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祖母请安?!
方夫人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相信她带着孩子进宫是要去给张氏请安,“娇娇……”
“母亲!”宁王妃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做出了很多让步了!”她盯着方夫人,目光森冷,“别再逼我!”
方夫人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虽说宁王妃求见的是钱皇后,而钱皇后也应了,但这是还是得只会皇帝一句,即便是事后才告知的。
“陛下若是反对,臣妾……”
“不必。”皇帝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后宫之主,后宫之事你自己做主便是。”
“是。”钱皇后应道,看着连头也抬起快速处理积了许多天的折子的皇帝,抿了抿唇,“陛下,老夫人遇刺一事,臣妾这些日子一直有让人查,也派人去了那宫女的祖籍查探,不过怕也查不出什么线索,这事若是一直拖着,对陛下对皇家,对长生公主都不好,所以臣妾打算对外说这小宫女是不满臣妾先前的责罚,便以刺杀老夫人来激怒陛下,让陛下废黜臣妾。”
皇帝抬起头看向她。
“臣妾无能,请陛下恕罪。”钱皇后跪了下来,请罪道。
皇帝凝视了她半晌,“皇后若是无能,朕岂不是就更加无能?”
钱皇后心头一颤。
“起来吧。”皇帝道,“你怀着身孕,不要总是下跪,对孩子不好。”声音还算是温和,神态虽然没有多深的关切之色,但也没有冷厉之色,看起来对她这个处置并无不满,“皇后的处置的确可以给朝臣百姓一个交代,只是如此一来,皇后的名声……”
“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妾愿担这个污名。”钱皇后道,“况且,后宫出事,臣妾终究难辞其咎。”
“起来吧。”皇帝道,声音又温和了一些,“便这般处理吧。”
“是。”钱皇后起身道,又说了几句让皇帝保重龙体的话,便告退了,走出了庄严的有些压抑的太极殿,她方才能松口气,只是心底却是一片苦涩,她自认为聪明绝顶,又受钱家多年精心教导,即便一开始并没有冲着皇后去的,但是曾几何时她亦想过,便是皇后之位,她亦能够轻松应对,可如今真的坐上了这个位子了,方才发现自己从前太过自大了,又或许……那时候的她并未动了情,没有情谊,自然便不会失去冷静,只是,哪一个女子真的能够对自己的丈夫毫无情谊?便是没有燕王府的那几年相处,她便能做到吗?
钱玉熙不知道。
……
长生没有回皇陵,就在京城之中,不过没有去骚扰许昭也没有去秦阳哪里碍眼,也没住客栈,自然也不会回她所谓的公主府了。
“你打算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安夫人端着茶杯,除去了当年那些日子她似乎从未失态过,即便半夜里喝的醉醺醺的长生公主被人送到她这里,还一把扑倒她身上说着好久不见,也都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父皇不在了,老师你也要赶我走?”长生嗑着瓜子捧着手里的话本看的正起劲,连头也没抬起来,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安夫人也没怎么样,连脸色也没变,更没有露出恼火或者不耐烦的神色,端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抿着茶说着话,就跟闲聊似得,比起当年在书院中严师的模样,如今倒更像是一个单纯的长辈,“我赶的你走吗?”
“这还真的不成。”长生笑道,也终于舍得抬起头了,“老师你便可怜可怜一下学生我,我要不是无家可归也不会来投靠您的,你要是真的把我赶出去的话,我怕是只能露宿街头了。”
“你嫁人了。”安夫人道。
长生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话本。
“怎么?”安夫人见她这般,搁下了茶盏淡然的神色也开始有了变化,“当年真的就嫁的不情愿?那萧惟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们在书院的时候便已经认识了,而且你还为了他……”
“老师你不揭我老底不成吗?”长生有些恼羞成怒。
安夫人笑了,“这般说便不是不情愿了。”
“都以为我不想跟夫君团聚是不是?”长生咬牙,“等把我给逼急了,我就真的去跟夫君团聚生孩子去!”
安夫人敛去了笑容,“先帝想让你做什么?”
“老师以为呢?”
安夫人没有回答,“又或者说,公主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瞧老师说的,我能要老师做什么?”长生笑道,“不过是无家可归了,又许多年没有看望过老师了,便来看看罢了。”
“公主殿下,当年的恩情民妇没齿难忘。”安夫人道。
长生笑了,“夫人真的想多了,我不是来瞎挟恩求报的,不过若是真的要说出个原因来,那便是我很感激老师当年的教导,亦想通过见到老师来记住当年的教导。”
安夫人皱眉。
“夫人能够回来京城,父皇会高兴的。”长生继续道,却下了罗汉床,“好了,便不打扰夫人了,我也真的是该走了。”
安夫人看着她,“你既然提及教导,那便多留几日,让我瞧瞧这些年来你有没有长进。”
“怕我丢了老师的脸?”长生笑道。
安夫人亦笑道:“老婆子我怕寂寞,成吗?”
“哈,这还真的是不留还不成了。”
“先下盘棋?”
“输了可不许罚我。”
“至少得抄本书!”
“那就得努力赢了!”
暗处的凌光看着主子心情愉悦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便是还有许多事情未曾解决,但至少主子此时此刻是真的开心,安家这次算是来对了。
……
次日一大早,宁王妃便带着宁王世子在方夫人的陪伴之下进宫了,经过层层程序,三人终于到了皇后的昭阳殿。
钱皇后在暖阁里面见了她们。
宁王妃也没有客套,行礼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想来皇后娘娘也猜到妾身进宫的目的吧?既然如此,妾身便不耽搁娘娘的时间了,请娘娘恩准。”
钱皇后看着眼前消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但是精气神却是十足的女子,心情十分复杂,“王妃难得求本宫一次,便是不合规矩本宫也得帮这个忙,不过本宫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娘娘放心,妾身不过是带孩子来见见他祖母罢了。”宁王妃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道,“先前她疯了,妾身自然便不能带孩子来,如今她既然好了,为人子孙的,怎么可以不来请安?更不要说她为了妾身这可怜的儿子居然敢上朝堂作证,为孙子博一个好前程,妾身怎能不带着孩子亲自去谢谢她?”
