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汉畏惧云霄的警告,不敢进峨眉山的范围。摩昂心有敬畏,也不敢去。
只有不怕死的妖兽和道士,纷纷贪婪地去峨眉山寻找长生不老的机缘。可还没有来到桑天子面前,他们自己先斗了起来。
峨眉山广博浩大。山中奇珍异草颇多,不缺争执的理由,对看一眼都能打起来的人,碰到一件仙草,打一架也算正常。若实力差距不大,就罢手,若差距太大,就分个生死。一来二去,大家的实力也都有个分晓。
排定位次,主从,结成团伙。
一时间整个峨眉山热热闹闹……
这不寻常的变化,桑天子就算不常过问,也知晓一二。青鸾一等离开前,青鸾还给了他一个警告,说,“啧啧,桑天子,你混得真惨。大老爷住在此处,大家相安无事,你来了,大家都嚷着要杀你,还有口号哩。你猜猜是何口号?”
“莫非是,吃了我能长生不老?”
“你竟然能够猜到。”青鸾一等更觉得有趣,笑道,“那是谁来犯,你也知道?”
“这倒难说。我仇人挺多。”桑天子说,“不过能数得上号的也就那几个,能喊出这口号的,极可能与和尚有关。”
“那这下,你可麻烦了。”
“我麻烦一直挺多的。不过那谣言还差了下半句,吃了高僧肉,也能长生不老。”
“咯咯。”三只鸟儿各自欢笑。
青鸾说:“他们若试过,又不行呢?”
鸿鹄鸟抢先说,“那肯定因为,他们不是高僧。你们的斗法实在有趣。”
青鸾说:“若一直吃,一直不行……他们肯定会意识到自己上当,怎么办?”说完之后,她自己便想到答案,“噢,还有更多身在局中的。”
桑天子说:“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深深地赞同,请他们下去!”
“可是你斗得过和尚吗?”
“我是被迫应战。”桑天子叫屈道,“你们都看到了,我在这啥也没干,他们就来杀我。我总不能伸着脖子给他们杀吧?所以斗不过也得斗!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反正,他有法宝护身……
“那你想怎么对付那些妖物?”
“高端的猎手常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桑天子笑说,“很简单,我请他们进日月塔抢宝贝,等他们进去后,好好收拾一顿即可。”
“你请他们就会进去?他们会上当?”
“他们连之前的谣言都看不破,还指望他们有什么智慧。只要演的稍微逼真点,必能骗他们进去。”桑天子自信的样子,似乎胜券在握。
“既如此,吾等回去复命。”青鸾说,“改天再来看看,你演得怎么样?”
“一路顺风!”桑天子不留她们。
整日修行、悟道,正觉得无聊,待她们离开,桑天子有心玩耍片刻,于是变身成了目带寒光的雀鸟,飞到了树枝上,对着镜像转悠了一会,他把身子放大一些,看起来凶狠一些,而后才飞了出去。他在日月塔周围飞翔,一连飞好几天,一副有所图的模样。等到有人问他为何在此盘旋,他就把问问题的打进日月塔里去。直到出现一只更凶的凤鸣象,施展水法跟他斗,他才回答问题道:“此塔是今年间立在这里。本玄鸟听说,立下此塔的只是个真仙级的小修士,若能得此法宝,岂不金仙有望?”
凤鸣象说:“要成金仙何用此宝,吃了先知肉,便能成。”
雀鸟说:“你这头笨象真傻,那什么先知又不是灵丹妙药,吃了他能有什么用。我还听说,吃了高僧肉能长生不老,我从来不信。”
凤鸣象问:“那你可找到办法?”
雀鸟说:“从外面没有办法,我怀疑办法在里面,但若进了里面。”
凤鸣象笑说:“我听说了,只要进去,不到金仙出不来。”
雀鸟说:“除非将此宝炼化!”
凤鸣象说:“说不定你被此宝炼化。”
雀鸟自信地说:“那不见得。”
凤鸣象问:“如何不见得?”
雀鸟讳莫如深,说:“不见得就是不见得,我自有妙法。”
凤鸣象说:“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
雀鸟说:“我知道什么与你无关。你既然不认同我,那便快点走吧,去把那讨厌的先知杀掉,吃了他试试,看能否成就金仙,长生不老?”
