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赶时间,他们走得很慢。
耗时百日,桑天子终于来到羿部落。
隔着一片山峦,烛云便指着远方说:“那棵树在的地方就是羿部落。”
那棵树?高耸入云的树,比山还高,比城还大。矗立于云雾缭绕之中,却是一片郁郁葱葱,那景象,太壮观了,太雄伟了。
望见树,就到了羿部落的地界。
却又疾行三日才走到跟前。
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池。
城门前立着一座青铜雕像,是一个拉着弓的男子。
不用介绍,桑天子便知道那就是后羿。至少是按后羿制作的。
他怀着向往的心多看了两眼。
烛青也向往,说:“那就是大巫后羿。”
桑天子点点头,“看出来了。”
烛青说:“城中还留着他的弓呢。那张弓是十二始祖中的烛九阴大人所制,天上地下只此一张。就连天宫,号称奇珍异宝遍地的地方,也没有。城里有个制弓的大师,制了一把神狩弓,据说只要能拉开那把弓,就可以摸一摸后羿的弓。天下弓箭手无不向往此地。听说有人族为开弓,累吐血了呢。”
桑天子笑说:“就为了摸摸。”
烛青笑说:“可不。不然你还想把它拿走?神弓择主。传说后羿在他妻子嫦娥的帮助下转世了,有一天他还会回来,那时他会握住他的弓,而他的弓会绽放出七彩之光回应他。那一天嫦娥也会从月亮上面回来。嫦娥和弓都在等后羿回来。”
桑天子问:“嫦娥在月亮上么?”
烛青说:“我听说不是我们看到的月亮,是天宫的月亮。那是盘古神的眼睛所化,上面有一棵月桂树。它是世间最亮的月亮。”
桑天子说:“好奇怪的传说。”
跟他前世听到的不太一样。
都是传说,他分不清哪个更真。
但他前世的月亮上没有嫦娥。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玉兔,没有月桂,没有月宫,也没有好色的天蓬元帅……
但用奇怪来形容,也很奇怪。
走到门口,有两排守卫,共八名。
守卫旁边都有一个台子。
烛青和烛云都下了车,狮子也下来,她们带着桑天子来到一座台子前,让他把双手放上去,抱住台子上的那个黑色小球。
桑天子问:“这是干嘛的?”
烛青说:“这是检测血脉的工具。”
桑天子见守卫也望着他,烛青、烛云都期待地看着他,他不得不放上去。但他从未听说过这东西,玉简上、传说里都没有。
黑色的小球像冰一样亮。
手刚捂上去,他浑身一颤。
而后一道七彩炫光发出,照得手背通红,从指缝中漏出光来,四面八方地散开。他的脸也被照得流光溢彩,却不觉得刺眼。反而觉得那光华柔美。
他扫向周边,大家都很惊讶。
他问:“好了没,要松开吗?”
“不准松开。”守卫说,“这是土德之珠。既有光华,代表你的血脉纯正,心地善良,后土娘娘将为你赐福。”
桑天子一脸懵逼,感觉这样按着有点傻。
却见那光越来越强烈,把天空都照得流光溢彩,把城墙都照得纤毫毕现。
好多人涌向城门,城墙上的人也伸出脑袋,他们都来见证这一幕。
桑天子忽然站在了聚光灯下。
他好像在表演,却没人告诉他演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好等待,额头上汗水连连。
光还在变强,越来越亮,漏出来的一抹,竟然把身后的大树照亮。而后化为神秘的颜色纷纷落下,忽然和光一起收敛,双手抱着的珠子变得土黄。
桑天子的手心,感觉到神秘的温暖,他从未有这种感觉。
就好像被幸福包裹住了。
那温暖流入进他的血液中。
好像打破了什么,重建了什么。
正眯着眼体会着,他身后的大树摇落一根枝条,带着碧绿的枝叶落下来,上面散发着奇异的光。落到他的身边——他感觉到又一缕温暖的力量流入血液,跟之前有区别,但他分不清楚,只觉得那是同样的幸福。而他没分心看周围人。
他们却在惊愕,惊奇,又惊喜。
他们指指点点,神往羡慕。
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光消失了,他可以拿开双手了。
后退时,碰到了身后的木头。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守卫扶住了木头,双手递给桑天子。桑天子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想着入乡随俗,他便接了过去。却听守卫说:“传说那棵大树是大巫夸父的手杖所化,遇到真正的有德之人,便会赐一根枝条,这是你的。”
桑天子看看枝条,看看树。总觉得这个事儿有点玄乎。他不太好意思地说:“多谢。多谢夸父大巫,多谢后土娘娘。”
烛青和烛云已经高兴坏了。
烛云说:“我就知道你行的。”
守卫问:“夸父赐杖,百年难得一见。还请留下名字,我等当铭记在心。”
桑天子还未回答,烛青便答道:“这就是烬部落的铃铛。”
旁边有人认出来,“那是先知?”
