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东森因为渡边鹤子的步步紧逼,慢慢退后,直到退至身后的沙发前,退无可退。
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在矮他半个头的女人面前,竟然是如此弱小。
渡边鹤子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真是一个虚伪的家伙。”
伊东森的眸光闪动:“鹤子……”
女人抬起手,将男人脸上的眼镜勾下来随手丢掉,眼镜飞落到远处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但和这个声音相比,某个人的心跳声更加吵人。
渡边鹤子满意地看到伊东森脸上的面具终于逐渐瓦解。
伊东森一直是冷颜的硬朗长相,眉眼锋利,轮廓分明,和温柔儒雅搭不上半点边,即使收敛起自己身上的戾气,自以为完美地伪装,在渡边鹤子看来,也不过是一只狼收敛起了自己的利爪,随时在阴影中蠢蠢欲动。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搁这装什么儒雅随和。
之前渡边鹤子无所谓,觉得挺有意思,就任由他去。可最近这个人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睡也没睡到,工作上还开始碍事起来,看来这位伊东助理也该换换了。
“你走吧。”渡边鹤子说道,“你该回你应该回的地方了。”
留在她这里,什么都不会得到。
这是红桃q对眼前这个男人最后的仁慈。
“您……要赶我走?”男人猛然抬起头,眼中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对。”渡边鹤子点头,后退一步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你被辞退了。”
……你被辞退了……
……你被辞退了!
什么样的情感,能够让人坚持五年的默默无闻,又能够让人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男人猛然上前,拉住渡边鹤子的手,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伊东助理平时穿着严谨,常年休闲风的西装,看不出来身形,只有这一刻,渡边鹤子才能够感觉到男人紧实的力量感。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男人的禁锢。
渡边鹤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伊东森,你给我放开!”
伊东森垂下眼,入目是女人的灿耀红发,他痴迷地轻嗅着女人身上的香味,那一刻,心底隐藏的所有阴暗全部占据到自己的心里——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之前在大冈家的时候,伊织无我的忌惮从来就没有出错。
藤原家,都是一群疯子。
只不过他,藤原森,是所有人里最疯的那个。
所以其他人都死了,他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这些年他只不过收起了利刃,可是家族的肮脏血液依旧流淌在他的血管中。
他小心翼翼的克制,都是为了不伤害到鹤子。
在没有获得鹤子的心之前,他不敢展露出半点獠牙。
可是现在,他连站在鹤子的身边都做不到了。
——把她永远地困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让她一直看着自己。
——让她一无所有,只能依靠自己。
疯狂的思绪不断冲刷着自己的大脑,可是伊东森最后却还是没有将它们付诸于实践。
哪怕他现在有把握,将鹤子永远地藏起来。
——可是真的那样做,鹤子会永远恨他吧……
伊东森放开了渡边鹤子,迎面而来的便是女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啪——”
那一巴掌扇得极响,整个空荡的客厅都是巴掌声的回响。
伊东森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现在清醒了吗?”渡边鹤子冷冷问道。
伊东森握紧拳头,慢慢垂下头,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被渡边鹤子看到:“抱歉,渡边小姐。”
渡边鹤子压着怒火,走上前,睥睨着男人,红唇轻启:“昨天我就说过吧?你的那些龌龊事我全都知道,我之所以还留你,不过是因为你的能力确实出众,渡边需要这样的人才,但是你似乎还抱着侥幸和幻想。”
“在我的房间安装针孔摄像头,半夜来到我的阳台外面偷窥……我竟然不知道我的这位好助理,竟然有这样的癖好。给你睡的时候你不答应,不给你睡了,你又偷着摸着觊觎我,伊东森——你可真是贱啊。”
伊东森不敢去看渡边鹤子的眼睛,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很担心您……”
渡边鹤子在发布会前已经经历了不下十次的刺杀,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杀手光临渡边宅,即使有公安和保镖团的严密看守,也依旧让人心惊胆战。
渡边鹤子听完,却只是哼笑,继续走近了一些,讽刺地说:“这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你早就想这么做了。”
女人的纤纤玉手从男人的胸口划过,最后挑起了男人的下巴,让他避无可避地对上自己的视线:“前几天的脱衣秀,你还满意吗?”
对上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眸,男人想到了那晚的监控视频,恍然明白女人是故意脱给他看的,慌乱地躲闪目光,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却被女人用小拇指抵住。
渡边鹤子冷笑:“瞧瞧,心虚了呢。”
男人颓然地闭上眼,不敢看渡边鹤子眼中的厌恶:“对不起。”
渡边鹤子声音冷厉:“把眼睛睁开。”
伊东森却是紧闭双眼,撇过头,伸手按住了渡边鹤子的手:“拜托了,请不要——”
请不要讨厌他。
一想到自己会从鹤子的眼中看到厌恶和恶心的情绪,伊东森不难保证自己还能否保持理智。
“伊,东,森——”
渡边鹤子拔高了音量,声音中的刺骨寒意,像一把冰锥扎进伊东森的心里。
还未等渡边鹤子继续说些什么,她就看到眼前的男人眼角滑落下晶莹的泪珠。
那滴泪很闪,也很剔透,顺着脸颊落到渡边鹤子的手上,却滚烫得让她立刻松开了禁锢男人下巴的手。
渡边鹤子甩了甩手,试图甩掉那滴泪的灼热,仿佛被开水烫到了一般,猛地后退一步,眼里满是茫然。
——那是什么?
眼泪吗?怎么可能?眼泪怎么会如此滚烫!
烫得人心中剧颤。
渡边鹤子哑然,将手背到身后,努力掩藏住这些情绪,但是将人赶走的念头越发坚定。
——就当是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给出的报酬。
伊东森惶恐睁眼,只从余光中看到渡边鹤子甩手和后退的动作,眼底闪过受伤。
他的眼泪这么可怕吗?还是恶心?让她像是躲洪水猛兽一般逃离……
“抱歉,我……”
“滚出去。”
渡边鹤子的声音中带了很多别的东西,但是伊东森并没有察觉到。
他的神色黯然,手指忍不住地颤抖着。
也好,至少他没有完全暴露自己的本性。以后鹤子的回忆中,仍旧是他的假面占据大多数,不会让人一回忆起,就是那些肮脏的事情。
“我可以,再求一样东西吗?”伊东森哀求,“我什么都不要,那些年的薪资都可以还给您。”
渡边鹤子没有说话。
男人单膝跪地,试探地伸出手,他的手指都还在轻轻颤抖。
渡边鹤子垂下眼眸,看着那双曾扶持她无数次的手,沉默不语。
或许是那滴泪让她神情恍惚,或许是那些年默默的陪伴,女人最后还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男人的眼眸中带着最后一丝亮光,深切而虔诚地在女人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仿佛西方故事里的骑士,最后吻别了自己的女王大人。
“对不起,还有……呵,不重要了,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