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一起吃过了饭,刘氏就要带着何清月和何珉谦回去了。
何清月一直拉着颜溪的手不肯放开,可怜兮兮道:“先说好了啊,溪溪,我一给你发帖子,你就立马过来何府。”
何珉谦也在一旁,“是啊,今日为了见你一面,为兄可是特意跟上峰告了假的。”
这两兄妹一唱一和的,颜溪就在何清月跟何珉谦的双重压迫下,签订了“你请我必来,我请你随意”的不平等条约。
几人走后,颜溪和颜淇就伴在何氏左右,陪她说话解闷。
“娘,我之前跟您说的是认真的,这好歹是一个侯府,也有些太没规矩了。”
“为娘知道了,这不是你三舅母就要把妈妈送来了吗,到时候就让那王府的妈妈管管这些下人。”
颜溪这下是真的没脾气了,得亏何家没有卖女求荣的心思,以何氏这性子,在甄嬛传里最多能活到片头曲结束。
颜溪耐心道:“娘,这事不宜让秦嬷嬷出手,还是要咱们自己来。淇儿知道是为什么吗?”
颜淇冷不丁的被点到,愣了一愣,“因为秦嬷嬷毕竟是何府的人,可能会让祖母觉得是何府要插手永康侯府的事?”
颜溪满意地冲她笑了笑,虽说何氏自己是个糊涂的,可却是“歹竹生好笋”,家里的孩子没一个蠢笨的。
得了颜溪赞许的一笑,颜淇才羞涩的咧开了嘴角,然后又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何氏听小女儿这么一说,才明白了过来。看着两个女儿如今也能相处融洽了,心里也满是慰藉。
…….
刘氏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把人给颜沁送来的,还专程来告知了老夫人,这是何老夫人给外孙女的陪嫁,将来是要一道跟着去文国公府的。
老夫人一听,也就这月余的时间了,不过就是多张嘴的事情,倒也没有过问。
秦嬷嬷来的时候,颜沁还是紧张了一把,毕竟听说秦嬷嬷是曾经服侍老王妃,更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丢了永康侯府的面子。
可见到真人,才发现秦嬷嬷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样子。颜沁这才放心下来,专心跟着秦嬷嬷学着管家的事。
之前何氏也给她派过妈妈教她管家,可这回得了秦嬷嬷的指点,才发现自己先前学的都只是皮毛而已。好在颜沁人也聪明,一点就通,秦嬷嬷教的也轻松。
另一边颜溪也没闲着,趁着颜沁嫁人,家中闺学停课的时间里,研究起永康侯府的庶务来。
她大学学的就是会计,只是后来考研的时候换了专业,可“会计人”的魂还在,处理起那些庶务来,连秦嬷嬷都暗暗称奇。
——速度快不说,经她处理的账本,就查不到一点过错。
颜溪暗忖:在现代社会查账如此严明的情况下,她要是不小心谨慎些,恐怕早就开始踩缝纫机了。
一边查账的同时,晚上还从何氏那里要来了侯府下人们的身契,仔细查看着。
侯府的下人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永康侯府历代传下来的,子子孙孙留在侯府里做活的,这类人往往自视自己是侯府老人,不太好管教。
第二类:侯府自己采买来的,这一部分做的都是些底下的活,或者就是规矩学的好,被派到了少爷小姐的院里,也算是过上了安稳日子。
第三类:皇上赏下来的罪臣之女。一般都是家里犯了大事,但子女又罪不致死的,就被皇上直接赐到了大臣的府里,以示荣宠。这一类往往都是相貌可人的,甚至说不定自身还会念几个字、读几首诗。
比如三老爷院里的香姨娘,就是因为一个相貌出众的罪臣之女,到了侯府以后,被三老爷看上了,纳为了妾室。
其实第二类和第三类都好办,无非就是罚几个以儆效尤,这些没有依靠的下人自然就知道主家不是好欺瞒的,自然就服管教了。
最麻烦的还是第一类人,仗着自己有资历,主家要是不强势一点,都直接爬到头上去了。
颜溪揉了揉眼睛,一旁的苏青立马端着一杯水道:“小姐,您先歇歇吧。您自己都跟夫人说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有什么还是明天再说吧。”
“你说的对!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要睡了,让白芷进来守夜吧。”
说着,就和衣躺了下去。
苏青见状,笑了笑,又温柔地拉起颜溪,服侍她洗漱。
等到快要吹灯了,听见床上的少女突然坐了起来,对着苏青道:“苏青你明日一早替我吩咐下去,去查查姐姐大婚,是谁负责采买的。”
“给我查清楚了,你小姐我想到法子治这群刁奴了。”
……
此时,盈月居,屋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颜淇坐在书案上,细心描摹着自己新作的一幅画。
她的大丫鬟杏儿走过来,她的纸上灯影闪烁了一刹,就听见杏儿道:“小姐,你早些休息吧。晚上画画,小心熬坏了眼睛。”
颜淇没有回应,过了片刻才愣神道:“杏儿,你知道吗,我真羡慕颜溪。”
“你今天看见了吧?她好厉害啊,能气定神闲地处罚那些下人,我甚至觉得她比母亲、比祖母更有威势。”
杏儿听着这话,有些心疼自己的小姐。
颜淇是胎里带出来的不足,这些年虽然好多了,可夫人依旧不放心她,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如今见到了活泼康健、处理起事情都颇有风范的颜溪,心中定然是羡慕的。
杏儿还未回话,又听颜淇自言自语道:“若当初去扬州的是我,而不是她,我是不是就能跟她一样见多识广,跟她一样厉害了?”
杏儿听着这话,心里微微泛酸。别人都说颜淇小姐是侯夫人最宠爱的孩子,在她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可从来没人在意过这些是不是颜淇想要的。
颜淇也没指望杏儿能回答她,灭了书案上的灯盏,独自看着窗外的世界。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颜溪就像是两只鸟,只不过颜溪飞了出去,见到了更宽广的世界,拥有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她。
则被永远地困在了这笼子里,永不见天日。
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