我保证!”

司以琝愣了半晌,然后,方才默默点头。

……

不知道是李浮的警告奏效还是赫笙另有打算,西戎国的使团在大年初四,便离京返回西戎。

这个消息传来,司以琝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司予述这两日去过了一趟三皇子府,即便司以琝掩饰的很好,但是,身为同胎所出的姐弟,司予述却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若是之前,或许她会不明白原因,可是,经过了两日前的事情,她却明白了。

她没有问司以琝,不仅是因为李浮的请求,也是因为,即便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凭着种种迹象,她还是可以猜到,这件事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从三皇子府回了太女府之后,司予述终究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命人快马送往陇县行宫。

而这两日,同样知道内情的蜀羽之,心弦也是绷紧,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消息,还是送去了行宫。

蜀羽之密报比司予述的书信快了一天达到。

看着一前一后的两封书信,永熙帝神色凝重地沉默了良久,然后道:“盯紧西戎使团,让她们干干静静地走出大周。”

冷雾低头领命,“是。”

永熙帝又沉默了半晌,“德贵君进宫也好些年了,一直没有见过母族的家人,宣朕旨意,命礼部安排德贵君母族家人进宫相见。”

“是。”

永熙帝将两封信件递给了冷雾,“烧了。”

“是。”冷雾接过,放入怀中,随后退下。

永熙帝靠着厚厚的靠枕坐着,合上了眼睛,眉宇之间的还残余了一丝凝重之气。

半晌,她的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微笑道:“又去哪了?”

“陛下不是说让臣侍多泡温泉的吗?”蒙斯醉上前,不冷不热地回道。

永熙帝笑道:“温泉虽好,但是泡多了也不好。”

蒙斯醉没有回话。

永熙帝转过视线看向前方的窗户,“今天的天气似乎很好。”

“雪停了,正出着太阳。”蒙斯醉回道。

永熙帝道:“朕也趟了一个多月了,今天难得天气好,陪朕出去走走如何?”

蒙斯醉蹙眉,“陛下还未曾……”

“朕是身子虚,只是,这般一直躺着,也不好。”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早说了,朕的风寒也好了,应该没有问题的。”

蒙斯醉还是道:“臣侍先问过御医。”

“好。”永熙帝没有反对。

蒙斯醉很快便宣来了御医,一番检查过后,永熙帝风寒是痊愈了,不但如此,身子也好了不少。

“走走对陛下的身子也是好,只是如今毕竟是冬日,外面冷,陛下不如先在殿内走走,等春暖花开之后,再出去。”简御医保守地道。

永熙帝摇头:“在殿内走还不如不走。”说罢,便看向蒙斯醉,“豫贤贵君,朕都快闷的发霉了。”

语调竟是像撒娇。

蒙斯醉不禁又开始磨牙。

简御医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永熙帝,但还是无法适应,将头压的低低的。

“醉儿……”永熙帝唤了昵称。

蒙斯醉忍无可忍了,倏然起身,“出去便出去,将殿外的暖亭收拾出来,摆上炉火,不会出事的!”

简御医也只好退步,“出去不是不可,但是不能太久。”

“能出去走走就好,朕不贪心。”永熙帝又道。

蒙斯醉又磨了牙,像是为了防止她再脑子发疯,很快便让人将一切收拾传来了。

永熙帝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大氅,在蒙斯醉的搀扶之下除了寝殿,走过了长廊,到了院子内的暖亭中坐下,不过是一小段的路程,她却走得气喘吁吁的。

蒙斯醉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犯贱,见了她这般,心又是紧张起来了,这几日,他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的,心中脑子里,不是寻思着她这样做的目的,便是在审视着她是不是病糊涂了,不然就是担心她。

若是永熙帝如此示好是为了将蒙斯醉留住的话,她是成功了。

即便他心里如何的恼火,始终也没有离开。

便是前两日的冷言冷语,讥诮自嘲,也少了不少。

实在是受不了了,也只是躲出去一阵子而已。

暖亭内摆放着一张大摇椅,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棉毯,人躺在上面,不但暖和更是舒适。

永熙帝躺下,好半晌,方才喘匀了气,“看来朕真的老了。”

“陛下不是说你只是比我大了一岁吗?”蒙斯醉道,“陛下老了,便也是说臣侍也老了,陛下是存心让臣侍心里不好过?”

