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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念扫人间。圣人之下,却都看向峨眉山。人们都知道,三个月后桑天子会回答那些问题,其中必有此番功德之究竟。

多少人以恭贺之名,等待三月之期来临。

玉兔竟然也没走。不光没走,还把拍卖会办完了,然后才来送礼恭贺。

桑天子简直有点蒙,说:“你还没回去?此番功德你不是也有一份?”

“有啊,跟我在哪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桑天子说,“你传的那句话,就是这功德的起因。嫦娥仙子从功德中一探,必然知晓原由,于是可知你的功劳。既知晓你的功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偷跑出来了?”

“嗯?”玉兔一阵愕然。

她当时得此功德时探查了一下,得知是她传道之事,心中只想着,金蟾也参与此事,功德却没她的多。是不是分错了,或者她收多了?所以她毫不犹豫,赶紧吃干抹净,用掉了。之后若无其事,低调围观,闷声发大财!

当她知道嫦娥也有功德,也很高兴,不过她还以为嫦娥会因得了功德而修炼一段时间,她正好趁机玩耍。没想到嫦娥会知道她偷溜。

她拱手说道:“告辞!”

桑天子笑说:“不送。”

玉兔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转过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桑天子说:“你的事,我有所耳闻。”

“哼,你可不许乱说啊。”

“当然。”桑天子如此回答,却想,他说的都是实情,没有半点虚言,不算乱说。况且,此事不用说,嫦娥什么都看到了!

摩昂也是隔了几天才来。

他恭贺道:“得知先知大喜,在下想着身上所备的些许财物,不足以为贺,所以回西海做了一番准备。此次所备贺礼有五。后羿箭矢为一,西海若木一枝为二,奇花异草百株为三,异果百棵为四,还有囚牛之曲本百册为五。”

桑天子听到那几件礼物,虽然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但显然很用心。后羿箭矢,他已经找到八支,只剩最后一支,到了手,就圆满了!西海若木,虽然名声不显,却是和东极之扶桑对应的东西,定然不差。奇花异草和异果,因数量多似乎不能算很好,但囚牛之曲,可不简单。

传说,祖龙有九子,囚牛是龙九子的大哥。它是众多龙子中性情最温顺的,不嗜杀不逞狠,专好音律,且耳音奇好,能辨万物声音,它常常蹲在琴头上欣赏弹拨弦拉的音乐。

它的乐曲一直不显于世。

虽然传说中说有,但几乎没人听过。

没想到今天在这面世了。

桑天子说:“你有心了。这曲子?”

摩昂说:“此曲乃是我在龙族宝库中得来。本想附庸风雅,可是却解不开。听说你跟嫦娥仙子交好,仙子好音律,或者是知音呢。”

桑天子说:“噢,原来是要转赠。那我留存一份副本,再送给她,可否?”

摩昂说:“当然,再好不过。”

桑天子说:“我师姐与三霄师妹建一云宫,用来招待客人,里面请。因为事情仓促,许多东西准备不周,不足出还请莫怪。”

摩昂说:“圣母和娘娘准备的,岂能差了。”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进去了。

而桑天子先融了那箭矢,将第九道幽魂融进金乌中,过了好一会,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连之前相融的嘶鸣都没听见。桑天子心想,也许是内部发生了变化,既然相融,总不可能是假的。

接着看向那若木,听说西海有若水,以此木为源头。桑天子没见过,但想到这传说,竟然把一条大河的源头放在一棵树上,足可以看出,若木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树……

这一株,可以放在元婴身里。

往里面一藏,他暗想,过几天有空了,必须弄个聚云阵,为此木聚着水气。

奇花异果,很不错的样子。

他将其送到冰火图中,特意用光调节了一下环境,他念叨,“先留个副本。等以后生根发芽了,再往别处种。我先看看曲谱……”

说起曲谱,他瞥了嫦娥一眼。

嫦娥果然在瞄他,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她说道:“人家说了,给我的。”

“知道。我看看不为过吧!”

翻开来,果然如天书一般,桑天子看那星星点点,确实看不懂。

他说:“你看吧,有点难解。”

嫦娥说:“别这样嘛,帮帮忙。”

桑天子随意地说:“解这个东西,就是尝试。先找里面一样的东西。比如这边一段,跟上面一段一样,这边这几个点,都很相似。这边的字,也有相似处,可以解。只要把它跟现在的曲谱对应,然后用计算机模拟,你去区分一下,哪个可能是对的,然后就能解开别的。声音嘛,就那么点,一个个试过,总能试出来。那个能契合所有音律的结果,就是对的。”说完,他把这些东西都传过去,没有留备份,“你来试。若没有一点耐心和兴趣,想解开它可不容易。”

把这些东西处理好,他元神一颤,感觉到水火葫芦里变化。他的神识沉进去。

他看见很惊讶的场景,水火葫芦中,金乌飞离了火之本源,扑到了一头冰火犀牛身上。冰火犀牛燃烧起酷烈的火焰,金乌吸收那火焰以成长壮大,变得更亮了。那头冰火犀牛被烧的,在空中哀嚎一阵,死了。片刻后,金乌离开那只冰火犀牛,扑向了另一只——

“这才对嘛,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呢。”

他将一头被烧过的尸体取出。

它还温热着,里面的很多部分都被烧毁了,还遗留的,也都被烧得变了形。

他搓了搓,那坚硬的骨头,一捏就碎。但还留下一些很小的颗粒。他使劲捏了捏,咔嚓,咔嚓,也都碎了,他说:“这是一头小兽。”小的冰火犀牛,角都没长齐,弱得很。

太阳真火,真的挺厉害的。

不过,这金乌究竟在干什么?