原来是先知啊,这就不奇怪了。
能被称作先知,当然是有德之人。
那名守卫欢喜又恭敬地说:“见过先知。烛翼大祭司特别交代过,您来了就通知她一声。还说让您去逐日阁等她。不知小的可否荣幸为您引路。”
烛云回道:“我们知道路。”
守卫也不失望,只是请他们进去。
桑天子不敢迟疑,牵着马,跟着烛青、烛云姐妹俩走进了城。
一路上跟陌生人们拱手问好,好像开演唱会似的,被粉丝堵上了。
他真想逃开,但又不知往哪去。
姐妹俩偏带着他左拐右拐,总是去人群多的地方招摇。
弄得他跟个小骗子似的。
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了果果。
他对果果招收道:“果果,在这呢!”
果果才相信那真是桑天子。
她挤出来,跳着说:“哥,我这些天一直听到你的名字,还以为弄错了什么,没想到真是你。你成了先知了,真好,真好。”
桑天子说:“其实也没干啥,大家厚爱。快走吧,这里人太多。”
大祭司也跟过来,赞美说:“铃铛,你还真是不同凡响呢。”
她羡慕地看看那根木头。
桑天子边往一边挤,边说:“见过大祭司,大祭司近来可好?”
大祭司左右看看,说:“别叫我大祭司,这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是大祭司,或者以前当过大祭司。你叫我烛翼就是。”
甭管叫什么,称呼而已。
桑天子说:“那先找个地方坐坐?”
烛翼说:“走,就去逐日阁。”
逐日阁前许久没那么热闹了。
阁有十层,每层有一百零八个房间,各层分天地二等,内置须弥。用能量玉石即可入住。烛翼住在一层地房。
先进了烛翼的房间。烛翼问:“铃铛,你怎么成了先知了?”
桑天子说:“不知道,人家叫的。”
呵呵,这也算是个答案?烛翼笑问:“小青,小云,你们知道吗?”
烛青恭敬地说:“知道一点。先知一路行善,为诸部落排忧解难,凡有问题,一言决之,至今没有出错。因此大家感恩之下,称他为先知。路上我们还听到童谣,说,‘烬部落,有铃铛;叮当响,万物长。’”
烛翼说:“这童谣我也听过了。”
桑天子说:“也不知道谁编的?”
他以为跟烛翼有点关系。
烛翼却解释说:“童谣一般是部落传话时,为了方便记住,由某个人编出来。如果各个部落都在传,就变成众所周知的童谣。你一路行善,大家都在传你的名字,这童谣当然就随之传开了。不然编个童谣就能传开,世间好名之人都去编了。”
这么解释,桑天子大概认可。
他们不再聊这个,烛翼去问姐妹俩她离开后的事。而桑天子则去跟果果说话,聊大祭之事。果果叽叽喳喳说起来。
话说她们俩用传送阵传送到大树下,提前十二天赶至。果果跟烛翼进城门,也去试过土德之珠,不过她虽有赐福,并不算太出色。之后便住进逐日阁中,每日跟烛翼出去,购买大祭物品,忙碌大祭之事。
大祭,拜后土娘娘。
她一直诚惶诚恐,但没出差错。
当时的场面宏大极了,少祭司把大祭司围起来,大祭司把祭台围起来,祭台中间是羿部落巫王。还有周围的人们,一起跳动,咏唱……那场景好壮观。
果果说:“好像是下大雨,下大雪,我当时的心跳好快。我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流入到祭坛中去,流入到巫王身上,巫王拜祭后土娘娘,让娘娘知道。”
桑天子赞说:“一眨眼,你都是个大孩子了呢。长了见识了!”