凤鸣象说:“哼,傻鸟,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讽刺,但你才是傻鸟。”
雀鸟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快走。”
这样的交谈,三个月间雀鸟说了八回。但没有骗到一只厉害的妖兽或道士进去。倒是被他打进去三十来只不知死活的妖兽和道士。其中还有一个玄仙级的白鹤,似乎受了伤,跟他斗了盏茶时间,在死亡的威胁前自己跳了进去。
那日余晖妖艳,凤鸣象带着两个好兄弟又来到日月塔边。
还没说话,三个家伙便分三个方向围住雀鸟。然后凤鸣象才说:“傻鸟,你这些天死赖着这儿不走,究竟发现什么?”
雀鸟倔强道:“什么都没有。”
凤鸣象问:“想清楚再说话,你确定什么都没有?”
雀鸟反问:“你们想强迫我说吗?”
凤鸣象说:“你好好说,大家就是朋友,你不好好说,哼哼……”
雀鸟发狠一笑,说:“愚蠢的凤鸣象,敢威胁你大老爷,我吐你一脸口水。”
凤鸣象大怒,“傻鸟,看我术法。”
“吃屁吧你们。”雀鸟转身便逃进了日月塔中。
凤鸣象一愣,不解雀鸟之意。
寻思好一阵儿,只道那是只傻鸟。
可是过了几天,日月塔忽然昏暗起来——原来是桑天子控制蚀日塔聚光。这变化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力。而就在此事,桑天子本人化身成一头狼,宣传道:“那桑天子已经被人烹杀了,快去抢那件法宝……”
不久凤鸣象听闻此事,大呼道:“不好,此等异象,定是那雀鸟在炼化法宝。”
经他提醒,几只大妖哪里还想不明白,纷纷道:“那雀鸟好生奸诈。他知道在我等围攻之下,桑天子必不能活,于是先到法宝里等着。等有人把桑天子杀了,他便趁机侵占法宝。快走,趁他还没有炼化那法宝,趁他还没逃走,快杀了他。”
他们再次来到日月塔旁,却发现,日月塔一身玄光,竟阻止他们进去。
凤鸣象说:“定是那傻鸟施法。”
不用桑天子亲自动手,一只恶狠狠的鹰妖说:“区区玄光,岂能挡我。”
他取出一杆通红的大刀,化身成人,狠狠一划,划开一道口子,闪身进去。
口子暂未合起来。
一声爆喝传出来,“宝贝是我的……”
凤鸣象说:“听,是那傻鸟。”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吧……
凤鸣象带头,跟他的朋友一起,取出法宝,施法往里冲。
急不可耐地挤了进去之后,豁然开朗。他们都以为里面有什么生死之战,进去之后,却只看到悠闲的人们对他们指指点点,窃笑不已。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股庞大的力量压了过去,把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压到云雾之中。
凤鸣象终于醒悟,“原来,这是一个骗局。是那傻鸟做局,还是桑天子?”
他暂时不知道,只知道被镇压在他旁边的道士和妖兽越来越多。有十几个前些日子跟他动过手呢,都是厉害角色,如今皆因为贪心被抓了。
太惨了,连对手是谁都没看出来,就被骗进了牢狱中受苦……
但这一招并没有骗到全部来犯之敌。
桑天子注意到,在日月塔的外面有一些人,仍然在观望。一个都不能少啊!——他不舍得放弃他们,便化身成凤鸣象的模样。然后,他控制日月塔的颜色突变几次,倒飞了出去——他不跟大家说话,止住身形之后,立刻往前冲,一脑袋撞在日月塔上面,撞得眼冒金星。
有几个道士立刻飞过来,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凤鸣象却不回答,甩手大喝道:“都给我滚。”然后他一刻不等,立刻施法再次闯进去,里面噼里啪啦一阵闪,好热闹。
众人一看,凤鸣象出来了,又急不可耐地进去,什么意思?
肯定因为里面的确有大机缘。
那还等什么啊——
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往里闯。
玄仙妖兽十三,玄仙修士七人,共计二十;真仙加起来又两百多。
就这么被桑天子一把全坑了进去。
这偌大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
好多修为有限的人和兽在日月塔周边观望,等待最后的结局。
骊山,无当圣母察觉这里的变化,神念扫视,笑道:“真能折腾。不过能依靠智慧便化解劫难,我等修为虽高,却有所不及。”
天庭,三霄娘娘皆有所感觉。
相视一笑,皆知对方想法。
不必闲谈,云霄说:“青鸾,你们再下界走一遭。他这一番折腾,恐怕会让峨眉山上的生灵心生畏惧,由我们出面会好一些。”
青鸾才从地仙界上去不久,便又带着鸿鹄和花翎鸟下来奔忙。
她们皆是护山神兽,进了峨眉山,便知晓其中变化。纷纷咋舌,惊叹不已。
在双塔云城中寻到桑天子,青鸾说:“你动作真快。早知道你这么快,我们就不回去了,那样就不会错过这么一场好戏。”
桑天子笑说:“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好骗。”
花翎鸟叽喳了几下。不懂。
鸿鹄鸟说:“让我看看,有谁被骗进来?”