它不转世了,在这搞这些。

“观察观察,这金乌有点不正常。”他说,“嫦娥,你那边什么时候能好,金乌已经九魂合一,我的八九玄功也快修到顶了。”

“你不是还没好么,不要急。”

“你到底有什么准备,说说呗。”

“说来话长。等成功了你自己看……”

“这不就等于没说……”桑天子摇头,“好吧,但我有种感觉,我会更先突破!”

“也没什么奇怪。”嫦娥说,“你毕竟是人族,人族天生神体,本来就比我适合修炼这一功法。何况,我也有妙法。若不是跟你比,我有可能更快修成——你可不是正常的榜样。”

“不止,我可能都不太正常。”桑天子忽然说,“你看那边,多热闹,我为什么待在这,因为我不真不喜欢那样的应酬……”

“我发现了,你从来不交朋友。”

“我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每个生灵都这样。完全融进世界的生灵,很容易就死在哪里。”

“所以人与自然,关系复杂。”

“朋友也复杂。”嫦娥有自己的感悟。

“得,聊的太虚浮了……”

他停下这些话题,但云宫绕了一圈。

他碰到了很多陌生的神仙,自我介绍,你好我好大家好。真热闹。不过他也看出来,那些人十有七八都不是为他而来,反倒像是找了个理由出来聚聚。他们一起诉说截教情意,一起喝酒,一起咒骂阐教,乃至苍天……

“小师叔,你好像不大高兴。”火灵圣母走到桑天子身后,“我发现,你跟无当师叔很像,当年,无当师叔也像你一样,不大说话。”

桑天子说:“她现在也这样。”

“现在好多了。”火灵圣母说,“若是以前,今天这样的事,她来都不会来。唉,我师父去了西方,金灵师叔和龟灵师叔,一个入封神榜,一个转世,只剩下无当师叔和你。幸好是你,你很聪明,能做成事,能谋得这么大的功德。只是,你竟然也像无当师叔一样。小师叔,难道你没看出来,无当师叔有意让你接管截教?”

“我?”桑天子还真没想过。

“你也是真传弟子,论地位,只在几位师叔之下。论才华,你有此功德为证。所以,你绝对有资格也有本事接管截教!”

桑天子太意外,在他心里,他入门截教是最晚,虽然是真传,但是比起赵公明、三霄一等,他在截教的位置其实不能算太高。所以赵公明叫他小师兄,他叫赵公明赵兄。他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他来执掌截教……

他说:“你不会是坑我的吧?”

“我坑你?”火灵圣母笑说,“不信你去问问。”

“这句话就是个坑。”桑天子说,“本来没有的事,你让我去问,无当师姐便要考虑我是不是想夺权。她性情平和,未必会跟我争执,很可能先退一步,没有也要变成有了。”

“那你说,师祖为何收你为真传弟子?难道不是算准了你能团结诸弟子,复兴截教?”

“你别瞎猜。”桑天子说,“我的性情也不适合此事,与其想着自己掌权,不如想想怎么帮助你无当师叔。咱们聊聊,这个截教谁的交游最广阔,最能让大家折服?”

“这个……只算截教内,除了真传弟子,当年师祖的随侍七仙,也让大家折服。”

“他们跟知己好友,现在还有来往吗?”

“那七仙有六位去了西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很多师叔唾弃,自然不会跟他们交往。金箍仙不知所踪,自然也没有来往。”

“所以说,他们以前并没有真朋友。之所以折服大家,是借了圣人威势。你再想想,以前你师父待他们如何,可算敬佩?”

桑天子想把随侍七仙,比作太监内侍,私以为,虽不中,亦有几分道理。

“我师父?那倒只是泛泛之交。”火灵圣母说:“那你看申公豹如何?以往他跟大家的交游最密,虽不是同门,胜似同门。”

“申公豹本是阐教弟子,因不服同门,引外敌与同门相残,岂不是罪过?况且他明知道封神之事,却还引自己的知己好友——我们截教弟子去送死,而其根本目的却是为自己复仇。岂是可以托付之辈?最好不要用这种人,非要用,则一定要严格限定: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稍有偏颇,就要使劲敲打……”

“可除此之外,倒没有……没有那样的……他们就连对我师父,也阳奉阴违!”

