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维依然没有转换过来,也不甚清楚为何他的脸别样的红,说来也不过就是将佩剑藏在身上,有什么可害羞的。仔细回忆一番,他的那把佩剑,她至今未曾认真看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知道偶尔挂在腰间,偶尔拿在手上,偶尔还藏匿于衣袍当中。
相传丞影剑是四大神兵之一,除却强大的功能以外,竟然还可以伸缩自如。转念又一想,不禁产生疑问,只是刀兵这种利器贴身放置真的不会自伤吗?不由叹道,上古神物果然名不虚传,是个高层次的东西。
想到这,她立刻充满好奇,心里盘算着有机会定要将那把剑拿出来好好端详一番,看看它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赤炎满脸涨红来到后殿,悬停着的小型夜明珠依仗法力气链组成六芒星状,殿内光线极其昏暗,氤氲的白雾将洗梧池笼罩在内,视野并不十分真切。
他深吸几口气,褪下衣袍挂在雕花木施上,又将靴履放到架子旁边,一丝|不挂沉入池中,两臂伸展着搭在池边,心依然狂跳不止。
自诩自制力超凡的龙神也有如此失态之事,他不禁嗤笑两声,好在那丫头心性单纯,似乎也就这么信了,同样的事情搁在凤影那肯定不能蒙骗过关。先前他与凤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除了一个吻外,并无太多亲近之举,倒省了不少麻烦。
还好,如今他爱上的是个单纯的毛丫头,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每每面对这个没什么女人味道的毛丫头时,总是难以克制自己,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低头看看胸前的梧桐花枝,颜色变得深了些,他望了回房梁,指尖叩着池边青玉,琢磨到底是何人何时对自己下的蛊,竟然毫无头绪,暗自腹诽一句:“堂堂龙神还真是逊。”
正当他悠然享受地泉的冷却效果时,猛然发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抬手扬起一把水花,空蒙混沌的池子复得清明,偏头靠在池边,微阖双目,慵懒的语调夹带着寒气:“偷看本君洗澡的下场,只有死。说罢,你想自行了断,还是想让本君帮你?”
暗处之人一袭火红的裙裾,踏着幽光款款而来,在他侧方不远处停住脚步,握住扇子颇为惆怅道:“我还是第一次看您洗澡呢,上神。”
“昭音姑娘可知有句话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还有句话叫做‘东施效颦’,本君并不觉得这副皮囊与你搭调,还是趁早换下去罢。”赤炎未抬眼皮,兀自闭目养着神,冷冰冰补充道,“仓辰这招偷龙转凤倒是不错,只是选的货色太差。”
“痴情如上神这般也会移情别恋,足以证明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上神既然能看上平平无奇的小玉,自然也不差一个我。”昭音抱着臂站在原地,时时想展示自己所谓的大家风范。
“够了!”他遍布血丝的狐狸眼猛然睁开,月光白顺势甩出,电光火石间,仙法悉数没入右肩,她哀嚎一声,血淋淋的胳膊应声落地。
后殿瞬起疾风,又一道亮色的红芒奔袭过来,冷冽的声音在殿顶盘桓:“阳关大道你不走,非要游那阴曹地府,本姑娘今天成全你!”
昭音龇牙咧嘴的捂住右肩,无法及时闪避,眼看着另一波攻击来到面前,正欲闭起眼听天由命之时,一串紫影虚空踏来,随手放个法盾抵挡攻击,拽起还在原地发愣的人,转瞬消失不见。
墨玉落在洗梧池旁,轻飘飘睨了赤炎一眼,冷哼道:“上神修为也不怎么样,就让那两个人这么跑了!”
“难道你让本君光着身子去追吗?”赤炎额上的青筋猛力跳了跳,又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象征性以手臂遮挡,眯眼幽怨道,“玉姑娘,你这样公然看人洗澡真的不好。”
她俯身将胳膊随意搭在他的肩头,蹙着眉上下打量一番,撇嘴道:“你不是早就已经将我从头发丝到脚趾头看了个遍,如今轮到我看你,倒扭捏作态起来了?”
被她噎了个语塞,他不着痕迹的施了个术,白色的迷雾逐渐升腾起来,整个后殿仙气缭绕,随即让出半个身位,冰雪消融般璀璨笑道:“玉娘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下来一起吧。”言罢,顺势将她带入池中,迅速摊开双手佯装一脸无辜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真的跳下来了,瞧瞧,还溅了我一身水。”
莫名被拉下水,全身湿个通透,墨玉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他的胳膊用力拧了一把,顺带踢了两脚水花在他脸上,恨恨道:“淫贼!”
