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你的截教道书,和我苦心炼制的云碑,都毁在了二十四诸天。”三霄宫里,云霄讲述着一场悲剧。原来她去西方传道,本以为水到渠成,没想到西方佛教的反应那么大。开辟了二十四诸天的燃灯古佛亲自出场,说她以妖法乱西方净土,不有分数便打。云霄分明落在下风,燃灯还要祭出先天功德灵宝量天尺。“那量天尺是开天的一成玄黄功德,和鸿蒙之气凝聚而成,本就杀人不沾因果。而今又得了开辟二十四诸天的部分功德,威势更是浩大,我看他就是想打杀了我。”
桑天子颇为气愤,骂道:“这个野和尚,真当自己是秃驴了。”
云霄说:“他不是无的放矢。我猜想,这有可能是阐教教主的算计,为了报复金灵师姐算计封神榜,故而让燃灯来算计我。”
桑天子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云霄说:“我用金蛟剪剪了他一下,同时祭出截教道书,用道书上面的人族意志挡了一下。截教道书毕竟不如量天尺,只一下,便溃不成书。如今的燃灯法力扑朔难辨,我的金蛟剪也剪不中它,我知道不敌,只好罢手而回,不过……”
“不过什么?”桑天子追问。
云霄说:“不过道书里的那道黑线,缠住了量天尺。在我回来时,似乎看到了无天的黑莲,他用那黑线,将量天尺损了一角。”
“啊?量天尺也能被损毁?”
“那法宝攻击力极强,但防御似乎不行。黑线又源自于圣人,被无天那样的大魔头加持,损它一角倒也不奇怪。”云霄琢磨了一会,“只是我当时只顾着走,毕竟没有看清楚。小师兄,我弄没了你一件法宝,这戮妖剑就……”
“千万别。”桑天子拒绝道,“千万别说赔给我的事。咱们这些人,谁又不是截教弟子,谁又不是谁的朋友。截教道书用于救截教弟子,用于救朋友,再合适不过。只不过西方的秃驴竟敢下此毒手,定不饶他。”
琼霄叹说:“唉,小师兄,多宝做了和尚,金灵师姐不出,无当师姐如同隐士,只凭我们几个,就算摆出九曲黄河阵,也打不赢。”
“硬打肯定不行。”桑天子脑筋一转,说:“走,咱们去找玉帝说道说道。”
“找玉帝?玉帝难道会帮我们?”
“我拿不准,但估摸着会……”
“若找了玉帝,那将来玉帝差遣……”云霄欲言又止!
“我倒觉得……”桑天子想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和玉帝对着干,没什么好处。但看到她们一脸抗拒,心想,如果妥协,将来被差遣的是她们,她们受制于封神榜的时间无穷无尽,若还要被呼来换取,其中滋味,他恐怕不能体会。于是,他便改口道:“嗯……你受伤了,重伤,需要养伤,作为你的师兄,我有责任去找玉帝讨个说法——”他低声说,“先听听他怎么说,再深入讨论。”
云霄一听,这样最好,点头应了。
桑天子立刻飞去九重天的凌霄宝殿,气势汹汹喊道:“欺人太甚,太甚……”
九重天云气缭绕。殿中,玉帝与星君上朝,听闻此声,玉帝问:“何人喧哗?”
太白金星出列,躬身行礼,回报说:“此人乃陛下亲自赐名的桑天子。”
“是他啊,朕想起来了。”玉帝笑道,“这可是截教高人,有德之君子,庇佑民众无数,天上地下,无数人赞扬。快请他进来。”
这一番话,算是给桑天子定了基调。护卫立刻传令,“请桑天子入内。”
进入殿中,桑天子行跪礼,说:“弟子桑天子拜见师叔。”
“免礼。”玉帝说,“这是凌霄宝殿,你还是称呼朕为陛下更合适。身为玉帝必须公允,你所请之事若是私情,朕必不会应。”
“谢陛下。”桑天子先起来,然后说,“弟子所请并非私情,乃是公事。因为弟子要状告燃灯古佛。一要告他欺师灭祖,二要告他欺凌天庭正神,三要告他枉顾百姓之所请,依靠蛮力,毁去百姓的希望,枉称佛祖。还请陛下明察。”
玉帝轻佻地嗯了声,问:“你这三告,有何凭据,可不能空口说白话。”
“有凭据。”桑天子说,“燃灯本是阐教副教主,如今弃道成佛,乃是欺师;元始圣人曾赐弟子一道术法,为弟子之珍藏,燃灯无端生怒,非要毁了那珍藏,为此竟用上了量天尺那样的重宝,乃是其灭祖之举。我师妹云霄,是天庭的感应随世仙姑正神,为了保护弟子的珍藏,硬抗了量天尺一击,如今身受重伤。可以证明,燃灯从心理和实际行动上,都想欺凌天庭,压过天庭。再者,我有一书,名曰截教道书,上面有百姓想要修行的意志,也被他毁了。此外,他还毁了传道用的石碑,宁愿让百姓在轮回中受苦,也不让百姓修道,那可都是善良的百姓啊,陛下。”
这一桩桩一件件,貌似有道理。
且都不是私仇,用的都是欺师灭祖、欺负天庭和欺负百姓的罪名。
玉帝沉吟片刻,说:“你所说颇有道理,可是西方之事……”
桑天子问:“陛下,莫非西方真的压天庭一头。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若西方真有如此威势,陛下,就当我没说过。为了天庭,为了天下太平,云霄作为天庭正神,受那欺师灭祖之辈一击,也是值得的……”
这话几乎是指着玉帝的鼻子骂:你是不是怂了?满朝文武面色皆变。
玉帝说:“非也,是你证据不够,朕也为难!”