鸿鹄的修为也是玄仙。
大至玄仙,离金仙近在咫尺!
修行多年,还没有看破最后的关卡。
被骗进来的那些,有二十个与她境界相当。若合起伙来,不用法宝,她也要费这力气。如今那些人与妖,却都像粽子一样被捆了。
鸿鹄鸟幸灾乐祸,笑道:“原来真有笨死的。听说人族聪明,却也受此灾祸。”
花翎鸟又在叽喳。不懂。
青鸾说:“都是贪婪之心惹的祸。”
鸿鹄鸟说:“正是,不能太贪。”
桑天子笑说,“大家都是朋友。你们也帮忙想个法子,该如何处理他们?若控制不好,他们在这儿乱来,还不如杀掉划算。”
青鸾说:“此事容易。我给他们下道禁制,他们只要动用太乙真仙以上的法力,就会挣脱那禁制,到时我会感知到,过来处罚他们。太乙真仙以下的修士法力有限,就算为恶,也在我等掌控之中。这里有卫队,足以应付多数情况。”
桑天子赞同道,“好主意!”
他建造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积攒几个强大的妖兽。科技才是这里的根本。
便交给青鸾,她喜欢怎样都行。
青鸾高高兴兴地戏耍俘虏。
她总是先把他们放开,然后再下禁制。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不想失去自由。就算知道她是强者,却也不可避免的挣扎,她便笑眯眯地收拾他们一顿。
遇到不错的法宝,也会收了去,但没有收进自己腰包,而是把它们重新分配,交给听话的人,建卫队,维持这里的秩序。
由此可见,她并非只为了玩乐。这番猫捉老鼠似的戏耍,积累了巨大威望。
不像人族有很多奇怪的方法。
妖物通常只会臣服于实力。
青鸾的身上仍然有妖族的特性,通过展示强大的实力,让别的妖与人心服口服。
桑天子看青鸾戏耍凤鸣象之类的妖物,觉得挺有趣,但戏耍道士的时候,他难免代入到受害者的身份,就没那么有趣了。
所以看了一会儿,他离开这片呜呼哀哉,到外面去。才一到外面,他感觉到一阵异动。是长箫——他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这里,有一支后羿的箭矢。
这是第八支箭,倒数第二只箭。
他一阵振奋。最近真是好运连连,先是略施小计,赚了二十个玄仙看家护院,然后又发现了第八支箭矢,简直就是中状元一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心道,“对方肯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他,我悄摸地过去,削他后脑勺,一击致命。然后我收了箭矢,真可谓是一举多得。”
想到胜利的场景,他好像胜利了似的。
他按照计划,飘飘然前行,若无其事,游山玩水似的。
走了几个方向,他便确定了对方的位置——那是一个老道士,看起来普普通通,在一棵梧桐树下闲敲棋子,一副隐士模样。
“噢?难道要灭杀这么一位老者?”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道神念扫过。峨眉山中通常都有很多神念,这么一道实在不起眼,要不是他正盯着那老道士看,他也不会发现,这神念来自于那老道士。神念一闪即过,包含的信息像荧光一样渺小,却验证了两件事:那老道士并不简单,来这里的目的也不单纯。
刚才,他还犹豫要不要对老道士出手,现在不犹豫了。既然大家都别有用心,那好啊,那就看谁的手段硬,看谁厉害!
他捏紧拳头,幽灵似的踏出去,一拳破空,打向老道士的后脑勺。
那老道士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完全没有料到有人会偷袭他,还打他后脑勺。他立刻回击,身子往右边一道,身前的棋子往后飞出。
桑天子着实一惊。他行此偷袭之举,用了七八成力,竟然被躲开了。他立刻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很强。所以他立刻取出法杖,先收了那些棋子,然后释放阴火护身……
老道士被偷袭,占据道德优势,大骂道,“小兔崽子好无理,贫道久闻尔之贤名,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前来拜访,没想到竟是偷鸡摸狗之辈。尔欺世盗名,贫道必杀之!”
