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曲的公路像一条蜿蜒盘旋的蛇,一直延伸到山顶,然后又从这个山头盘下,进入下一个小山头。
连续过了几个山头后,山上的郁郁葱葱的灌木和树木消失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东西长约八百米,南北宽二百米、相对深度接近三百米的深凹大坑。
远远看过去,这个大坑像群山之中的一处醒目的伤痕。在矿坑周边,已有植物悄然从破碎的石缝中慢慢长出。
大坑整体呈漏斗状,坑的底部是黑黝黝的积水,矿坑的断面,斑驳陆离,色彩斑斓。
沿着大坑的边上,是一条五米多宽的盘山道呈螺旋状,通向矿坑的腰部,一看就是一个废弃的矿坑。
秦主任说,这里就是头道沟,以前甘南铜业的露天铜矿采掘地,总共挖了五年。
在甘南铜业停工的前一年,发现五道沟那边的铜矿比这里的剥采比这个高一些,就将这个暂时废弃了。
现在的主矿区也迁移到了五道沟,离这里还有十公里,五道沟乡政府在中间的三道沟。
刚过二道沟,在离乡政府还有一公里的地方,丁家宝看见前面停着五辆豪车,并有十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站在路两旁。
“这是梁书记和葛乡长来迎接我们来了!每次有领导视察,他们都是一样对待!”
秦玉坤知道,梁书记向来不把县里的领导看在眼里,看这个阵势虽然挺大,但总觉得不是很舒服。
但看丁家宝没有特别的表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反感,于是解释道。
“嗯!好大的阵势!”丁家宝微笑着和秦玉坤说。
在路上秦玉坤很详细地介绍了一下这个五道沟乡,全乡一万五千户,大约八万人。
乡政府在处于三道沟的联合村,总共有三千多户,一万五千人左右,工作基本都和铜矿有关。
谢江德当上县委书记后,正好赶上了甘南铜业想转让工厂,就以县里的名义成立了五道沟铜业有限公司。
梁为民和梁为国两兄弟做为主要负责人,带领联合村的村民,一起承包了甘南铜业,没过一年就发展了起来,现在总共运营也有五年了。
整个乡的家家户户都从中受益,每家每年的分红大约是两万元,如果家里有在公司工作的,工资收入一个月也是在三千元以上。
如果单看联合村的人均收入,在全省也是排在前面的,更不用说在武进县了。
一些在公司里担任要职的人,每年的收入达到二十万的也毫不稀奇,所以这里的路和房子,都是全县最好的。
在乡政府附近的几百户村民,基本家家户户都住着小二楼,外墙也粉刷一新,好多家里都拥有私家车。
不知道怎么回事,丁家宝看着迎接队伍的阵势,感觉不到是在热情迎接他,而是隐约感到对方这是在示威。
在车上秦主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也听出来了,这个五道沟乡现在就是一个法外之地。
在这里完全就是梁家的天下,法律在这里就是写在纸面上的文字,没有实际意义。
在村民眼里,是梁氏兄弟带领大家致富的,所以都特别拥戴这两兄弟。
他们的心里只有梁氏兄弟的“指示”,这“指示”如同封建帝王的“圣旨”一般,“统治”着五道沟乡。
丁家宝想先在附近的村子先了解一下情况的,可是秦玉坤说没必要。
五道沟乡的村民,没有说梁氏兄弟的坏话的。五道沟乡以外的村民,没有说他们好的。
丁家宝的车在迎接队伍的十几米处停了下来,马上就有几个警察过来打开车门。
一下车,书记梁为民,和乡长葛春花就赶忙过来和丁家宝的握手,梁为民说道:“丁县长辛苦了!我们进会议室!”