桑天子说:“燃灯都打算欺师灭祖了,岂会轻易让我们这些正人君子抓住把柄?何况我等之前那么信任他,根本就没设防,岂能抓到实证。”
玉帝说:“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朕岂能因一面之词就处罚一尊古佛?”
桑天子说:“唉,弟子知道陛下也难。不过,有一件事虽没有证据,弟子还是要禀告陛下。那燃灯跟魔界的无天勾勾搭搭,很可能要图谋洪荒,作乱天下。陛下,弟子虽没有确凿证据,但此事不得不防。”
玉帝问:“你这话可有点根据?”
桑天子说:“我因为偶得一件法宝,加上机缘巧合,知道一些过往。魔界有一尊堪比如来佛祖的魔罗,名叫无天,他曾经是一个和尚,且跟燃灯有很亲密的关系。这一次事件里,那无天又出现了,还跟燃灯合伙,毁去了圣人赐给我的法术。唉,弟子太弱,实在抓不住一点实证,但他日无天若进犯三界,燃灯或与之谋。”
玉帝惊急问:“竟有此事?”
说话时,他看向了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出列道:“陛下,无天号称是魔界大圣,法力无边。但是否跟燃灯有所联系,是否出自于佛教,臣并不知晓,仍需调查。”
玉帝沉吟片刻,吩咐说:“哪吒,你一向不畏权贵,此事便交给你去查。”
哪吒是李靖之子,李靖是燃灯道人的徒弟,让哪吒去查自己老爹的师父燃灯道人,这安排耐人寻味。不过哪吒一向不畏权贵,说不定交给他,反而容易查。又或者,玉帝早已掌控一切,用这安排达成什么目的……
哪吒不管那么多,接了这一任务,立刻自请去办。退出凌霄宝殿,飞去了。
玉帝又说:“云霄受伤,太白,你备一份厚礼去探望一下,多带些丹药。”
太白金星应道:“遵命。”
玉帝再对桑天子说:“桑天子,你所报之事事关重大,但因为没有一点实证,朕实在无法依靠你的一面之词做出决定。你先回去,朕答应你,一定将此事调查清楚,公允处理。现在正在上朝,你没有仙职,先回去等朕消息。”
桑天子见玉帝拖延,也不催促,躬身拜道:“弟子相信陛下。弟子告退。”
今日本无大事,听了这么一桩事,不久,玉帝散朝,众臣子离去,唯独太白金星留下。
玉帝对太白金星说:“你怎么看?”
这对君臣彼此都熟,说话点到即懂。
太白金星说:“西方欲传法,如今却阻挡截教弟子传道,我等也有充分理由阻止他们。陛下,依臣看,这对天庭有利。”
玉帝说:“你我看出来,大家也能看出来。这就是截教传道吃了亏,找朕拉偏架来了。不过他告的那几条罪状,颇为有趣。”
太白金星说:“尤其魔罗的那条。”
玉帝说:“此事朕不知,呵呵,让哪吒去查,他查出了什么,就是什么喽。”
关键是哪吒能查出什么?
估计也是捕风捉影,查到魔罗去了,查出魔罗的来源,而不知根本。
这对玉帝,怎么着都有利。
太白金星笑问:“别的那几条罪状?”
“不用管。”玉帝说,“这是阐截之争的后续,也是截佛之争,但怎么算,都不能算做天庭与佛门之争。三霄至今没来拜过朕,就没当过自己是天庭的人,朕何必为她出头?何况,截教也没吃亏,燃灯的至宝量天尺,都因截教毁了,他们还不知足。念念不忘那点损失。”
“啊?量天尺竟然毁了……”
“可不?”玉帝颇为高兴,“燃灯贪心,用此宝镇压佛门苦修派气运,如今也成了虚妄。”
看到西方有损,他是真高兴啊。
太白金星问:“可是燃灯才得到无量功德,应该气运最盛才是。怎么?”