永熙帝看着他笑道:“一起变老,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她自然也是感觉到了蒙斯醉的变化。

即便有时候说话仍是冲,但是,却少了之前的可以疏离。

蒙斯醉微微晃神,凝视着她,半晌后,垂落了眼帘。

裹着心的冰封,真的被融化了吗?

他便是这般的没用,她几句花言巧语,几日的柔情相待,他便又飞蛾扑火了?

“行宫似乎没有梅花。”永熙帝缓缓开口。

蒙斯醉快速敛了思绪,“陛下想看梅花?如今宫中的梅花应该开的最灿烂,不过可惜,颐安园被臣侍给封了。”

“封了,也可以解的。”永熙帝握着他的手道,“若是你愿意,明年,我们也可以去颐安园里赏梅。”

蒙斯醉没有回答,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看向她,“恪侍君……还有他的孩子,你可曾恨过我?”

这些年,他有恨,只是,午夜梦回,也不是没有愧疚,当年的恪侍君,还有他的孩子,即便有赵氏的缘故,但是也有他的一份罪孽。

“没有。”永熙帝没有多想便道。

蒙斯醉笑了笑,不知道该松了口气,还是该更加的恨他的残忍,“那时候我真的很恨你,可是,我却做梦也没想到,真相会是那样……”

“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永熙帝道。

蒙斯醉摇头:“我原以为也是可以的,可是……不能,真的不能……佑儿的婚姻……昀儿的将来……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话,停了下来,神色转为了认真,“陛下,为什么这一个多月对我这般好?这般纵容?”

没有夹杂其他的情绪,只是,单纯的询问。

永熙帝看着他,“朕没有说谎,朕只是,想对你好。”

蒙斯醉沉默地凝视了她好半晌,然后,轻轻地笑道:“也许我该相信你……只是……这般多年,我都习惯了,猜疑,习惯了,将一切往坏处去想,因为只有这样,在面对苦难的时候,我的心,方才不会这般的疼。”

说完,俯下了身子,偎依在了她的身上。

“而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行宫里不走……”

永熙帝伸手,抚着他的背,缓缓道:“对不起……”

暖亭内,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气氛,有些忧伤,也有些……春天的希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蒙斯醉的心仿佛又被冰封了起来一般,情绪没有再大起大落,而在对待永熙帝上面,却是单纯地君侍以及皇帝的关系。

而永熙帝的态度,却仍即使一样,只是,她再也不能激起蒙斯醉的激烈反应,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是,淡笑以对。

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

泰陵

陈玉领着一大堆东西以礼王正君给礼王送东西的名义去了泰陵,见了司予述。

房间内

门窗紧闭。

司予述和陈玉两人在桌子两旁对坐着。

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两人口中上交流着礼王正君的情况,礼王府的情况,不该涉及的,都没有涉及。

而便在对话的同时,也进行着笔尖上的交流。

“谢净纹传出消息,她和殿下的联系已经被谢净芸发现,目前,谢家主十分不满,谢净纹的意思是,暂且停下一切的来往。”

“传话给她,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西南大营的掌控权,太女不会允许荣王在西南大营内长期待下去的,让她回西南大营。”

“她也是这个意思,除了此事之外,她还提及了殿下的承诺。”

“告诉她,本殿说出去的话一定会作数。”

……

“这几日二皇子时常去看望正君,正君的情况也比年前好了不少。”

“看紧了,别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是。”

……

“还有一个消息,先前西戎国使节进京,除了送给陛下的贺礼之外,还专门备了一份贺礼点名送给三皇子。”

“消息确切?!”