虽然桑天子怀疑这老道士也不还好意,但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人家骂他,他只能听着。但是动起手来,他未曾避让半分。也不敢避让,本来就不如人家,再让只有死!他用法杖施法反攻,以攻为守,见老道士避让实在太快,又不触碰阴火,就算他拼命也拿不住对方。
他意识到这场战斗已被老道士掌控了。
“不妙啊,这样下去肯定要吃亏。”
桑天子感觉到力不从心,既后悔刚才的举动过于冒失,又后悔他被胜利冲昏了脑袋,所以才一点不谨慎。现在难道要孤注一掷?用先天法宝碰碰运气?也不好,老道士很机警——倒不如暂时退却,再拿一个合适的主意……
他有意退,便将阴火圈子放大。
就在此时,老道士取出一把黝黑的扇子,往阴火里一扇。扇子中喷出极其酷烈的太阳真火,遇到阴火,轰然爆开。桑天子感觉不对劲,逆其道行之,立刻收拢阴火,护住全身,等那爆炸的力量临身,借一股推力,飞向日月塔。这是一只巨兽穿过阴火,轰隆打在他身上——他只觉五脏移位,血气翻涌,若非八九玄功修到了一定火候,有金刚不坏之身,此事怕是要命丧当场——他于是怀疑,那老道士是金仙……
青鸾感知到外面的动静,闪烁飞来,见桑天子受伤,赶紧来帮助,拦住了老道士,说:“怎么一会不见,你就被人打吐血了?”
桑天子说:“失算了。多谢相助。”
“好说。”青鸾看向老道士,问道,“你这老杂毛,为何会对桑天子出手?”
一开始,便是质问罪人的语气。
老道士说:“冤枉,贫道正在下棋,他竟然出手偷袭,贫道不得已反抗。”
“你出现在我们的地盘,是不是想浑水摸鱼?哼,肯定不是好东西。”青鸾先骂过。这时,他注意到老道士那把扇子里的太阳真火,中间藏着一道玄妙的精魄,她先是惊讶,而后生气,“你那扇子里是金乌残魂……老杂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妖皇之子炼器,简直不知死活。”
老道士恨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鸾骂道:“你现在还不知道结了什么因果,死了也是活该。但也有可能你知道,却抱着侥幸心理,不舍得失去一件法宝。不管怎样,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拿命来!”
说着,青鸾大杀了过去。
老道士取出一把黑色的宝剑,把扇子往上一嵌,合成为一把火烈的剑,他执此剑,和青鸾斗了起来。过了十几招竟然不落下风。
青鸾说:“你果然不怀好意。你已是大至玄仙境界,如今老态龙钟,想必修行了很多年,甚至可能是巫妖时期的人物。可你怎么修,也修不成金仙,如今寿数已至,你快死了。所以才听信流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的这个地方,想试试吃了先知肉是否真的能长生?我一看见你就知你是个老杂毛,果然……”
“你妄言!贫道看你杀不了我。”
“你真是无知。”青鸾说,“殊不知金仙以下修士元神未定,三花未出,在魂魄虚浮,在我青鸾一族前,皆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给我定。”
只见她往前一指,在老道士面前化出一面镜像,把老道士的魂魄装了进去。老道士要反击,却只能在镜像里挣扎,本体被定住不动。青鸾随即施法,将那动不了的老道士斩首,老道士的魂魄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颅飞落。
青鸾才放开老道士说:“现在又如何?”
老道士已经死了,虽然他还有法子接上头颅,为自己续命,但他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青鸾。最后只有一叹,往地府坠去了!
青鸾说:“桑天子,收尸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今日赚了你一个人情,请你帮忙照顾好云城,往后一视同仁,不过分吧?”
“不过分,本来就该如此。”
“我知道你会那么做。但之前你那么做,我总觉得欠你的。现在不亏欠了。”
“这峨眉山是财神爷的地方,我又得三霄娘娘多次照顾,怎么算你也不会亏欠我。我是觉得大家都是朋友,无需这么清算。”
“尽管如此,但不算清,我心中阻塞。”
“好,那就由着你。”桑天子收起老道士的尸体和兵器,说,“但我不这么想。”
“娘娘也曾指点我,但我心中总有芥蒂。”青鸾解释道,“反正我也不常跟人打交道,什么都好清算。不说这个,云城里的那些家伙,我还没收拾完,你先养养伤,有空我们再谈。”
“甚好。”桑天子答应后,去了罗浮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