玉帝说:“这便是物极则反之理。燃灯斩了三尸,离证混元不远,又功德无量,差一点即可以证道。他若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地证了道,那他今日气运,堪比圣人。可他东一片,西一片,不知天数,有毅力而不知变通,弄得现在还没有证道。不证道,再强也只是蝼蚁。这蝼蚁没有抓住证道的机缘,如今反受其乱……”
“难怪,他最近诸事不顺。”
“暂且不提,你去看望云霄。至于燃灯,等哪吒调查出结果,再见分晓。”
“是。”太白金星恭敬退下。
这番话也没用多久。
桑天子回了三霄宫,才解释完凌霄宝殿发生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分析,太白金星到了。
太白金星带了一颗九转金丹,一葫芦养伤的良药,和一篮子灵芝仙草。
捧给云霄,云霄谢过,青鸾接下。
太白金星说:“娘娘放心,若真找到西方针对天庭的证据,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管。还请娘娘以法身为重,勿要为此忧心。”
这话句句要管,但实际上,没有丝毫要管的意思。
意思却是:如果这事是针对天庭的,玉帝管,若不是针对天庭的,另说。你们要想让天庭管,就先拿出诚意来。至少得表个态吧。否则天庭没理由出头。
云霄兰质蕙心,一下就听明白,当即做了决定,“师叔之关切,弟子感激莫名。待弟子身体养好之后,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只论门派,不论天庭之尊卑。
云霄认教派而不认玉帝。
太白金星一点不意外,说:“既如此,娘娘好好养伤,我还要去调查此事。”
云霄说:“琼霄碧霄,代我送一送。”
“请留步,留步。”太白金星止住她们,拱手告辞。
一朵云托着他,回九重天去了。
大家这才开始分析。
可也没什么好分析的了。
太白金星一来,等于把事情挑明了。
就看她们如何做选择。
云霄说:“小师兄,你的一番好意,我等只能辜负。比起出一口气,与天庭保持距离,不受驱使之苦,是我等更需要的。”
“不必这么说。”桑天子说,“去天庭,也只是探一探大家的态度,天庭不管,我等就自己想办法,自己安排。”
碧霄说:“燃灯法力高强,二十四诸天开辟之后,更是难挡。如何安排?”
琼霄说:“小师兄不可贸然行事。”
“我知道。”桑天子说,“把这帐记着,从长计议。”
云霄说:“让小师兄费心了。”
“没事。反正我一直跟秃驴不对付,搂草打兔子,顺带的。”桑天子咬牙切齿地讲完,问,“焚魂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见他露个面?”
碧霄说:“他琢磨阵法时,被困住了。没事儿,琢磨清楚就出来了。”
听到焚魂学阵法,桑天子感觉不大对头。焚魂学什么阵法?
他嘟哝道:“好的不学,学阵法。”嘟哝一句,觉得这话儿不大对,看她们脸色,果然不大友善,他说,“博学广记,非我擅长,不大理解。还是多琢磨和尚的事。燃灯这么干,不管背地里什么原因,起码明面上是为了阻止我们传道法。正所谓,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要坚持的。他不让传,我们非传不可。这样,你们这段时间多炼些石碑,我也多炼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传传……”
云霄说:“若去,恐他又来。”
“不去。”桑天子说,“传法有快的办法,有慢的,有危险,也有安全的。咱们选择慢但是安全的办法,不去西方,让二十四诸天的修士自己来取。”
云霄说:“你这话好新鲜,如何能让他们自己来取?”
桑天子说:“这就需要多编故事,让人心生向往。就像迷踪谷一样。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去迷踪谷,就是因为里面有大家都想要的法宝。法术也有同样的效果。只不过我们之前没有好好宣传,很多人不知道其中好处。我决定,再编一套截教万仙图,专门介绍那些法术的作用。再请小说家弟子,根据法术编一些故事,乃至拍一些电影。等这些东西在天上地下广泛流传,自会有人心动来求。”
云霄质疑说:“小说家之坑蒙拐骗,岂是大道?小师兄,这不妥吧?”
桑天子辩驳说:“编故事嘛,何必那么认真。只要能够引人向善,让人看了不知不觉便能知书达理,就是好事。”
“这一次,也要囊括截教弟子?”
如果只是编故事,有些弟子未必会服从,恐怕会用坑蒙拐骗只有反对。
非要如此,定有人心中不服。
说不定,还会公开表示反对呢!
“这就没必要了。”桑天子说,“此图可以分册绘制,如同九曲黄河阵一般,分成三部分绘制。把有故事可传的弟子写于上册,即可。”
琼霄问:“中册和下册呢?”
“中下两册秘而不发,故无需绘制。只需在上册的总纲里说明一二即可。”
也就是说,截教万仙图上册,就是他们要绘制的截教万仙图。
三霄听闻此言皆无语。虽不言,却都觉得这一开始就剑走偏锋的法子,实在是歪门邪道,是旁门左道,不是正经办法。可是见桑天子跃跃欲试,还是要为她们出头,她们也不好斥责,劝也劝不住,只好有难同当。
但桑天子说:“此事需徐徐图之。我们编总纲,余下的交给地仙界的凡人即可。凡人智慧不俗,只要用心,必能编好故事……”
云霄说:“凡人哪里知道许多隐秘,让他们编排,更没真话。”
“凡人编,凡人看。凡人知道凡人喜欢看什么,知道怎么吸引人,这就够了。”
云霄轻声叹息,欲言又止。
桑天子却摊开笔记本,编排起来。
关于截教弟子,有很多人和事可以述说。有正派,有反派,有甘愿赴死之君子,也有欺师灭祖的叛徒,还有诸多流言蜚语。稍加工,便成传说。
桑天子编得很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