“小的和礼部的几个大人暗地里接触过,消息确切,太女放话,要礼部尚书将一切消息封锁住,可要将消息泄露出去。”

司予昀没有立即回答,沉着面容沉默许久,然后方才在纸上写道:“让礼部的人闭紧了嘴!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陈玉诧异,“为何?殿下,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消息编排三皇子和西戎国有私,安他一个勾结外敌之罪,甚至可以利用这件事将太女的气焰给打压了下去,若是陛下信了,甚至可以直接除掉太女!”

“不过是一份贺礼便能构陷三皇子勾结外敌?!母皇不是傻子,一个不好,不但构陷不了三皇子,甚至可以将本殿也给拖下水,让母皇以为整件事都是本殿策划的,那时候,与西戎暗中勾结的人便不是三皇子,而是本殿了!本殿的姑母多年来一直驻守西北边境,与西戎国打了二十多年的交到,而三皇子和太女唯一的势力便是白瑞的亲妹白薇,而白薇也只是一个文臣,你觉得母皇会相信哪一个多些!”

陈玉脸色一凛,“是属下疏忽了!”

司予昀冷哼一声,随后又沉思了半晌,继续写道:“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去西北告知姑母,让她查查,是不是白家人意图陷害本殿!”

陈玉点头,应了下来。

司予昀搁下了笔,随后将桌子上写过了的纸张扔到了一旁的火炉上,烧毁,“好了,本殿在这里一切安好,回去告诉正君,让他别担心,也不要经常送东西过来了,本殿来泰陵是给母皇祈福,而不是享受来的!”

“是。”陈玉扬声领命,随后,离开。

司予昀看着火炉上冒着的火焰,面色一点一点地冰冷,陈玉的计谋虽然不妥,但是,若是真的能够定太女一个勾结外敌的叛国之罪,那即便母皇再维护太女,也保不住她!

不过,在这之前,她必须先弄清楚,西戎国此举是意图挑起大周内部争斗还是真的有人暗中勾结外敌!

若此时真与白家有关,那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

三日之后,永熙帝让礼部接德贵君母族亲人进宫的旨意传到了京城。

水墨笑得知了这道旨意之后,愣了半晌,也不是想阻拦什么,只是这时候永熙帝下了这般一道旨意,绝对不是单纯的怜惜德贵君。

德贵君父母双亡,那他母族的亲人便是司徒将军的家眷。

这时候接司徒将军的家眷进京,她想做什么?

是防着司徒雨还是……

水墨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没有过度的干涉这件事,只是让内务府配合礼部去安排。

而德贵君得知了消息之后,心中大惊,他比水墨笑更加不信永熙帝这样做是出于对他的恩赏,几经挣扎,他去了朝和殿。

水墨笑一见德贵君的脸色,便猜到了他的来意,不等他开口,便道:“这陛下的旨意,便是本宫也没有办法。”

“凤后……”德贵君脸色很难看,“臣侍……”

“本宫知道你担心什么。”水墨笑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德贵君,陛下虽然算不上好人,但是,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况且,司徒将军也是一名勇将,陛下不会自断双臂的,你便宽心,等着和家人想见吧。”

德贵君无法安心,即便水墨笑的话说的极为的坦诚,可是,他还是无法安心,他牺牲了一切进后宫,在后宫多年除了当年在恪侍君一事上面曾经逾越过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是安分守己,这样的委曲求全,为的只是抱家人平安!

如今,一道圣旨,便将姨母一家给接到了京城,拉入了这个是非圈里,而且还是在这样的事情!

“凤后!”德贵君双膝跪下,“臣侍无法安心!”

水墨笑看着眼前的男子,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沉吟了半晌,“这样吧,本宫帮你打听打听陛下的意思,只是陛下的旨意既然已经下了,人是一定来定的!”

德贵君满目凄然,呆愣了半晌,然后,磕头道:“臣侍谢凤后……”

对永熙帝这道旨意揣测万分的还有太女司予述。

她也是没有将这道旨意做单纯的想法。

司徒雨在东南的势力日益壮大,但是,因为有德贵君的关系,所以,司徒雨的家眷一直都没有进京,如今,永熙帝忽然间将人接进京城,必定有所图。

不过至于图什么,司予述却无法确定。

是要对东南的军事布防再一次调整,还只是单纯地防着司徒雨,又或者是……欲再重要司徒雨?