他也不恼,只缓缓将她揽入怀中,道:“既然来了,不如替为夫搓个澡吧。”
先前想着如何惩治他,尚未感受到洗梧池的温度,这会子回过神来,才发觉池水冰冷刺骨,她冻得上牙磕着下牙好几回,无暇理会衬裙紧贴肌肤的不适感,缓缓沉入池底,抱着肩缩成一个球形。
见状,赤炎不由生出几分心疼,俯身将她捞起,迫着她躲进自己的胸膛,幻去衣衫,释放真气为她护体,纤长玉指揉着她的湿发,沉沉道:“冷的话就抱紧我。”
墨玉完全顾不得男女授不授亲不亲,严丝合缝的搂住他。
思绪飘渺间,陌生的场景翩然而至,一派绮色霞光中,两人踩着水桩斗剑,男子身姿潇洒招式连贯,女子处处受制步法生疏,很快被打得跌落木桩掉进湖里,男子忙弃了剑,宛若游鱼一般钻入水中,连扯带拽将她救上岸。
两人拾了些柴,一同坐在火堆前取暖。
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嗤道:“水性差到这地步还敢来挑战我。”
女子别过脸去,低低反驳了一句。
墨玉揉了揉眼,两人面容皆是模糊一片,再努力睁大眼睛,画面愈渐虚幻,最终消失不见。
赤炎低头窥见她目光呆滞,表情僵硬,轻轻拍了拍她,未等问话,只闻怀中之人嘤咛一声:“小黑龙水性好实属等闲,有本事来跟我比飞天。”
霎时间,骨血凝结成霜,他紧紧攥住她的肩膀,迫切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在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她被猛烈的动作晃得发昏,加之寒气入体,很快沉沉的晕了过去。
赤炎将她柔软的身子拉进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哑道:“对不起,都怪我太心急了。”
无意间扫到她头上那颗妖艳的朱砂痣,不由自主抬起手,指尖聚起流光,月光白刚刚抵达眉心祖窍之时,又极其烦躁的收回,解嘲般笑道,“我到底在纠结些什么,不管你是谁,我也已经动了真情,就不会再改变,如此想来,我探你的元神又有何用呢?”
他只抱着她在水中静静呆了一会,她的身子越发的冷,宛若□□,触碰上去仿佛自己的温度都要被褫夺。他幻出件睡衣套在身上,顾不得窘迫之心,将她抱上水池,吸来袍子囫囵裹住,直奔寝殿而去。
黄昏将至,艳阳西沉,碧霄中流连的云团,沾染些许红霞,青丘今日不同往时那般热闹,洞口除却偶尔晃动几个服侍宫人,其余狐狸都窝在洞穴内等候着指令。
四大护法正在主洞的圆桌前围坐着品茗,讨论晚上的作战计划。
“魔宫地处清幽,周围环境复杂,姐妹们一定要小心行事,最好不要分开。”雪衣抿了口茶,从怀中取出沉町锁拍在桌面,郑重道,“此法器不可滥用,万万不能伤及无辜,无论今晚成功与否,沉町锁绝不能为魔君所得,万不得已时便用我们的狐魂精魄与它相融,同消六界,明白了吗?”
“好,就这么办。”其余三人齐齐答道。
“只是咱们这一去,狐族便再没个可以领头的人了。”月浮把玩着精致的玉梳,若有所思道。
言若年纪最小,却也最懂事,她笑着起身劝慰道:“月姐不要这么悲观,我们只是前去救人,不一定非得赔上性命,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要有信心!”
云鹤拧着眉考虑了半晌,转头拉住言若和月浮的手,严肃道:“小若,小月,如果我与雪衣有何不测,青丘的老老小小还需要几个能担得起大任的人,你们要尽心辅佐白弈、白晨、白晓三位皇子共同主持青丘大业,今晚,你们便留在这里等消息吧。若破晓时分还没动静,大家便无谓再与魔族挑起战事,好好生活下去吧,狐族未来的荣耀便交给帝君的三位皇子了。”
正当她们讨论得颇有几分悲壮之时,洞里闪进两个人影,坐着的四个人抄起家伙,横眉怒目看过去。借着几盏烛火的幽光,经过仔细辨认,并肩而来的人并非入侵者,而是被“失踪”的白锦和君泽。
四人面面相觑,难分真假,内心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拜。
“本宫只不在一天,就把规矩全都忘了?见了天帝还不拜礼?”白锦冷冰冰自她们身上扫视一圈,拂了袖子厉声喝道。
没错,这语气确实是她们熟知的三公主,四位护法再无半分犹豫,齐刷刷屈膝跪拜,道:“拜见天帝大人。”
“免礼。”君泽目不斜视,极其淡然的摆摆手,又道,“大战在即,本君会在青丘留宿,八月初八的战约,本君与狐族同赴,你们姑且利用这几天好好修行吧。”
“得令,属下告退。”言罢,四个女子退出主洞房间,小心掩好了门。
“天帝大人,请……请问,您,您打算在哪就寝,用不用另辟一间屋?”白锦虽有十万岁高龄,但能与喜欢的人独处,竟头回红了脸,说话也不自觉结巴起来。
“你说呢?”他的眸光淡淡流转向她,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