果果说:“何止,我都长大了。”
巫人长得快,果果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跟女电差不多。女电比果果血脉更纯,按理说长得更快,想必也没多大。
桑天子笑说:“你长大了?我怎么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果果说:“你可不是小孩子,你是先知,还有大巫赐你枝条呢。”
桑天子拿起手杖,说:“就这个。真奇怪,为什么这个会给我?比起虔诚,我比你,比阿妈都不如,只不过有一点小聪明罢了!说什么先知,那它一棵树怎么知道我是先知?这背后的有何道理,真有点想不明白。话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处没?”
果果说:“我也不知道。”
桑天子说:“算了,先收起来。”
他身上没啥包裹,天气热,他连铠甲都放在车里,只能别在腰上。
却没想到那根枝条竟然会变化,在他腰上一缠,变成了腰带。肚子左侧有几片小小的叶子,点缀得十分好看。他低头瞅了瞅,说,“还竟然不错呀。”
何止是不错,还是个象征呢。
整个巫族也没有多少根。
这不仅坐实了桑天子先知的身份,还让他远近闻名。他之前的先知之名范围还小,有了这根枝条,就不可能传不开。
聊了好一阵,桑天子另找房间住下。
烛翼送给他一枚能量玉石,可供他住一个月。到时候,想必他们已经离开了。
桑天子回了房间,还没注意房间摆设,便盘坐内视。
刚才人太多,他只顾着走,没顾得上别的。
现在,他当然要探查刚才的变化。
探查一番,他发现他的元婴里土属性真气一跃最多,木属性真气第二,而火属性真气没有变化,排在地上,且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元婴上染上一片土黄色,看起来像个土娃娃,但感觉特别舒服。真气流动的速度快了三四倍,而他一点不觉得憋闷。因为他的经脉又被拓宽加固,柔韧性十足。尤其血管,厚重好多。
血液里的变化他有所感觉,但说不上来。只觉得呼吸特别顺畅,心脏跳动的声音比之前大许多,靠近了,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响声。好像敲鼓一样。
他想,“这确实是一次赐福。”
依旧用五行脉络温养,一夜无话。
醒来,才注意空荡的房间。
房间是三室一厅,卧室有床,床边有窗。窗户从里面看很大,往外看,却只能看见一个小孔,小孔里面也没有什么风景。床边有个蒲团,此外空空荡荡。几个房间差不多,没见洗手间,洗澡间,客厅有两个蒲团,一个台阶,上下都很空荡。
烛翼那边的各种丰富的摆设,桌椅,花朵,想必都是她自己带的。
不过无所谓,他又不是来享受的。再说,这一枚能量玉石还是烛翼赠的,他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还有什么好挑拣的。
不过,羿部落这儿有个人财产。
这倒让他心动。既然有财产,他何不赚一点?也弄个储物手镯,弄些能量玉石,再买些功法,岂不比一穷二白舒坦?
不过他是先知,这一名号是好事,也是枷锁,这让他远近闻名,有很多事都不能做。要有所选择才对。
他想,“先出去看看情况。”
走出门,果果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她高兴地说:“就知道你会出去看看。我早来几天,我带你去。”
有人带路当然更好,桑天子说:“我得先把马车和铠甲卖了。”
果果问:“要卖吗?多好的车。”
桑天子摇头说:“这个东西暴露身份,不能留。再说我也用不着它。”
不然一出门,大家就知道是他,多不好啊。都卖掉,一身轻松。
果果点点头,带他去市场。
他要用这些东西换能量玉石。果果也不太懂,等了一会儿,五枚能量玉石卖了马和马车,十枚能量玉石处理了铠甲,大刀卖了五枚能量玉石,总共二十枚。毛皮和吃的卖不上价,换了身二手的蚕丝衣服。
原来的东西,他只留下一把精钢匕首、卖不掉的龟甲和一包裹调料。
果果说:“我听说咱们以前吃的火晶石,那么大一块,能卖好几千枚能量玉石呢。早知道就不吃了,拿来卖钱多好。”
桑天子敲了下她脑门,轻轻地。笑说:“你个傻孩子,金山银山,哪比得上修为重要。我们赚玉石,为的是好好修行,既然能修行,何必去换玉石。”
果果比划着说:“可是一个空间手镯,只要两千枚能量玉石啊。”
原来是眼馋空间手镯了。
