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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七七四十九日,桑天子斩去恶尸,寄托十二品灭世黑莲。

天劫生出之前,他便用八卦和一片云海遮蔽虚空,待劫气生发,他立刻用灭世黑莲包裹,使天劫之力不外泄。恶尸斩去,八九天劫悄悄度过,一切都很隐秘。除了无当圣母,没有旁人知晓。连三霄都不知晓此事。

但这一切都瞒不过圣人。

女娲娘娘自不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她的事。圣人中,元始天尊和西方准提也都算知他斩尸之事,经由准提之口,讲出此事。

而后人家才知道,桑天子斩二尸。

桑天子遮掩了半天,却被人就这么拆穿了,真的恼羞成怒。

他坚决否认,“假的。”

“此一消息,源自于圣人!”

桑天子听到这话,更是气得脸都变了,说:“圣人说的,就不能是假的吗?”

对他如此辩驳,众人纷纷议论:

“不知圣人真伪。但众所周知,桑天子的话,假的比真的更多。”

“不信圣人,难道信他不成。”

“这个桑天子,还真是个天才,才修多少年,就有如此修为,匪夷所思!”

“某人被戳穿修为,恼羞成怒喽。”

桑天子的确生怒,生怒的是他的恶尸身。他的恶尸身恶趣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竭力否认自己的存在,而他的本体,在阴暗之处巩固修为。凶恶了三年之后,恶尸被自己的性情和众人的指责弄得很烦,一刻也不想待下去,自顾自去了魔界。

魔界黑暗之渊,封印之地。

黑莲回到家似的,坠入其上。

黑莲内的魔道渗透进封印之中,连接一道比须弥更小的通道,只有大道的进出。黑莲裹着桑天子的恶尸,化成道则,进入其中。

无天也曾来过这里。曾经在此修行,斩尸,并最终逃出这里。

这朵灭世黑莲,也来自于这里。

这是魔界最深处,这是魔道源头。

进入到这里之后,桑天子有了更深的明悟:魔种不是魔种,魔道才是魔种。活的魔种只是一个烟雾弹,魔道里承载的,才是罗睺的传承。

魔道需要传承,这是罗睺的目标。魔道需要控制,这是鸿钧的目标。

这两个目标,可以找到共同点:就是为魔道找一个主人。

这和桑天子之前了解的一样。

但他之前不知道,罗睺已经选过人了,无天,传承了真正的罗睺的魔道的是无天。但无天只是罗睺选的人,不是鸿钧选中的人。

他不必知道这些细节。

当他贪婪地汲取纯粹魔道的养分,他只需知道他将变得很强大,并且他时日无多。

化道棺会化掉这里的一切,只需一个元会,便可以化掉无天的三尸身。桑天子现在的实力比无天差多了,就算有黑莲庇护,时间也不过三五万年。不过他可以修行,汲取这里的魔道,最短时间内,他可以修炼到很高的境界。

“要么证道,要么我这恶尸化道而去,本体也会因此出现残缺,证道无期——无天当年面临的,只怕比我更难,他的全部都在这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另一层意思是,选一种死法。

是沉默地等死,还是向着不可战胜的大道,刺出向死的剑?

桑天子忽然有些羞愧和无语,当年,他还以为无天是个疯子,是个被恶念控制的精神病患者,现在看来,一切都有缘故。

带着对证道的渴望,和对死亡的畏惧,恶尸盘坐化道棺的旁边,修炼起来。

本体通过和恶尸的联系,探知到一些隐秘,心中也有了紧迫感。“时间,时间已经不多,不能证道,以后证道将遥遥无期。而若要证道,善尸总要斩去吧!境界总要修到大罗金仙的极致吧!这八卦,最后总要化阴阳合一吧!”

从别人的修行过程来看,这三项,没有一项容易的。

有些大能,从龙凤大劫时期修行至今,都没能达成这些要求。

桑天子却要在数万年间做成此事,他想,“我有三个别人没有的东西。其一,我是圣人弟子,且拥有包括东皇钟在内的诸多先天法宝;其二,灭世黑莲在我手里,或许,师祖会支持我;其三,我有魔道。”

就算不成,也会奋力一搏。

至少,如果他失败,也不会死。最起码能当个富贵大仙。

那有什么好怕的。无天都不怕。

“我一定可以。”他暗暗对自己说,“一步一步来。我眼下要走的第一步,就是要将八卦转化成五行。以我现在的速度,要领悟得那么深,只怕还需要七八千年,乃至上万年,太久了。以前可以不在乎时间,现在不行,必须冒点险。别人去不得不周山下,我或许可以;混沌中,凶兽来袭,或许也是机缘……”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就算要冒险,也必须有确定目标。

不周山下,广成子刚刚遭难,桑天子对此总有些忌惮。

“不如谋划混沌。”桑天子想,“时间上,最近数万年间,必定有几波数量浩大的混沌凶兽,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应对。那就不如主动应对。无论是在战斗中搏杀,还是收集杀掉混沌凶兽之后的成果,都有利于修行。”