钱皇后怎么会信这话?不过也不怕她在自己眼皮子作妖,“来人,送宁王妃跟宁王世子去冷宫,记得,宁王世子才病愈没多久,小心看着,别让他出事了。”
“是。”
“至于方夫人。”钱皇后端起了茶盏,“便留在这里陪本宫说说话吧。”
方夫人不放心,可是却也不能违逆皇后的话,只得起身福了福,“是。”
……
冷宫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若不是门外有人守着,若不是这里没有其他的人,任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是冷宫。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便能将一座破败不堪的宫殿换了一个样,陛下还真的是言出必行啊。”
领人来的宫人低着头,一个字也没回,便是钱皇后的人,但是这话也不能应,宁王妃也似乎没打算有谁会应她,牵着儿子缓步走着,嘴边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张氏似乎早已经得到消息了,早就已经坐在了屋子里等着了,衣裳虽然很素净,但是都是好了料子,已经全部花白了的头发盘着发髻,簪子也简单,但也都是好东西,除了那多了许多皱纹的脸,她跟外头那些勋贵重臣家里的老封君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她们更多了一股尊贵之气。
这便是张氏。
她曾经真心要孝顺,曾经要将她当成自己亲生母亲一般敬重,甚至不惜冒险来看望伺候的人!
她是他丈夫亲生母亲,可却也是一手将她丈夫推向死路的人!
“母亲的气色不错,看来皇后娘娘说的没错,您已经大好了。”
张氏的目光有些冷,便是宁王妃笑靥如花的,可她怎么会相信她是真心来看望她?还带来了她的孙子?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见到孙子了,“启儿,过来。”
她笑了起来,笑的慈爱。
秦启握紧了母亲的手,一动不动。
张氏也不着急,继续伸手道:“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祖母还没有看过你了。”
“我没有祖母!”秦启道,便是他有,他的皇祖母也只是元襄皇后,而不是她,便是她不认嫡祖母,也绝对不会认她!当年父王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或许跟外祖母所说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母亲所认为的,母亲过于偏激了,可是现在呢?他现在懂事了,不再是母亲腹中还没出生的胎儿,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为了自己不顾父王的大仇,为了自己眼下的这些荣华富贵好日子,牺牲了父王,牺牲了整个宁王府!为他谋前程?要是真的为了他,怎么现在才出来作证?皇帝登基的时候她便应该走出来!
张氏眼眸渐渐泛红,很伤心的样子,“启儿……”
秦启抿着唇,不为所动,原本便没有什么感情,如今她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能生出祖孙之情来?
便是血浓于水,可也得双方付出。
“你这孩子。”宁王妃笑着责怪道,“这是你祖母啊?你以前不是问过母亲祖母是什么样的吗?现在怎么见了便连最起码的规矩也忘了?”
秦启看向母亲,清澈的眼中有着清晰的担忧,外祖母将他带回方家之后他便一直昏睡着,不知道母亲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究竟是何种反应,外祖母也没说,他看到的是母亲面无表情地带着他回府的样子,可越是这样,他越是知道母亲心里有多难过,他想再进宫求皇帝,可外祖母拦着,他使劲脑筋想法子劝服外祖母,可还没想出来,便传出了他的那个祖母居然出来为那余氏作证,为杀了父王的余氏作证,说她无辜,要还她清白——
便是他都气的要命,可母亲却什么也没说,现在更是带他来给她请安,让他叫她祖母,这让他如何放心?!
“母亲……”
“去!”宁王妃脸沉了下来。
秦启急红眼了,可是在宁王妃冷厉的目光之下,再不愿意也还是起步上前,但是仍是咬着牙没有叫张氏,便是打死他他也绝对不会叫出卖他父王的人祖母!
张氏却并不在意,拉过了他的手便红着眼说道:“真像,你真像你父王,启儿,你真像你父王……”
秦启的脸更加的难看了,被她握着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启儿,祖母的乖孙孙……”张氏哭了起来,伸手将浑身僵硬排斥的厉害的秦启抱入了怀中,跟所有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孙子的祖母一般,一边叫着乖孙一边哭着,既高兴又伤心,若是不知情的人看着这一幕,必定会感动的,可若是知情,便看的觉得渗人,尤其是在宁王妃那笑容之下,更是如此。
昭阳殿的人一直在边上候着,虽然没有上前阻扰他们三人祖孙婆媳相聚的,但是对他们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盯得紧紧的,尤其是宁王妃,就生怕她动过手将张氏给杀了一般,这一直盯着,盯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宁王妃是人还是鬼?
“你放开我!”秦启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咬着牙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然后看向宁王妃,却见她仍是笑着,笑的他心头发颤,“母亲……”
宁王妃温柔地看着他,“好好跟祖母说话。”
“母亲……”秦启满脸的担忧,将手腕从张氏冰凉的有些不自然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彻底脱离了她的禁锢,转过身看着宁王妃,“母亲,我们回去吧!”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般,但是却知道母亲不能再留在这里!
一定得走!
马上走!
宁王妃温柔地抚了抚儿子的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起了头看向张氏。
张氏端坐着,残留着泪水的眼眶一片森冷。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出去淋了一个落汤鸡,回来发现阳台的下水口塞了,阳台积满水渗进了客厅了,满客厅都是水……今天不写了,我去拯救我可怜的客厅了!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