桑天子也挺向往的,但他却说:“可别好高骛远,现在好好修行,等修到一定境界,就什么都有了。你想,你要是比现在厉害十倍,还能弄不到好东西。弄到好东西,就能卖好价钱,卖了好价钱,就能买好东西。一切的根基都在修为上。”
果果说:“我知道,我会努力。”
桑天子找个地方换了衣服,轻松地走回街上。
这下大家一时认不出他。
他看了看和修行有关的物价,白骨丸,两枚玉石一颗;定心丸,五枚玉石一颗;风铜,三十枚玉石一斤;金丹期法术玉简,十枚玉石一枚……还有珍宝阁,里面有好多法术玉简,按修为定价。也有丹药,都是他买不起的价格。就连空间手镯也不是最高档的。上面还有法宝,还有珍贵丹药。
此外还有香阁,是秃头开的。
来往的旅客可以进里面免费喝一碗粥,里面也有买卖,卖的是香。
不过生意不是太好。
大家都把这当成善堂。
何况他们的香卖得挺贵。
桑天子只是个乡下来的穷人。
二十枚玉石,不顶用。
所以他只到处看看,不买。
吃了碗香阁的粥回去。桑天子跟烛翼聊了聊物价,烛翼大概介绍说:
“你用马车换玉石,换不上价。不然你那副铠甲,可不止几枚玉石。事关修行,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其实你算是修仙的。修仙的常常买卖玉简,这里的玉简都挺贵,在大熊国的城里,有些一两枚玉石就能买。”
“普通玉简,只要把功法录入即可,空白玉简一枚玉石能买五枚。比起玉简,丹药的价格更高,无论什么人都需要丹药……”
桑天子问,“那可有赚玉石法?”
烛翼说:“这要问你啊,你才是先知。玉石其实是修仙的东西,只有修仙人需要的才能卖出高价。我不会炼丹,不会炼器,也就只能卖些原材料。够用即可。”
她算是一个简朴的大祭司。
桑天子也可以过平淡的日子,但他却愿意拥有,想要花钱的时候可以花。
只是这赚玉石之法,却还要考虑一二。
炼丹,炼器,他连原材料都没有,要是去弄原材料,恐怕用时太久。何况他从未试过,要炼出丹药法宝,也需要时间。到那时,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他想,“必须先有原始积累。”
要说好东西,他有一些。
在水火葫芦里收了一些兽骨,和一座宫殿。稍微拿出来一点,就能实现原始积累。可惜他实力不足,不知道怎么弄出来。不过,他想起了珍宝阁有一枚玉简,卖的是元婴期御器法,价格是二十五枚玉石。
他想,若能学会此法,或许对眼前困境会有帮助。
二十五枚,他却还差了点。
他轻轻自语,“也差不多。到时候还个价,二十枚总还是买得了的。”
于是,他做了一番准备。
午后,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珍宝阁,在柜台上一扫,他点中他要的玉简,说,“那枚玉简拿给我,御器法。”
“好的,二十五枚玉石。”
老板憨态可掬,一脸笑容。
“十枚。”桑天子不容置疑的说,“我只是懒得去大熊国跑一趟。”
老板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把东西运过来也要费好大力气,就光是这个运费,它也值这个价。看您是南来北往的侠客,肯定知道一个地方一个价,这样,我给您便宜五枚,只要二十枚玉石,可好?”
桑天子说,“运费你还能单运一个?我给你加两枚,十二枚玉石。”
“不好,太少了。十五枚吧。”
见那老板盖棺定论的味儿,桑天子清楚,这个价儿到底儿了。再往下,人家不一定非得做这笔生意。于是他说,“行吧,我也是懒得跟你讨这个价。”说着他把二十枚玉石都抓出来,数出十五枚给老板。
这一番表演,表示他是有钱人,不差这一点。老板为了留住这有钱的顾客,不会在一笔生意上苛刻。要是知道了他没钱,那每一笔生意都可能赚到底……
做生意啊,越穷就越委屈!
收了玉简,随手收了玉石,随口问,“你这儿收材料不收,巨兽骨架,上等风铜……收的话你能给个什么价?”
老板说:“收,不过得见货报价。不同的东西,价格当然不同。不过你放心,我们珍宝阁不轻易收东西,但收的东西的报价,在同行里都是最高的。你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应该知道这个,不然也不会来问。”
桑天子说:“我知道,有好货我会拿来。唉,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
老板随口应付,“那可不。”
不再多说,桑天子出了门。
这一番表演,玉简便宜到了手。还探了点口风,这一趟没白来。
回去,看有没有可参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