他猛地睁开眼睛,对无当圣母说:“师姐,闭关已经无用,我要去混沌。”

无当圣母点点头,而后缓缓说出此行的担忧,“去了混沌,阐教那些家伙或许会跟过去,没有后盾,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桑天子说:“有自我尸和诸多法宝在,我足以自保。”

无当圣母说:“若用法宝,恐怕对修行不利。你要证道,就要下定决心。”

“法宝保命用,平时不用总行了吧。”桑天子讲述他的观点,说:“证道虽然好,修为高深虽然可喜,但若为了修为和证道,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顾,那就是不分主次了。性命一丢,无论修成什么,都是一场空。修道证道,最根本的目标是为了长生,为了永恒的存在,若要为了修道而轻视性命,岂不是直接背离了目标?”

无当圣母说:“可若无坚定的向道之心,想要走到尽头,会很难。”

桑天子说:“所以要有一个度。”

“不全心全意,则心有挂碍,有挂碍,则道法难修。”

“师姐。”桑天子坚持且坚定地说,“我觉得你计较用不用法宝,才是有挂碍。若你只把法宝当成身外之物,何必在乎有无?需要用就用,不需要就不用。只要把心思放在对道法的领悟上,放在修行本身上,就够了。”

“你这么说,难道是我有挂碍?”无当圣母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反驳。

“执着于某事,就是挂碍。”

“你才修炼几年,敢教训我了?”

“咱们说的是用不用法宝,师姐,怎么扯到修炼几年上了。这跟修炼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无当圣母问,“那你说,不用法宝与人争斗,是不是修炼得更快?肯定是,因为那是生死之间的历练。”

桑天子说:“不要肯定,若想经历生死,我直接找个更强的对手不就得了。”

“经历生死,不是让你送死。”

“师姐,这话应该我来说。”

“你才是送死的那个。”无当圣母气笑了,说,“反正我就是跟你聊聊,两种选择都有好处,也都有问题,都不完美,你我不必一样。”

“本来就是。修道不是模仿别人的道,而是坚持自己认定的东西。然后在实践中验证,在大道中,在下一场战斗中,在证道中。”

“正是因为有如此多的差别,如此多的认定,才使得天地间大劫不断。”

“可若是所有人都一样,那就成了死水,最后都会因不流动而腐蚀。”

“所以啊。”无当圣母做了个惊人而又大胆的推测,“这世间找不到一条路,哪哪都好,没有一点缺陷。所以也没有一个圣人,哪哪都对,没有一点不好。之所以没有人说出来,是因为大家都不敢说。”

桑天子更大胆地说:“这事儿,阐教教主做得最过分。他以阐释大道为名,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举,在他的眼中,众生就像是计算机里的0和1,毫无意义。而且他又很好面子,将指责他的人打杀。所以现在即使他想听,也听不到有人说他的不是了。师姐,你不要那么紧张,难道有人不讲理,就不让咱们讲理了不成。”

无当圣母瞥了瞥天上,抖了几下,说:“你现在还没死,说明圣人还是讲理的。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说他胆小,别人不敢说的他敢说。

说他胆大,行事又谨小慎微。

桑天子说:“该谨慎时谨慎,保全有用之身,但该拼的时候也得拼。不然的话,洪荒出了问题,咱们身在其中,很难独善其身。封神大劫告诉我们,有些事躲是没用的,如果该拼时没有拔剑,敌人会毫不犹豫砍了我们的脑袋。”

无当圣母真的很难鼓起勇气,继续这个话题,她挥手,扫去一片阴翳,说:“闲话不必当正事说。现在到了你拼命的时候了吧?”

桑天子笑说:“好,去拼命。等会看有没有人截杀我们,就知道他大不大度了。”

无当圣母说:“你再说,就真的惨了。快走,去混沌抵御凶兽……”

混沌中,起起伏伏的混乱。

混沌是个奇怪的地方。混沌中的有些地方很空荡,千万年不见任何东西路过,但有些地方却很热闹,很危险。那些地方,可能肆虐着最烈的火,飞翔着崩碎的石头,也可能有如刀的冰雪,被狂风裹挟,猛烈吹过。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千万年寻不到一只混沌凶兽,不是没有可能,但一旦碰到,就是生死攸关。

靠近洪荒的混沌,比混沌深处热闹。尤其这些年,许多混沌凶兽向着洪荒聚集。

桑天子望向混沌深处。那里是浑浊的,有燃烧着的火,有闪烁着的光亮,远远地,依稀能分辨出哪里是混乱的火焰,哪里是星辰。那里也有风,狂暴的风,巨大的风,把上百颗星辰裹在风里,吹得到处飘。又或者是巨大而隐秘的黑暗。

