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抿嘴一笑：“还是主人厉害，三言两语就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那位绿萼姑娘倒是……唉。”
她想起公孙绿萼最后那黯然神伤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龙武目光微动，却没有接话。
他负手立于高岗之上，俯瞰着下方云雾缭绕的绝情谷。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墨绿色的树冠上，反射出粼粼波光，景色绝美，却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幽冷。
这几日的经历，周旋于裘千尺的暴戾、公孙绿萼的情愫以及谷内潜在的暗流之间，确实耗费心神。
“此地风景虽好，却非久留之地。”龙武收回目光，“走吧。”
正待动身，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唿哨，三长两短，是灵鹫宫弟子传递紧急讯息的暗号。
二人对视一眼，身形微动，朝着声音来处掠去。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灵鹫宫服饰的弟子自密林中疾驰而出，见到龙武，脸上顿时露出急切之色，抢步上前，单膝跪地：“宫主！属下来迟！襄阳军情十万火急！”
“讲。”龙武面色一凝。
那弟子语速极快地禀报道：“禀宫主！属下在此等候宫主，请宫主即刻驰援！”
“蒙古大军有动作……”龙武眉头紧锁，“吕文德……”
他想起此人过往的行事作风，心中不由一沉。
此人守成或尚可，但面对蒙哥这等枭雄亲自督战的雷霆攻势，确实难以令人放心。
“襄阳城绝不能有失！”龙武当机立断，“传令下去，命附近所有灵鹫宫弟子，即刻向襄阳集结，听候调遣！”
“是！”那弟子领命，不敢耽搁，立刻起身传讯去了。
李莫愁在一旁听得分明，脸上笑意早已敛去，神色肃然：“主人，看来我们得立刻动身了。”
“不错。”龙武点头，望向襄阳方向，目光锐利，“耽搁不得，走！”
话音未落，二人身形已化作两道流光，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身后晨风吹拂，绝情谷的入口在朝阳下，显得愈发幽静而遥远。
襄阳城外，蒙古大营连绵。
被龙武的气势吓破了胆，招贤馆四人一路狂奔，直到远远望见忽必烈的中军大帐，才稍稍放慢脚步，各自整理着略显狼狈的衣冠。
潇湘子抚平袍袖上的褶皱，眼神闪烁不定；尼摩星摸了摸光头，脸上横肉抽搐；尹克西悄悄检查了一下怀中藏着的几件珠宝是否安好；马光佐则依旧是那副憨傻模样，只是喘气更粗重些。
四人定了定神，这才硬着头皮，走入守备森严的大帐。
“参见王爷。”四人躬身行礼，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
忽必烈正对着沙盘凝神思索，闻声抬起头，目光在四人脸上一扫，微微皱了下眉。
他何等眼力，岂能看不出这几人神色有异，似是刚经历了什么不顺心之事。“事情办得如何了？”
潇湘子心中一跳，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王爷，我等本欲……”
他话到嘴边，却不敢提遇到龙武之事，那太过丢人，只得含糊其辞。
“……只是那金轮法王冥顽不灵，兼之南朝武林人士颇多掣肘，未能竟全功。”
尹克西也赶紧附和：“正是，南人武功虽不及我等精深，但花样繁多，又仗着人多势众，着实难缠。”
尼摩星闷哼一声，算是同意。马光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跟着点了点头。
忽必烈岂会轻信，只是他此刻心思全在攻城之上，懒得深究这几人的小九九。
“罢了。”他摆摆手，视线重新落回沙盘上那座坚城的模型，“南朝武人，襄阳城只是最难缠的还是那个郭靖。”
提及郭靖，潇湘子几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既有不屑，又有忌惮。
忽必烈目光沉沉，落在沙盘上那座孤零零的襄阳城模型，帐内一时只剩下四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郭靖……”忽必烈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论起来，还真是我先父当年的安答。”
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三人闻言皆是一震，交换了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皆是心道这郭靖竟和蒙古忽必烈的先王有这等渊源？
忽必烈仿佛未见，继续说道：“不止如此。”
“当年祖父成吉思汗西征，郭靖便已随军，屡立奇功。”
“撒马尔罕坚城难破，是他献策；花剌子模悍将如云，是他冲锋在前。”
“祖父常赞他是‘忠勇无双’，更是意图将华筝姑姑许配于他，视若子侄。”
提及往事，忽必烈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却又让潇湘子等人听得心惊肉跳。
这郭靖在蒙古军中竟有如此高的地位？
“父王在世时，常与我说起南朝。”忽必烈踱了两步，停在沙盘前，手指若有若无地敲击着边缘，“他说，南朝君臣昏聩，兵将疲弱，皆不足虑。唯独一人，万万轻视不得。”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落在潇湘子脸上，又缓缓扫过尼摩星和尹克西，最后定格在襄阳城模型上。“那人，便是郭靖！”
他加重了语气：“父王说，此人看着木讷，实则大智若愚，一身武功盖世绝伦还在其次，最可怕的是他深得军心民望，坚韧不拔，守城极有章法，是块极难啃的硬骨头！”
忽必烈的手指重重点在襄阳模型上，指节微微发白。“父王真乃神算！我大军围城数年，耗费钱粮无数，折损勇士几何？可结果呢？襄阳依旧没有能够攻打下来！”
帐内气氛愈发凝重，连马光佐都感觉到了不对，大气不敢喘。
“郭靖！”忽必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带着极深的疲惫与烦躁，“他就像一颗楔入我大元南下图谋的钉子，死死卡在这里，动弹不得！”
马光佐看看王爷阴沉的脸色，又看看身边三位脸色更难看的同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这郭靖……听着比，比……”
他本想说比刚才吓跑他们的那个猛人还厉害，但尹克西暗中掐了他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含糊道：“……听着好生厉害。”
潇湘子三人恨不得立刻消失，王爷这番话，既是说郭靖，又何尝不是在敲打他们这些办事不力之人？
说到此处，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帐下四人：“你们几个，在江湖上走动，当知此人厉害。”