“梁书记、葛乡长辛苦!我想趁着天亮,想先看看铜矿,这个铜矿可是我们县的财神,我们回来后再开会。”丁家宝也非常客气地说。
“那好,我们几个就陪丁县长走一遭。你们几个,安排一下晚上的活动。”梁为民先和葛春花还有两个乡里的干部说完,又和另几个干部吩咐道。
“麻烦梁书记、葛乡长了!”丁家宝非常客气地说。
“不麻烦、不麻烦!丁县长太客气了。”梁为民的态度也很恭敬,并且亲自为丁家宝打开车门。
几个人分别上了几辆豪车,丁家宝和梁为民一辆车。葛乡长和秦主任一辆车,小刘和曹秘书也分别由另两位乡干部带着上了其他车。
路上梁书记给丁家宝详细地讲了一下铜矿的整体情况,铜矿一年的产值大概是二十亿元,上交县财政的利税合计是一亿出头。
矿石运输都是通过铁路运到川西省的炼铜厂,因为武进县这边没有铁路,山的另一边的武功县有火车站。
离五道沟乡还不到二十公里,如果修铁路建几个隧道的话,直线距离在八公里之内。
以前在铜矿被发现之前,五道沟乡和周边的几个乡镇,到底归武功县还是武进县,在市里也讨论过好多次。
如果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宝藏,估计当时的武功县领导,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几个乡划过去,毕竟从地理位置上离他们更近一些。
一从乡政府出来不到两公里,也就是三道沟和四道沟之间,丁家宝就发现几个巨大的烟囱,和一片很大的厂区。
但是周围都是杂草丛生,看起来也废弃好多年了,于是很疑惑地问道:“这里也有炼铜厂吗?”
“嗯!这里是甘南铜业几年前建的,都是进口设备,刚调试完就停工了,可惜没有运转起来。
咱们县当时收过来后,省里和市里一直没给批相关的资质,不能从事冶炼。后来技术人员也撤了,这个工厂也就废弃了。
但是谢书记说,这个冶炼厂迟早要让运转起来,现在只养活着不到十个人,在保养着那些设备。”梁为民也很感慨地说道。
“嗯!这是个大问题,如果要是能让炼铜厂也正常运转了,梁书记估计能为县里增加多少收入?”丁家宝也觉得,这个工厂被废弃,实在有些可惜。
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既可以打破梁氏兄弟对五道沟的控制,又可以让县里受益的方法,于是问道。
“我们这里的矿石剥采比,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就是一吨矿石能练出三百公斤的铜,现在每年矿石接近两万吨的产量。
如果自己炼铜的话每年就能出产六千吨,大约能增加二十五亿元的产值,再加上一些其他金属,一年也能多出五亿元。
现在光买矿石一年时二十亿,这样的话,每年就能多出接近十亿元。冶炼的附加价值要高于矿石,利润怎么也能达到两亿元吧。”
梁为民知道丁家宝有一些背景,听丁家宝一问这个,如果真的搞成了,对自己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于是马上非常兴奋地详细的介绍道。
“哦!那需要追加多少投资呢?咱县里可是穷光蛋一个,投资太大可承受不起。”
丁家宝看了梁为民一眼,微笑着问道。同时心里开始想着试探一下,梁为民和五道沟乡的家底。
“这个…,其实也用不了多少。工厂和设备这些固定资产都已经投完了,生活区也基本完工,就是再增加一些基础设施。
这个我们乡里,和五道沟铜业公司一起想办法解决。”梁为民为了让这个县长放心地促成这件事,马上表态道。
丁家宝知道现在五道沟铜业的股份构成是,甘南铜业、县里、乡里各占百分之三十,总经理梁为国和几个公司高层共占百分之十。
他大概看了一下,这个厂区虽然基本建成,但是如果以后要是运转起来,怎么也得追加一个亿以上的投资。
这对于他们这种穷县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投资。但是梁为民能这么自信地接过来,说明这里面的猫腻还是很多的。
现在暂且不去理会,慢慢地会弄明白的,但是想到运输问题,于是又问道:“武功县火车站离我们这里有多少公里?”
