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一眼,颜溪和柳蓁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只有郑婉儿眼里满是兴味。她眼巴巴地望着两人,想要凑热闹的心已经溢于言表。颜溪无奈地笑了笑,郑婉儿立即贴上来拉着二人的手一阵撒娇。
此时的漩涡中心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来看热闹的学子,郑婉儿左手拉着颜溪,右手拉着柳蓁,嘴里不停念叨着:“劳驾劳驾,让一让让一让。”
居然真的被她挤了进去,颜溪刚刚站定,就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披金挂银,金光闪闪的少年。就这身打扮,活像刚刚打劫了金店,整个人就是一个移动的小金库。而这场纷争的另一个主人公,可不就是颜溪在门口看见的“包子少年”,只是现在他的碗里不再是包子,而是一只散着热气的烤鸡。
只听“小金库”开口道:“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明明是我先来的,这最后一只烤鸡却被这厮抢了去。”
“你知道少爷我是谁吗?孟毅!”见那个端鸡少年面不改色,孟毅双手叉腰,大声道:“本少就是扬州总督之子——全扬州城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傥……算了不重要,你这泼皮是谁?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颜溪感觉孟毅下一秒就快要唱起戏来了,不由得扑哧一笑。这一笑可了不得,直接吸引了风暴中心两位的目光。
这么多人里,秦岭没一个认识的,好容易碰见了一个“爱吃包子”的,他仿佛找到了同伴一般,也插着腰指着颜溪道:“颜溪她姐姐,你快来给我评评理,明明是我先伸出碗的,这厮却非要从我碗里抢鸡。”
说完,端着鸡就要往颜溪这边过来,颜溪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呐喊:“你不要过来啊。”
就在这危急之际,有人带着夫子过来了,不知人群里是谁大喊了一声:“夫子来了,快跑啊。”
霎那间,刚刚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消散得一干二净。颜溪本来也想拉着身旁的两人趁乱逃离现场,却被小金库一把拽住了衣角,孟毅冷哼一声:“原来他还有团伙呢!你们这么多人居然处心积虑一起偷我的鸡。”
颜溪大囧,这都是些什么奇葩啊!大哥,鸡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啊,要不是你顶着这么单纯的眼神,真的很像耍流氓啊!
她低着头,突然感觉前方一阵阴影,抬头一看,那位粘着小山羊胡的李夫子正一脸怒气地盯着众人,身边还站着瞪大了眼睛的何霁诚。
偏偏这时,反应慢了好几拍的郑婉儿突然开口道:“溪溪,他为什么叫你颜溪的姐姐啊?你不就是颜溪吗?”
丢人!开学第一天就丢尽了人!社死!全社会就她一人想死!
“你们怎么回事?第一日就闹得不可开交,要是不想在书院待着,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回去。”
只见孟毅一个大跳步跳到李夫子面前,委屈道:“夫子,书院最有名的烤鸡,每月只有月初供应一次。明明我先到的,这最后一只鸡却被那个不讲道理的莽夫抢了去,夫子我不服。”
说完,孟毅打量着夫子的脸色,靠近夫子的耳朵,自以为小声地说:“夫子,我父亲是扬州总督,可是很厉害的哟~”
读书人最讲究风骨,本来“鸡的纷争”只是小事,孟毅这一番话却狠狠踩中了李夫子的痛处,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气的胡子都开始抖动。
“扬州总督?你这是威胁我呢!真是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孟毅整个人都懵了,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夫子,我不是威胁你,我阿娘说了,让我解决不了就自报家门,我真没有不敬师长的意思。”
李夫子这才缓了脸色,却还是忿忿道:“慈母多败儿!”孟毅也不敢反驳,只好低着头装孙子,啊不,装鹌鹑。
见他老实了,李夫子才把目光投向秦岭,只见他眉目紧皱,看起来已经知错了。正想发表总结讲话,把这一点小事引出的纷争给化解了,就看见那个婴儿肥少年快步走向那三个小丫头,冲着中间那个说道:
“你不是颜溪的姐姐吗?她为什么叫你颜溪?你在骗我?那你喜欢吃包子也是假的咯?”
还不待颜溪回答,夫子身边的何霁诚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秦岭,“你要对我妹妹干什么?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诶诶诶,哥,不是…..”
又不待颜溪解释清楚,那边的孟毅又开口道:“喂,小子,先来后到懂不懂啊?他跟我的恩怨还没解决呢,你先边上稍稍。”
“不是不是,都是误会,你们先别吵……”
再次不待颜溪说完,郑婉儿作势挽了挽袖子,也加入了战场,“你叫谁小子呢?看什么看,本小姐可不怕你。”
颜溪彻底绝望了,很想用一口流利的台湾腔告诉他们: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呀,要打,去没有夫子的地方打呀!!
果不其然,夫子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水了,看着在他面前吵作一团的少男少女,李夫子怒斥一声:
“够了!你们几个!现在!立刻!马上!到事务堂去领罚!都给我去后山给我扫落叶去!扫不完就都别吃饭了!哼,真是厚颜无耻!厚颜无耻啊!”
说罢,立即转身,看也不看身后呆若木鸡的几人,头也不回地———自己去吃饭了。
留下刚开学就被罚扫后山的几人耷拉着脑袋,面面相觑。
柳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想问,我一句话也没说过,那几人里面不会也包括我吧?”
天生的乐天派郑婉儿闻言居然还笑了出来,学着话本子里大侠的风范,对着众人抱拳道:“那个,诸位听我一言,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经此一遭,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秋后蚂蚱了,为何不一笑泯恩仇,趁此机会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呢?”
听完这一番慷慨陈词,只有郑婉儿感觉良好,其余众人都忍不住扶额。
柳蓁悄悄靠近颜溪的耳朵道:“你说她爱看话本子我信了,可就这水平,真的能写吗?她还说要给我品鉴一番,你老实告诉我,她水平究竟如何?”
颜溪面含深意地朝柳蓁使劲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的真实感受。
柳蓁顿悟了,原来郑婉儿只有颜溪这一个读者是有原因的;原来所谓“披肝沥胆、匠心之作”的就是这么一个水平啊!
最终还是何霁诚码着脸沉声道:“先走吧,再不去扫后山,就真的吃不上饭了。”
一行人沉默着走了出去,其悲壮程度简直不亚于送刑队伍,简直是闻者悲伤,见者泣泪。
突然之间,郑婉儿一席话打断了悲伤的氛围,“溪溪,今日都怪你,若不是你认识了这个拿着碗的傻小子,咱们怎么能落到如今的田地?”
“那要不是婉儿你执意去看热闹,咱们又怎么会被牵连?”
“那,那,那还不是阿蓁收拾得慢了一些,否则咱们怎么能撞上这样的热闹?”
两人眼含笑意地看向柳蓁,柳蓁也被逗乐了,指着秦岭和孟毅道:“若不是你们两个相争,哪里能有热闹看呢?”
“那还是不是怪这劳什子的书院,什么鸡这么了不起啊?还每月只供应一次?”
“对,全怪这书院。”“就是就是,我同意全是书院的错。”
一行人吵吵闹闹往后山走去,任由夕阳把少年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