三个可能,都有可能。

作为兵部尚书的白瑞更为倾向于第一个可能,因为在去年,永熙帝便有意对东南军队做调整,而一些最初的工作也做了,若不是因为后来的一连串事情,恐怕如今东南的军队调整已经完成了。

“太女,此事您最好不要插手。”白瑞正色道,“陛下虽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殿下如何,只是,心里必定也是起了不满,若是殿下在这时候再插手军队,陛下恐怕会更加的不满。”

司予述点头道:“白大人放心,本殿自有分寸。”

“陛下去行宫的这一个多月,殿下的一言一行都很好,相信陛下也是知道。”白瑞继续道,“只要殿下继续维持,相信陛下对殿下的不满也会消失的。”

司予述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思绪,却飞到了西戎国礼物一事上面。

信件应该是传到了行宫了的,可母皇却没有任何的回复,究竟是……

不对!

不是没有回复!

根据路程推算,母皇下达旨意接德贵君家人进宫的时间,便是她的书信送到行宫的日子。

母皇的这道旨意难道和西戎此举有关系?

司徒雨……

母皇是想对司徒雨做出调用还是……

如今西北主将是蒙君怡,而蒙君怡是蒙家的人,礼王一事母皇虽然不了了之,但是,作为一个帝王,绝对容不下蒙家如此算计。

礼王是母皇的女儿,可蒙家不是!

即便这时候她为了礼王不想对蒙家下手,那夜不可能如同之前一般信任蒙君怡!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可母皇这般大动静……也表示了,琝儿这件事很严重!

李乐……

李乐究竟是谁的孩子?!

……

永熙帝的一道旨意让平静了一个多月的京城再一次泛起了波澜,但作为下旨的人,永熙帝的日子却还是平静地过着。

一月末,永熙帝的身子大好,不再需要人搀扶走路,也不会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而因为先前大病掉了的肉也渐渐长了回来了。

只是,她和蒙斯醉的关系,仍旧是看似亲近,实则疏远。

二月初,永熙二十三年的春闱在吏部礼部以及太女的主持之下如期进行,并未因为去年的事情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错过了三年前的春闱的陆若凡终于如愿地踏进了考场。

二月十一,永熙帝收到了最后一封关于春闱的折子,简单看了之后,便取了笔做了简单的批复,写完了批复之后,最后便是批复的日期。

永熙帝停下了笔,抬头问着坐在了对面的低头看着书的蒙斯醉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蒙斯醉猛然抬头,眼底泛起了一抹惊喜。

“是二月初几了?”永熙帝又问。

蒙斯醉眼底的惊喜随即湮没,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自嘲,低下了头,缓缓道:“是二月十一了。”

“二月十一了啊。”永熙帝缓缓道。

蒙斯醉再度抬头,却见永熙帝已经低头写上了日期,没有人任何的其他反应,握着书本的手,悄然紧了紧,心里的冰凉,一点一点地扩大。

她果然不记得了。

再多的好,也始终是没有上心,若是上了心,又岂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会儿,永熙帝将折子写好,便唤来了冷雾,“让人将折子送回京城。”

冷雾接过了折子,退下。

永熙帝揉了揉肩膀,仿佛即便是大好了,精力却仍旧是没有回答从前,“看什么书?”

蒙斯醉没有抬头,“闲书!”

话一反这个月来的温和,带上了尖锐,如同初来行宫的那个月一般。

永熙帝眼底泛起了笑意,唤道:“来人。”

半晌,一个宫侍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可准备好了?”永熙帝问道。

那宫侍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陛下前去。”

“好。”永熙帝下了榻,然后走到了蒙斯醉的身边,将他的书从他的手中取走,放在了小桌上,“别看书了,和朕出去走走。”

蒙斯醉抬头看着她,嘴角一翘,淡淡讥诮,“臣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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