“二十五公里。”梁为民也在想着心事,丁县长的话让他有些心潮澎湃,听丁县长问,赶忙回答道。
“以前没有计划将铁路修到这里吗?”丁家宝想既然以前省里的大国企在这里投资,那肯定不会不管运输问题的,于是问道。
“修了一半,还没到我们武进县境内呢,铜矿由于连续出安全问题,就被迫停工了。
省里也就停止了铁路的修建,如果能将这个铁路也联通起来,对我们这里的来说,可是功在千秋利在万代的大好事。”
梁为民一听,心里更加火热,如果丁县长能运作的让这里的铁路也贯通了,那现在运输压力一缓解,产量增加五倍十倍都有可能。
“我看资料这里的铜量也就一百万吨左右,现在已经开采了将近十年。后续产量如果增加,铜矿资源很快就会枯竭。
省里要是过来评估,怕是不好通过。”丁家宝装作忧心忡忡地说道。
“丁县长过虑了!那个,我们这片山,还有好多当时的专家没考察过的地方呢。”梁为民想说什么,突然又转过话头说道。
丁家宝马上就猜到了大概的情况,估计还有好多矿藏是没有公布出来的。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矿区。
这里的安保措施还挺严格,整个矿区都用围栏圈起来,出入口都有保安值守,保安各个都是膀大腰圆。
丁家宝大致看了一下,今天看到上班的大概就有三十几个,三班倒的话,总数估计在一百以上。
几个人在梁为民和葛春花的带领下,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这个矿区。
由于丁家宝的原计划是下午四点到五道沟,所以大家觉得就是来吃喝玩乐,捎带汇报工作就行,没想到要来矿区现场考察。
矿区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准备,总经理梁为国和几个公司高层领导,接到乡里的通知,这时也赶到了现场。
给丁家宝的感觉,这里生产安全防范和环保方面的措施,都是以前的甘南铜业做的,各项措施也算到位。
这个他也不专业,所以也不会提什么问题,只是一个劲地夸赞梁总经理他们管理有方。
参观总共花了不到一小时,天色就暗了下来,大家簇拥着丁家宝几人赶回了乡政府招待所。
这个乡政府招待所外墙都是用红色颜料粉刷,规模大概是县委招待所的一半,总共是四层楼,加起来有一百个左右的房间,有十个总统套间。
里面的装修和以前的桃园县招待所有一比,非常的豪华。宴会大厅也很大,能同时容纳五百人就餐。
丁家宝随口问了一下,这个招待所的使用率。据梁书记和葛乡长介绍,这里经常有省里市里安全环保等部门,以及甘南铜业派来的人过来考察。
再加上这些年,来谈业务的人也不少,所以招待所的利用率还是很高的,基本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丁家宝心想,销售端都是大国企甘南铜业控制着的,既然谈业务的多,那就说明他们私下交易应该也不少。
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看卡车进出的数量,丁家宝就大致猜到了,实际产量应该远高于账面产量。
虽然甘南铜业在各部门关键的位置都会安排自己人,但是这些自己人在巨大利益诱惑之下,很快就会变成梁氏兄弟的自己人。
晚餐也很丰盛,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烟酒都是很高档的。不管是乡里的干部,还是公司的高层,有一半都是美女,年龄都是在三十岁左右。
给他们四人安排的客房都是总统套间,旁边也安排一个乡里的或者是铜矿的领导陪着。
要是晚上有其他需求,可以和旁边的领导提,二十四小时听候调遣。
晚宴开始后,梁书记、葛乡长还有梁总经理,几个大领导免不了要缠着丁家宝几个县里来的领导敬酒,丁家宝也是尽力应付。
秦主任三人,看丁家宝今天一反常态的和这些人特别亲近的交谈碰杯,虽然有些意外。
但是既然老板这么做,也没给他们任何暗示,那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于是也就放开了量喝了起来。
再加上陪客的几个乡干部和公司高层都比较强势,并不像其他乡的领导那样小心谨慎,以县里领导为主。
他们完全没把县里的领导太当回事,不停地逼着几人喝酒。虽然言语上还算客气,但是行动上可一点儿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