“这么说,有点像一盘散沙。”

这一盘散沙,只服通天教主,不服同门。

里面以前没有哪个能真正折服大家,现在更没有谁能摇一摇旗,聚起万仙。

火灵圣母点头,说:“我师父以前说,众弟子皆知截教有盛极而衰之象,有志于治乱者不在少数,然而各自为战,不成气候……我师父还说,我金灵师叔有方略,或许能成。”

“多宝师兄的眼光还是毒辣的。”桑天子颇为赞赏,说,“根据此言,可知大家都知道截教有什么问题,但是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人人都想把别人当问题解决掉,殊不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情况比一盘散沙还严重。”

“小师伯,你别光说,怎么办?”

“没办法了。”桑天子说,“现在,一部分人散落天庭,一部分渺然无踪影,能怎么办?别想着搞什么大动作,循序渐进。”

“那你还问,谁能团结大家?”

“这不是寻找突破线索吗。”桑天子说,“其实这种事,找我,不如找个智囊团。让大家一起帮忙出个主意,然后再择优挑选……”

“我看啊,你是想推脱,偷懒。”

“没有,绝对没有。”桑天子应付一句。

这么分析一阵,他着实头痛。

他想,若火灵圣母说得没错,这事儿还真麻烦。

但他想,这事或许可以从气运上着手。

现在的截教跟以前有三大不同:

其一,截教弟子中的一大半,都入了天庭和西方,其实不能算是截教弟子;其二,截教现在有了镇压气运的法宝,即东皇钟;其三,截教实力大损,已无当年万仙来朝的气象,连通天教主都受道祖责罚,不能再入洪荒。

所以,他想,“如果让我做主,我会暗中谋划气运,明里风轻云淡。可是就怕人多而杂,这边还没谋划清楚,那边就闹得人尽皆知了。这些谁也不服的截教弟子,以前谁也不服,现在他们能服谁?我没有实力,又不像申公豹那样擅长很大家交际,让我执掌截教,不妥!在无当师姐的背后出出主意,还可以……”

想了一会,又来人送上贺礼。

此人乍一看就跟眼熟,但桑天子认了好一会都没联想到放逐之地的脏兮兮的老道士。因为今天的他,仙风道骨,干干净净。

道士说:“贫道无道子,脱离牢笼以来,知世间之变迁,感慨万千。因要报答阁下救命之恩,故而贫道费了些力气,找来三品功德金莲一朵。然而在此等待时,贫道见阁下得了那一场功德,才知道阁下乃截教弟子。故而贫道远走西方极乐世界,以功德金莲换来龟灵圣母之龟甲,使其回归截教。”

“你,我才想起你是那个道长!”

“贫道如蒙新生,不胜欢喜。”

“你带来我师姐的真身,你是我的恩人。”

桑天子颇为感激,请无道子到云宫里面去,介绍给无当圣母认识。

那龟甲也交给无当圣母。

看到那龟甲,无当圣母颇为感慨。

她对无道子称谢道:“道长让我师妹安心转世,感激不尽。”

这件事可不容易做到。

龟灵圣母之死是一根刺,让截教与西方结了大仇,又涉及到圣人,讨回她的尸身,不可能不付出巨大代价。龟灵圣母的龟甲防御力无双,可以抵挡番天印,但西方之人并不敢用她炼宝,不然这大仇,很可能酿成不死不休的死仇。那就要归还?不久前才打了一仗,西方连杀带抢,得了截教诸多“缘分”,结下深仇大恨,若还此,那抢的法宝要不要还,弟子要不要还?还了之后,又是个什么说法?

不能用,不能还,西方不大好办!

除非有人愿意花些代价求取。

这便是前面说的“代价”!

可是,此事又有难处,最大的难处是,谁也没想过要付出这个代价。

龟灵圣母已死,此事难有回报。

就算转世之身回来,也不复从前。

花费巨大代价换回此物,也绝不可能拿去使用——所以大家无意愿这么做。何况,大家和西方深仇大恨,也没有门路。

西方没有还,截教没有讨。

此事竟然拖到了今天。

现在无道子去了。西方取了三品功德金莲,顺势将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无道子作为外人,以报恩为名把这送还截教。

深仇大恨未解,这事儿倒办成了。

无道子像催化剂一样,居中而调解。

这一番奔走,居功至伟。

“不敢当。”无道子谦虚一句,随即说,“贫道之所以费尽心机谋划此事,还有一层意思。贫道如今无家可归,想投靠桑天子道友。”

“你投靠我?”桑天子好惊讶。

“不错。”无道子说,“所以贫道做成此事。一要证明能耐,二要还清救命之恩。贫道想清清白白地在阁下手下谋事。”

“你真为自己选了条奇怪的路。”

“就为这峨眉山,也值得!”

“我一直疑惑。”桑天子说,“这峨眉山的变化究竟因何而如此如意?现在有答案了。”

“学于此,用于此。不算功绩!”

无道子承认做了此事,拒绝了功绩。

他的本事和气度,却更彰显。

无当圣母颇为赞赏,说:“桑天子, 这位道人颇为诚恳,你有何想法?”

桑天子沉吟道:“欢迎之至!”

但他心里却还存疑:

无道子真的只为了投靠他?

这样的怀疑,他自己也觉得不该。但他就是无法完全信任——并且,他颇为怀念背景审查的制度。要用一个人,把他祖上好几代都查清。

在峨眉山,或许可以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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