黑暗是混沌中的禁地,除了混元圣人,没人敢进入。黑暗里可能有巨大的宝藏,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进去之前,没人分得清。就连圣人,也无法知晓那无尽黑暗里存在的一切。圣人喜欢确定的事,所以也很少去。

混沌里也有大地,有须弥,就像玄龟道场一般。混沌里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可能藏着巨大的矿藏,甚至藏着先天法宝——但就连鸿钧,都无法算清它们的存在。

故而大家都说,先天法宝,有缘者得之。因为找不到其它理由。

混沌里也有水,譬如天河。

在混沌中,像天河这样水量巨大的地方,实在不鲜见。有些地方的水,以巨大冰块的形式存在着,直径比整个洪荒更大。

水之外,还有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的成分更加复杂。有些灵气十足,有些只是夹杂着飞尘的冰寒的气体,有些被混沌中的大道浸染,像一道法术一样,铺天盖地地拍打,有些死寂地聚在一起,产生剧烈的温度,形成星辰,为周边照明。

能够依靠混沌之气存在,并且能变强的生灵,才有资格在混沌生存。

混沌中有凶兽。就像鲸落之下滋养一群生命一样,混沌那么大,里面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资源,从概率上,总能养育很多生命。而生命也在尽情适应混沌。

在用尽身边的资源,还能在荒芜中存在下去的凶兽,就会变成真正的混沌凶兽。它们在混沌中漫游,寻找新的家园,一往无前地去新家园寄居。

这些凶兽有些很危险……

如今,凶兽汇聚,赶往洪荒。

从前的混沌,空空荡荡的,现在的混沌热闹多了。

凶兽推动它们的家园,毫无保留地撞向玄龟道场。出去迎击,就要接受凶兽的合围,在道场里等候,又会受星辰坠落之苦,两头难。

桑天子和无当圣母,都有三尸身在玄龟道场,对这里的情况略知一二。

但用自己的眼睛,用另一种视角看,还是很震撼,很不一样。

离混沌道场很远的地方,便可以看到巨大的玄龟虚影,吞噬着周边的风尘。玄龟虚影里有燃烧的火焰,一片或者一点,那是星辰坠落产生的暴动的火,被巨大的灰尘层层包裹,却包裹不住那火光。

许多凶兽,跟着暴动的火,在玄龟身上站稳脚跟。

蝗灾似的无人机,在玄龟虚影里极速飞行,向着凶兽喷射雷光。

桑天子说:“星辰坠落的危害太大了,幸好这道场空荡荡,不然的话,就算是百万天兵驻扎于此,也得死伤惨重。”

无当圣母说:“混沌就是混沌,不可能像洪荒那样。”

桑天子说:“那只能说明,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师父的道场就很平静。”

无当圣母瞥了他一眼,笑说:“呵呵,你先证道了再跟师父比。”

神仙和圣人,有可比性吗?

桑天子晒然一笑,说:“目标是肯定的,道路是曲折的,往前走走又没啥损失。”

无当圣母问:“你怎么走?”

只要出去,就会被围攻。

无当圣母自认撑不住铺天盖地的凶兽的围攻,遭遇了,只有用法宝裹着逃命。想往前走走,要填多少命进去,费多大的心思。

桑天子说:“不是正在走吗。”见无当圣母面露疑色,他说,“无人机、无人车的无人生产基地已经建成不少,等到制造无人机无人生产基地的无人生产基地建成,便可以往外扩张。反正机器不怕死,只要有材料,我可以可劲生产,总有一天,我要让这里全都是我的飞机,再多凶兽来了,也只有送死的份。”

这么说,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无当圣母说:“可你那些无人机,防御太差了,现在的战损比是多少,三十比一,还是四十比一来着。且金仙以上的凶兽,还得你我亲力亲为。”

桑天子说:“这不是还在发展吗,慢慢来,会变强的。”

无当圣母开拓性地说:“若你真能做成,以后完全不必待在洪荒,可以去混沌里探索。你那些东西战斗力有限,但搜刮资源有一套。到时候往混沌深处弄个巨大的无人基地,等着它自己发展,即可以坐享其成。”

“对对对。”桑天子笑说,“我就说师姐聪明,我怎么计划,师姐一猜就中。”

无当圣母无语道:“你还真敢这么想,你等着,很快就有凶兽把你这些东西都打残。你看混沌中的那些光亮,每一束光旁边,都有对你的考验。”

桑天子说:“那就比一比,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剑更利。”

说着,他飞向玄龟道场的一片亮光。化出八卦,对着一群六翅蝙蝠出手。

他没有取出法宝,只化出五行八卦,毫无保留地往六翅蝙蝠群里挥洒着法力。

六翅蝙蝠的实力以天仙级为主,分成铁衣蝙蝠和五雷蝙蝠两种,前者主防,后者主攻。它们飞舞,像一片漩涡一样,席卷着周边的一切,对于桑天子的五行八卦,他们也有意吞噬,将一切力量转化成雷电。

桑天子在它们本能的转化中,领悟着雷电更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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