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的一处偏僻树林里,郑大人带着芙蕖和手下的人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
看着地上多处被翻动过的痕迹,他叹了一口气,指挥着手下的人挖了起来。芙蕖在看到这里的一霎那,心里涌过一阵心悸,她颤抖着手握紧了自己手里妹妹亲手绣的荷包。
还没挖多久,就有侍卫挖出了两具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来。尸体散发着恶臭味,上面还有不少虫兽啃过的痕迹,郑大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忍住反胃的感觉,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天。这里被树木荫蔽着,只有透过层层的树枝才能看见一点蔚蓝。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淌,侍卫们挖出的尸骨也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出现了不少已经变成白骨的尸身。她们“沉默”地躺在那里,就已经讲述着曾庆罄竹难书的罪恶。
到了后来,竟是连跟着来的老仵作都面露不忍,饶是他已经见过也验过无数的尸体,可在他这么多年的仵作生涯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画面。
跟在郑大人身后的护卫们也沉默着,低下头不忍去看,整个树林里只能听见芙蕖的低泣声。
等到侍卫们挖完了这一片树林,为首的侍卫低声禀告,“大人,这里……已经挖完了,发现尸身五十余具,仵作说……无一例外,都是些年轻的女子…..”
说完,一众人站在了郑大人的身后,等着他的吩咐。而郑大人静默了良久,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着尸坑里这些年轻的生命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身后的人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这些女尸深深行礼。
天理昭昭,他们会为这些可怜的女子讨一个公道。
……
王家村外的远处,何文砚已经带着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在得到宋让派人带来的消息以后,何文砚迅速整顿人马,带着他手下的官差和侍卫,直冲冲地向着王家村而去。
村门口守村的人,早在看见乌泱泱一大片人马的时候,就已经赶忙进去通知王族长了。等到何文砚到村门口之际,王族长已经带着村里的精壮们在门口等着了。
见来人穿着官服,王族长立刻上前赔笑道:“这位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事途径我们村子?”
何文砚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年长者,实在想不到这样小小的一个村落,竟然在暗地里为曾庆做这种囚禁人的勾当。他懒得跟这人虚与委蛇,直接道:“你们村子里现在关着多少女子?”
王族长大惊失色,连忙否定道:“不不不,大人您的话老儿听不明白,我们村子不曾关过女人啊!”
“我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有了确凿的证据,你若是不知道,那你总能看吧?你是要等本官把这些女子放出来,才肯承认不成?”
王族长已经快要站不稳了,还是低着头不应答,他还坚信着除了他们村子里几个人以外,没人能找到那些女人的所在。
见他不见黄河不死心,何文砚也不跟他掰扯,让一部分人守好了这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一部分人则带着王族长径直往王家村的宗祠走去。
看着何文砚走进了祠堂,王族长是真的害怕了,连连求饶道:“大人,是小民有眼不识泰山,您想要知道什么,小民一定知无不言,只求您饶我家人一命啊!”
“哼,现在知道怕了,你囚禁那些女子的时候怕过吗?你能想到自己的家人,那她们难道就没有家人了吗?你要我饶你一命,那你可曾同情过她们?可曾想着要饶她们一命?”
“王族长是吧?你现在这样苦苦哀求我,可那些女子难道不曾苦苦哀求你吗?你是怎么做的?需要我来提醒你,让你想起来吗?”
王族长现在彻底绝望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他脑子里不断回旋着自己关押过的女子的样子。知道大势已去,他也不再反抗,坐在地上,任由何文砚带的人手在祠堂里翻来翻去。
终于,一个官差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蒲团,对着“咯吱”一声,祠堂里出现了一个足以让两三个人并排出入的暗门。
何文砚带着人手,一马当先地往里面走去。
一进门,就是一间正常的厢房,里面书案、床榻、桌子、一应俱全。甚至桌子上的茶杯里还有着温热的茶水。看着空无一人的厢房,何文砚打手势让侍卫们注意着一些,这人或许还在这里。
除了这间厢房以外,其余的房间则全是牢房一样的装潢——
何文砚刚刚走过去,就看见冒着寒光的铁门,里面是六七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身上还被拴着沉重的铁链。
牢房里的味道绝对算不上好闻,可更让人痛心的是她们的状态,见着这么多人注视着她们,这些女子也毫无反应地坐在地上,眼睛里只剩麻木。
越往里走,就发现每间牢房都是一样的规格、一样多的女子、一样的状态。
直到走到地牢的尽头,何文砚亲眼看见了令他无比震撼的一幕——
这里竟然有一间刑房。
墙上满满当当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而这些刑具上已经覆盖着数不清的血迹,让人看不清它原本的颜色来。
他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拳头,任由手指头咯吱咯吱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地牢里。
侍卫们已经在一间一间打开牢房放这些女子出来了。起初她们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的开门,没有一点点动作。
是在什么时候起有反应的呢?
是在她们发现这些人手里没有拿着打她们的鞭子;是看见自己脚边的铁链一个个掉了下去;是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和轻手轻脚地动作的时候,这些饱受磨难的女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好像得救了。
先是一个女子低声哭了起来,然后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整个地牢的女子们哭作一团。
没有一个人打扰这场歇斯底里的宣泄,那些斑驳的痕迹无一不在倾诉着这些女子的痛苦。
直到最后一个牢笼里,站起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他瞅准了时机,就要往门外跑去。王林就是那个厢房的主人,也是这些女子苦难的造就者之一。
何文砚看见他的动作,大喊道:“快拦住他!”
他话音刚落,那些还在哭泣的女子立即止住了哭泣,化作了一股人墙,拦住了王林的去路。任由王林怎么冲撞,都没能逃脱女子们的“天罗地网”。
其中有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姑娘,一把夺过侍卫腰间的刀,直直地向着这个欺辱过她们的男人刺去。
一刀、两刀……
在她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人捡起自己能找到的东西,就用尽全身力气朝这个而去。整个地牢里都回荡着王林的哀嚎声。
侍卫们有些犹豫地看向何文砚,想要他拿一个主意,要不要制止这群女子。
谁料何文砚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悲悯:“让她们去吧,他也是罪有应得。”
“吩咐下去,这人知道东窗事发,我们到时就已经在地牢里自尽了。跟这些女子没有关系,都记住了吗?”
随着王林的呼救声越来越小,何文砚心里也越发坚定,算算时间,其他人那里应该也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